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珠玑 第14章

作者:玉胡芦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先婚后爱 古代言情

  听贾衡哥说三公子惨遭退亲,王吉本还叹哪个女子不识泰山,但……但若换成眼前美人儿,却仿佛可以理解!这何止人间尤物啊?

  是有点惨绿兮兮的就是说。

  王吉颇为复杂地瞥向自家主人。

  女子睫羽明眸掀起,目中却分明不盛他。若非那樱桃唇角凝着的一丝冷,俨然将他当成做空气。

  谢敬彦难能理解这丝冷意。

  他适才已站了片刻,便听着母亲在里头百般套话,而魏女的言辞明捧暗拒,应对熟稳。

  尤其提及他的那句,“三哥一表人物”,俨然听出几分揶揄。

  男子见微知著,洞察凌辣,她处事的心机让他倍感意外。

  谢敬彦睨了眼女子白皙的娇颜,魏妆从他肩头泰然略过,一缕浅浅媚柔的花息,使他心弦又抽了一搐。

  不由自主睇向她右边的颈处,绾发辫她当属一绝,脑后垂下的青丝缭乱了他的视线。还不到盛夏的季节,当然见不到女子薄衫露颈,他却说不出这样看是为了何用。

  ——梦里梦外女子眼神对比,分明就不可能是她!

  谢敬彦却到底有些诉不明了的不甘……或可能源自于本能。记忆中魏女娇娇怯怯站于廊下,与少年时的自己蓦然相对一视,金灿的枇杷果子便像深刻在了脑海中的画。

  谢敬彦本性无欲,心中唯有祖父多年教诲,以及关于朝堂权衡的托付。他便对她无喜无厌,却未想过不娶她。

  娶便优渥待之,不娶亦是觉得为她好。怕自己不能够给予她所望!

  然她却为何转眼这般隔阂。

  莫非当真另有其人了?

  女子若心有所属,旁人便皆为草木。

  谢敬彦挺鼻薄唇,渊清玉絮,京中崇慕女子不知凡几。往常他皆谦礼漠拒,这般遭人无视的滋味却不好受。

  但知她乃魏老大人孙女,不想冷待。他遂拱手一礼:“魏妆好走。”

  沈嬷抱着两匹布,躬了躬,又躬了躬,满脸的讨好。

  却看得他生出恼愠。

  一个不理睬,一个无视姑娘乱巴结,罢,弃了也省心!

  低沉磁润的嗓音,在庭院里散开。

  奇了怪,他叫她魏妹妹,她不爱听。改让他唤全名,她怎的还嫌厌。大抵情意一薄,便怎么看都不顺眼吧。

  魏妆颔首掠过时,忽又瞥见了男子腰间悬着的火凤玉,她由衷叹了句腰细,想起适才祁氏提醒过的一对合璧。

  那是谢老太傅当年到访筠州府时,当面给她二人互-收-半璧的。

  魏妆敬重老太傅,彼时收得郑重其事。

  她曾多么憧憬与珍藏,在新婚洞房花烛夜,谢敬彦对她好生持久,赧得魏妆口不能言。她原以为他应冷淡,不料那般炙热,只记得颤哆得停不下来。

  事后她把玉璧取出,想与谢敬彦合璧。他却哑声沉入她颈窝,记起道:“我忘在书房桌案上了。”

  男子凤目里灼灼燃着她的娇影。魏妆却傻,以为他将玉璧放在桌案,是为了常常看到呢。

  殊不知他从未上过心。

  一世重生,怎的各个举止出挑。

  那般澈凛的男人,竟把订亲玉佩挂在身上?

  魏妆记得自己的青鸾半璧,此刻应当还在妆奁里。从前在家时她是夜夜搁在枕下的,北上入京了才收起。

  她得将它找出来,退婚时交还之。

  还得搁在盐水里泡泡,洗掉自己的气息。

  之后送给他的白月光百年好合便是!

  她淡漠垂眸笑笑,头也不回地出了茗羡院。

  一双云丝绣鞋窸窸窣窣,谢敬彦竟盯着女子婀娜的纤影走了出去,方才拂袖步入祁氏的堂屋。

第19章

  祁氏的堂屋里点着玫瑰香薰,她耳听外面似乎传来儿子清冽的嗓音,便端起滋养茶盏静待着了。

  看见谢敬彦手腕处落一枚黑玛瑙貔貅串珠,盘得漆晶光亮,猜知他下午未去衙房。

  年轻男子精雕细琢般的面庞,袍裳矜贵华逸,身材颀俊修长,看在她眼里就如一道杰作。

  偏这杰作却凛冽桀骜,总仿佛隔着距离,生人勿近。

  听谢敬彦躬身问候:“儿子给母亲请安!”

  祁氏搁下了茶盏,凝神在他的鹤羽刺绣上一思,心潮又澎湃起了。

  匆忙夜赶归京,为了见那盲琴师,连衣裳都穿着带她名的纹路……赶紧得找个货真价实的女子伴侧。

  祁氏开口道:“适才将魏氏女叫来坐了会,我瞧姑娘唇红齿白,端芳守礼,分外讨喜。你也见过她了,觉得如何?”

  妇人眯眼瞧着,目光里有殷切,却又表现淡然疏离。

  谢敬彦对这个母亲的感觉很复杂。他幼年随在老夫人身边长大,虽有长姐谢芸作伴,可看着大哥、二哥他们在汤氏跟前撒欢,心里也曾满怀羡慕。

  他会趁着课堂上先生不注意,悄悄溜回茗羡院来看母亲。

  每次祁氏不是坐在梳妆台前,专注费心地捯饬,就是把手和脸泡在玉盆里浸润。他若不叫她,她可能好半日才会发现他在。

  可谢敬彦若唤她,譬如道:“母亲,我昨日学会了一篇策论,你可要听孩儿背诵?”

