作者:胖哈
他是知?道的,这两人婚约虽然板上?钉钉,自桁帝那边就是在推动,他这次被三皇子报复,其实也跟这种事有关——三皇子对周燕纾有觊觎之心,官场内很多人都?知?道,甚至认为桁帝对三皇子的惩治也有警告其不?得破坏此婚约的缘故。
奚玄好像没有察觉到问题所在,只看着篝火微微皱眉,迟疑了?一会,此时言洄上?前把垫子拉远了?些,“公子,这里坐。”
奚玄看了?他一眼,这才坐下去,言洄收擦拭垫子的帕子时,瞧见那周燕纾看着自己。
眼神幽幽,洞若观火,但很快移开目光,对众人道:“韩少?尉是拢城大将韩柏将军第三子,于刑部是因为一月前从我北地运送到拢城的一批战马无故失踪,兵部已在调查,但无头绪,因擅刑侦还得是刑部,所以去了?那边。”
奚玄听到“拢城”跟“韩柏”这两个字眼,距离篝火远一些而显得晦暗的眉眼微有灵动,抬眼扫过那韩冬冬。
周燕纾:“本来是我父亲处理此事,然,他今日刚被陛下喊去,既让我主张处理。”
“因公事而碰面,倒是意外接触到了?你们这的事。”
一个公事,无可指摘。
一个意外.....
看似无意,也许有意。
言洄默默低头在下人堆那边用?木棍戳了?戳他们这边的篝火。
“那还真是缘分啊,两位是命定的伴侣,老天都?在帮你们。”刘榜眼不?愧是文?人,张嘴就是浪漫之事。
这话一说?,不?等两个当事人抬眸,神色异样?,这人就接着补一句,“搞不?好老天下这场雨就是为了?让你们多些机会见面呢,话本里可不?都?是这么写的吗?”
周燕纾:“.....”
翰林院的文?人果然比北地的文?气来得.....更?擅情爱一些,难怪能写出那么多悲风画月的诗歌来,也不?知?奚公子是不?是也有这样?的一面。
又是对何人。
奚玄默默抬眼,瞧刘榜眼:“你不?擅刑案,等风头过去,老师自要把你调回?翰林院的,但若是你私底下爱看这么多禁书,整日情情爱爱,就不?用?想了?,在刑部处理城中诸类情杀案件,也算是利用?所长。”
刘榜眼当即怕了?,连连告罪。
那韩冬冬疑惑,“什么风头?我只纳闷刘榜眼本为本届榜眼,怎么去了?刑部当这小官....难道是得罪人了??是谁啊?”
“啊,难道是三....”
奚玄突然开口,“朝政之事,你一介武将,又是军机重地的少?尉,韩将军又镇守边疆重城,不?要提,不?要问,不?然就是给你家惹祸。”
“这件事,出了?这个门,也不?会有人知?道,但以后未能确保。”
她?的语气好生冷漠,韩冬冬惊愕,涨红脸,但也闭嘴了?。
他有点怕这人。
又见周燕纾扫来一眼,越发知?道自己刚刚说?错话了?。
主要也是家里事先耳提面命让他避让着朝中几家重臣府邸之人,奚家排第一个。
其实其他人当即听出来了?——这里的有她?跟周燕纾在,两家能捂得住这些人的嘴。
但一旦在别的场合,旁人未必会有好心,从中捏住这件小事挑拨是非也未可知?。
不?过,若有人在这里推敲奚玄是否对韩冬冬有所维护,又说?不?上?来——奚玄可以说?是讨厌韩冬冬接近周燕纾,所以她?才借机训斥对方。
也算是一语双关。
庙内一时安静,但周燕纾没有反驳过奚玄刚刚话里的意思。
似乎一体了?似的。
烤鸡好了?,一堆一堆的篝火也让有些可怖的破庙显得亮堂,更?没有之前那么潮冷。
奚玄分到了?一根鸡腿,但她?其实并?无食欲,偶尔瞧着韩冬冬,有些走神,但没有拒绝韩冬冬作为谢礼的好意,她?随手?将鸡腿给了?言洄。
言洄恭敬回?拒。
“拿着。”
奚玄坚持,言洄就拿着了?,转头瞧见许多仆人护卫看他的艳羡跟敬重。
打狗看主人。
他忽然想到了?这样?一个说?法,但很奇怪,他不?排斥,甚至觉得....一辈子这样?也很好。
吃了?一些干粮后,庙内气氛安静了?许多,有不?少?人闭目休憩,毕竟如果暴雨依旧,他们这一夜肯定得在这过夜,若是雨停了?,就可以回?城。
过了?一会。
突兀的。
他们听到了?奇奇怪怪的呜咽女声,似乎在遥遥呼唤着什么。
啊?
