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芋孚
“小事!”
盆给了她,林氏脑袋朝旁边一探,声音高了好几度,“大山,还不出来拿盆,还要我和你爹送你们屋里去啊!”
“来了来了。”大山坦着膀子出来。
好在这时连梨已经进屋,倒不至于看见他只穿一条大裤衩的情形。
连梨把门掩住,直接就着黑暗来到床脚,摸了摸,果然见床脚褥子已经有点潮,赶紧把盆放上,别等会儿褥子全被打湿了。
放盆时,不可避免碰着了崔厉的腿。他惯爱睡在外侧,腿又长,木盆一搁,就挤着了他的腿。
连梨不由得看他,说:“大人,您往里挪挪。”
崔厉一时没有动。
掀眼睨了她一会儿,腿这才往里伸了伸。
连梨把盆放好,又爬上床来。躺下后,由于崔厉往里躺了躺,这会儿倒是稍微翻个身就能碰到他。
她规规矩矩把手放到小腹,不乱动。
之后一切安静,连梨听着和家里极像的虫吟蛙鸣声,不知不觉深睡。
崔厉还没睡着,一是因为心中警惕使然,决定夜宿农舍是不得已而为之,那时夜色将暗,方圆之内只有此处有人烟,是以才选了此处落脚。此地陌生,他自然不会放松警惕轻易睡深过去。
二是,心中仍然烦躁,睡不着。
相比之下,他旁边这个倒是睡眠极好,之前还撑的难受连坐也不肯坐,这会儿倒是说睡就睡了。
嘴边无意识扯了下,心中不爽,故意抬了抬腿,把床弄出动静。
连梨唔一声,眼皮动了动。
但她没有醒,只是下意识间,翻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身形往这边挨来。
两人之间短短的距离顿时被她翻身的动作填满,她的脸抵上了他的肩,手臂也轻轻放在他手臂一侧,女人的身形就在他身畔。
崔厉眯了眯眼,就在前一刻还在想着要继续把她吵醒的念头,这时忽然消停了。
只垂眸一直盯着她看。
好半晌,嘴角边冒了一声极低的嗤音,很轻很轻。
翌日,一大早。
一行人早早已经起来,再次上路。
连梨坐在马车最角落,身边好几个嫩莲蓬。
这是今早林大娘拿给她的,说这是她一早去村长家特地要的。
“难得你爱吃,我就又去村长家摘了些。这嫩嫩的莲蓬你试试,吃起来脆生生甜丝丝的,一点不比炖好的莲子甜汤差。”
连梨当时都不敢看崔厉的脸色,硬着头皮接下了。礼尚往来,她给林大娘又留了包糕点,说让她闲时饿了填肚子。
上了马车后就自觉抱着莲蓬坐在最角落,不敢靠近崔厉,怕惹的他身上红痒起来。
这时,跟拿着一堆烫手山芋似的。
丢不敢丢,留罢,她也知道讨厌的东西在跟前心里会有多烦,他此时肯定是心里不耐的,但碍于不好莫名其妙扔了惹的别人在意,也只能皱眉忍着。
连梨看了两眼他沉着的脸,想了想,动手把莲子带壳拨出来。
拨出来这些东西就好放了,随便拿东西一包再藏起来,便能眼不见为净。
她一个个拨莲蓬。
一刹那,马车中冒出莲蓬的清香,崔厉眉头皱的更紧了。
眼神犀利望来,神情隐隐表现出不善。
她明知道他不喜莲子,竟还当着他的面剥起来。
连梨似乎看懂他的意思,嘴角无奈一撇,忍不住说:“您便不能想我点好的?我只是要把它们剥出来好收起来,免得明晃晃放着碍您的眼。”
是因为这?他的神情好些了。
但认是不会认她最先那句的,崔厉淡淡颔首,眼神嫌弃瞄着她手上莲蓬,“动作快些。”
“知道了。”连梨没好气,嘟嘟囔囔。
四个莲蓬她剥的很快,都用不着盏茶时间,已经把莲子一粒粒剥出来,她找了一块帕子,把这些莲子一兜包好,扔在柜子的最角落。
崔厉看了一眼那处地方,眉头又皱了,过了一会儿,他目光看向她,“别忘记回头扔了。”
连梨点点头,她一定不忘。
“还有,你手边那些莲蓬壳也扔了。”说完,已经喊应恂,“停下。”
这一声喊完,崔厉淡淡往后靠,等着应恂停下马车打开车门,她好下去把东西扔了。
但忽然想到什么,在马车停稳之前,目光又睨连梨。眼神挑剔的上下看她手上,眉心已经拧了。
连梨不明所以。
但很快她明白他这道眼神的意思了,原是只扔了东西还不够,还嫌她的手摸过莲子。
“回来后把手洗了。”
连梨:“……是。”
心里默默无言,若是那日她没发现他怕莲子,他昨晚和今日要怎么应付?