  话还未落,祁氏就已反问:“不错。你来得刚好,帮我瞅瞅这道眉毛画得如何?你父亲看了可会喜欢?”

  又自己接着说:“算了,他能喜欢什么,他喜欢的只是扎在书堆里撰史。还是我自个看吧,我觉得好便是了。”

  忽而转头问:“……你刚才说学会背哪篇了?”

  谢敬彦或已急忙跑回课室,或已消了兴致背诵。

  倒是这几年,祁氏开始关注起他的身边事。然而该关心的不关心,不该关心的胡乱生疑。尤其自他把鹤初先生领回府里后,就天花乱坠想一通。

  谢府统共这么大,她对贴身婆子一诉,几回便传了开去。

  流言蜚语无端生有。

  眼下魏女来京,既不准备与他成亲,谢敬彦更要尽早杜绝了祁氏的盘算,以免节外生枝。

  他便单刀直入道:“儿子对她无感。当年祖父也曾同意,她若决定退婚,吾便成全,母亲莫为此费心了!”

  什么?如斯上天入地都难寻的娇姣美人,他都无意?

  祁氏挑起眉头,颇为心痛起来:“那你却是要如何的女子?府上风言风语,只道你与那鹤初先生……其中糟心的我且不提罢。我这般孤单寂寞,难得来了个讨喜的姑娘,想留在身边做个体己,连这你都不愿体谅?”

  谢敬彦被说得亦怅然,他晓得母亲性情已难改,但若要娶妻,也当情投意合,方能内宅定宁。

  便仍几分不忍却坚定道:“儿子已同意退亲,只待祖母寿辰办好,便正式解除婚约。母亲可找她闲聊,但望注意些分寸。”

  祁氏听得希望渺茫,只好退让周旋起来:“老夫人都未确定的事,再说吧。今日炖了番茄冬菇牛腩汤,我晓得三郎喜食酸味,且留下用晚膳吧。”

  谢敬彦点头。

  不料当晚回云麒院休憩,竟又做起了梦。

  这次的纠葛却是一副雨后场景,心中被一股酸劲拥堵得揪痛难抒。

  *

  自然又是与那娇容模糊的女子,两人似乎因什么问题生了嫌隙。

  她晨间携婢女去皇寺进香,执拗抬起下颌,从他窗扇敞开的书房门前过,仿若视他如周遭的空气。

  谢敬彦本是明察秋毫、缜密掌控之人,随着梦境剧情的串联,这次的他开始特意留心,观察属于女子的一些行止习惯。

  他命端坐长案前的自己正视过去,见她手上似拿着中馈的钥匙串,纤指若嫩姜。只觉那视人如无物的拿乔模样莫名熟悉,并不真能把他惹恼。

  且娇又作,他噙起薄唇低声一笑。无语置喙。

  ……发现自己原来起初时,并非对她隔阂与烦倦。

  反而更多是漠然迁就任纵。

  然而,约莫傍晚仍未见她回府,眼看天空下起了绵绵细雨。唯恐路滑,谢敬彦端坐书房几番矛盾,还是叫贾衡备了马车出城。

  这种主动让步的姿态,让他甚为抵触,然梦中的他却管控不住。

  岂料行至官道,却见晃悠下来一辆马车。车脊上垂挂饰物像是皇室宗亲,锦帘微动,隐约熟悉幽香。

  谢敬彦莫名直觉的,猜她竟就坐在里面!

  “停车。”他迈步下地,倾玉俊颜凝蹙冷愠。只觉原本矛盾的热切,被浇灭透凉的预兆。

  “迂——”果然,对面那辆马车也掀开了帘子。先探出头来的是个圆领锦袍男子,视不清五官,却有双肖似皇帝的落笔眉,年纪亦与他相差无几。

  男子脸上浮起层次丰富的笑容来,而后把目光瞟向车内的另一面。

  谢敬彦顺势望去,乃是那妩娆绮美的女人。她穿着一抹淡紫缥碧罗衫,衣襟处略有些湿,显得仓促迷离之感。

  这副媚怯即便已许久不曾见,可谢敬彦太过熟悉了!后面不常见,是因觉察她畏缩不喜欢,而他亦要潜心谋政,便逐渐对她宽容怠慢了。

  原来她并非不喜,只是……要换个人么?

  他凝着女人起伏丰柔的胸襟,想起那琴弦之上的绵长婉转哦-吟,自己也分不清到底是梦里的他,亦或是刻意留心观察的梦外自己。心弦揪起,一股无可比拟的破碎。

  却仍兀自凝神道:“下来吧,接你回去。”

  “夫君,你怎到这儿来?”女人俨然未料到他会出现,稍显忙乱的神色中,原本的气闷尚未消散。

  一气便要气上许久。

  谢敬彦用“该我问你”的眸色止住她,偏当着人面,扣紧她的五指,将那纤柔身姿拽到自己身侧。

  皇族男子悠然觑着这一幕,含笑启口:“早就听闻谢大人与少夫人琴瑟和鸣,凤鸾合璧,果真如此。却不须我多余解释了,这下山的路滑,少夫人马车出了故障。现把人送到谢大人手里,本王也宽心了,物归原主。”

  用的“物归原主”一词,被他嚼在话中,颇有些含糊用意。

  本王用过了,归还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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