所有人都?头皮发麻了?。
女,女鬼啊?
奚玄起身,“是那姑娘清醒了?。”
众人转头看去,才看见躺在墙下席子上?昏沉的少?女已经因为药效而清醒一些,正在呼唤。
似乎是呼唤亲人。
女仆弄了?热水喂其干渴的唇舌,又舒缓了?一会,将人扶到篝火旁,调查本是刘榜眼的事,但在这不?敢托大,他委托奚玄问少?女。
其余的大抵都?清楚了?,他只是不?明白为何他们一家会被巫师跟村里人盯上?。
总不?会见人就动手?吧——那茶肆老板自然也是有问题的,另有人马回?去抓人了?。
那巫师不?肯说?,似乎这里关乎了?一些秘密。
奚玄冷眼看他,也没再逼问。
他知?道这人为什么不?说?——因为他们挑的生辰八字是绝密。
少?女一开始语焉不?详,思维混沌,只缭乱提起家乡,家人,以及小时候的事,跟她?自己多少?岁,并?不?能准确回?答问题,但奚玄等人有耐心,也怜她?身世,慢慢引导,后面她?才提及一事。
“过茶肆时,那老板亲近,前来攀谈,见我跟哥哥年少?,就多有询问,得知?我年岁后.....以自己也是退伍军人为由跟我阿爹拉关系....”
“后来,说?起他有女儿快过生辰礼了?....父亲爽朗,提及我也快过生辰....”
“后来,我们就晕倒了?。”
“等醒来,他们....”
少?女混沌,不?能设防,痛苦间提到父母兄弟遇害,间断欲说?出了?自己的生辰八字,却被周燕纾先一步捂住了?嘴,让女仆带下去休息了?。
刘榜眼愤怒不?已,没了?文?人柔弱,满嘴要将人大卸八块,庙边外侧就是那些被五花大绑的罪人,若是可以,他现在就想提刀杀人。
奚玄倒是冷静,在皱眉间,一句话摁住了?刘榜眼,“不?必生气,以当前罪名足以让他们在刑部大牢生不?如死,你现在是刑部官员,反而可以观刑,到时候自可解气。”
刘榜眼冷静了?下来,沉声道:“刚刚听那巫师泄露的,以及里面一些图腾符文?,似乎是滇边所处,前些时日咱们刚入翰林,陛下就允阁部颁布相关法令,让我等编撰认邪书册,那会我等书生刚从四书五经科考场上?下来,一下子遇上?这样?癫狂古怪的古旧迷信,十分为难,我那一部分差事还得亏你替我完成?,也算及时将书册供给各地官员有所认知?,利于审查这些蛊惑人心聚众成?乱的邪人,未曾想如今竟蔓延至天子脚下,此情此刻,实在让人忧虑。”
这时,韩冬冬才敢说?话,“滇边那些邪人,在我们边疆那边甚多,毕竟发源地在滇边,而拢城距离滇边很近,滇边战败,边疆失守,屠城之后,死尸无数,也不?知?是那羟族的蛮人用?了?什么邪术,还是因为伏尸百里腐烂引发的瘟疫,造成?滇边数万子民流离失所,朝各地边城涌入,其中一大部分死在了?感染瘟疫的路上?,后来剩下一部分人抗住了?瘟疫,到了?拢城,却不?想当初那哈日尔在那个贪狼的相助下,带领大军长驱而入,很快拿下了?拢城,又封城百日......那哈日尔借此战功坐稳大王子储君位置,深得倚重,拢城百姓却是生不?如死。”
提起家国旧危,在场的人情绪一下低落,因为当时的危机,如今边疆犹在。
“岱钦.朝戈。”
“漠北贪狼。”
周燕纾垂眸低语,“此人是百年来中原大地跟塞外漠北难得一见的凶将,骁勇非常,少?年时就曾骑马杀入百狼群,一枪挑杀其中的狼王,再杀出,一人一马未损分毫。”
“祖父曾说?这种人有天煞之相,不?敬鬼神,不?尊人间礼法,以杀止杀,那哈日尔的军功十之大半是此人阵前破军,阵后出谋——就是当年的瘟疫,也跟此人跟羟族的王巫萨满有关。”
什么?
众人大惊。
奚玄也看向周燕纾。
周家其实跟羟族王族是世仇。
前者的战马保证了?桁朝的战力,挡住了?羟族入主中原的气势,但在桁朝立国前,羟族就有了?野心,世代都?在立志征服北地,吃下那辽阔且肥沃的草原牧场,得到北地丰富的资源,甚至占有北地世代积累的巨大财富,其中排第一的就是周氏。
可惜,斗了?这么多年,周氏赢在帮桁朝立国,羟族慢了?一步,被边疆防线挡在其外,这些年.....