心里嘟嘟囔囔哼了好几声,在马车停下时,抱了一堆莲蓬壳下马车。
霍谡此时正好骑马过来,突然发现陛下的马车停了,他过来问问是怎么回事。
应恂回他,“连姑娘怕随手扔莲蓬壳砸到路人,是以让我停一停,她下来把东西扔了。”
霍谡:“……”就为这事?久久无言。
半晌,抽了下的嘴角恢复平常,行罢,陛下都肯特地停了让她下来,他有什么好说的。
催马,回到原地。
连梨把莲蓬壳扔在道边,顺便在一边的小溪里好好搓了好几遍手,还把衣服上也拍了又拍,这才小跑着回马车上。
才坐稳,两只湿漉漉的手摊与他看,“您瞧,已经是好好洗过了。”
“哪里洗的?”
“正好有条小溪,我在溪边洗了。”
崔厉满意了。
下巴一点,眼神看着她,示意她过来。
连梨往这边来,但才要落座,忽觉他抬手却往她肩上一抵,眉毛又皱了。
连梨:“大人?”
崔厉皱眉看着她腰上,又看了看她的衣袖。
嘴角掀开,说:“把这身衣裳也换了。”
不想她穿着这身碰过莲子的衣裳。
一想到她刚刚碰了那些东西,甚至有种让她去别的马车的冲动。
但,不知为何却也只是皱眉让她换了衣裳。
连梨:“……”行罢。
也知他对莲子那东西反应有多严重,认命的换衣裳。
背对他,先往身上披了件轻薄的斗篷,这才一件件解下身上的衣裳。
崔厉看她还特地背对着他,倒也没说什么。只目光,倒是好整以暇看她在斗篷里动作。
待她折腾一会儿终于穿好了,手一拉,便拽了她过来。看着她,目中仍是一丝隐隐嫌弃,“莲子那东西,以后都莫碰了。”
自己不喜,也不肯她碰。
连梨点头,心想不当着他的面碰就是了。
崔厉心情好了,手中东西放下,身子一倒,已枕到她腿上,“我眯一会儿,有人喊我便把我叫醒。”
两句低沉松散的话音落下,他已经闭了眼。
闭了眼的他,俊逸的脸上轮廓沉静,一抹疲惫爬上眼底眉梢。
连梨一句想说边上就有软枕的话也就闭上,静静由他枕着她的腿。
……
这夜,歇于客栈之中。
之后的日子则一直马不停蹄的赶路。
六月二十八,距离京城只有三天。这天刚进城,连梨与崔厉分道扬镳,他似乎要去见什么人,带着应恂从进城后就无影无踪。
她跟着霍谡他们先去一家酒楼歇脚。
她洗漱过,不一会儿就困的歇下了。但躺下时却没有马上睡着,脑袋虽困极,却又忍不住天马行空的想一些东西。
不知想到什么,嘴角忽地失笑了下。
还记得第一天鼓起勇气想搭上他时,那夜还困的一直等到半夜才敢睡。如今,倒是竟敢等也不等他,一困就先躺下了。
笑了笑,她不得不承认,他虽有时冷淡,也爱讽她刺她,但她在他这是没有真正吃过什么苦头的。
连梨轻轻翻了身,这些日子在他身边的所有事,一瞬间像是走马灯一样在她脑海中不断浮现,而她想着想着,渐渐不知何时呼吸均匀,已是睡着。
半夜。
她是被一股烟味给呛醒的。
连梨连咳了好几声,捂住口鼻。她皱眉,心想哪来这么大的烟味。
又咳了好几下,睁眼时便已看到门外光亮明灭。她赶紧推开门去看。
但才推开一丝门缝呢,便见一股浓烟争先恐后蹿进来,还带着巨大的热气,她赶紧又关上,不敢再开门。
只刚刚短短瞬间,她就已经觉得鼻子被呛得难受了。
外面好像是起火了,而她这间房,离得火势最近。
连梨眼皮猛跳,被刚刚那一阵滚烫的烟雾吓的不敢随意再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