所以周燕纾了?解这些秘事,并?不?奇怪。
因是外敌,这倒是没什么不?能说?的。
韩冬冬道:“那人的确难对付,在我父亲的军里有对此人的从称呼——怪物,我们都?觉得那人是个怪物,冷血无情得很,我父亲曾跟我说?当年哈日尔占领拢城,他卫护哈日尔,为副将,那会父亲已经受陛下秘密指派,经奚公镇守的离城,过峡口,故作要突袭拢城,实则是拿捏着秘密情报,得知?那哈日尔率兵反向伏击大军,于是借机从尾后包抄,差点杀了?哈日尔,可惜那岱钦.朝戈敏锐,知?道他们的军情泄露,回?援哈日尔,带着快骑小队二十多人,愣是战损一大半,杀入我父亲麾下三百多人的重甲兵之中救下当时重伤的哈日尔,疾行而逃,要回?拢城改守卫姿态等援兵前来,还好,那会奚公跟父亲早已定下二计,另设伏兵于岱钦.朝戈曾经刺探过准备作为奇兵路径的小道,伏杀了?个准,阻拦了?他们回?城的路线,只是未曾杀死,那岱钦.朝戈狡猾敏锐得很,带着哈日尔还能逃脱,只是被逼入其他路径,远离了?拢城。”
“父亲趁机突袭拢城。
“拢城没了?主将,最终被父亲攻破夺回?。”
韩柏自然是举世无双的大将,拢城一战奠定其赫赫威名,但众人知?道韩冬冬非夸耀亲父,而是在表达对岱钦.朝戈的忌惮。
百足之虫,屡屡不?死,且带着累赘跟那么少?的人还能游走于大军追杀之间,甚至最后救下哈日尔性命,将人带回?羟族。
那一年,他也才多大?
十几二十而已,少?年将,吞天狼。
“此人狡诈敏锐,拢城溃败,的确算是其辉煌崛起之路上?难得的失策,还得是韩将军跟奚公老谋深算。”
眼看众人要夸自家父亲,韩冬冬脸红了?,连忙阻拦,“可别可别,莫说?这是我父亲的事,就是我父亲自己,其实也不?敢说?这是他的功劳,其实还是因为他得到了?秘密情报。”
周燕纾大概知?道情报的事,只是不?知?道大概,便问:“是从封城后的拢城内传出的密信吗?而且既能知?道哈日尔他们的军机谋算,又了?解岱钦.朝戈,是他们身边的人?”
羟族排斥外族,就算要安排内奸进?去也不?太?可能,而羟族平民那边也很难渗入,因为两族风俗文?化不?同,甚至在外表上?也略有区分,羟人高大勇武,中原汉族则是斯文?秀丽一些。
韩冬冬点点头,“是里面传出的,听我父亲说?后来查了?偷放迷信的人,经过各方洞察,证明对方是个极年少?的少?女,而且的确是我桁朝之人。。”
啊?
众人震惊。
周燕纾似想到了?什么,手?指微曲,但没说?,有些顾忌,而那韩冬冬大抵也不?想说?,但被刘榜眼等人追着问,“这等英豪女子,为何不?能说??该当找到褒奖,封地诰命都?不?为过了?。”
韩冬冬无奈,这才红着脸说?:“一开始父亲也不?理解,后来才明白过来——你们不?知?道拢城被封后,里面的百姓生不?如死,那哈日尔是个畜生,搜刮了?所有食物跟衣物,要饿死城中百姓,还私设了?所谓的中原乐园,以吃食诱惑或逼迫女子屈服,进?入乐园成?为其跟那些羟族将领的....父亲占下拢城后,在那乐园后院瞧见许多古井,一开始还很纳闷那里没有水脉,为何开辟这么多古井,一查看才发现下面扔弃累积了?大量白骨跟腐尸,皆为少?女尸身....最大的,也不?过15岁,而且仵作勘验,发现这些女子都?被毁了?....内器官胞宫都?被毁了?,听说?是那哈日尔等人担心这些女子生下有他们羟族贵族的子嗣而做的预手?,因为手?法粗劣,很多女子其实不?是被杀,而是因为染病发炎痛苦而亡。。”
砰!
“草原辽阔,竟孕育如此歹毒的莽鬼!其必世代无后!”一个护卫一拳砸在地面。
血肉飞溅。
破庙内寂静无比,仿佛有哀凉之一蔓延开来,如外面淅淅沥沥的雨水。
明明开春,但一入夜,不?见天光,原来也依旧如此苦寒吗?
奚玄低头,用?不?知?何时捡起的树枝在地上?无意识划来划去,看不?清她?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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