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珠玑 第38章

作者:玉胡芦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先婚后爱 古代言情

第48章

  雨滴密密匝匝地落在车篷顶上, 发出?吧嗒地?声响。

  谢敬彦和魏妆坐在马车里,他在中间的锦座,魏妆倚在侧座。

  她今日带了葵冬出?门, 葵冬是个老实本分的,晓得三公子对于空间的讲究, 没敢跟进去,拘谨坐在外面的车辕上。谢家马车豪阔, 车辕上一样落不着雨。

  前些天中了药的两人同乘,那搂颈掬腰悸动?拥吻的画面, 又?被这雨雾迷漫的天气渲得?氤氲浓郁起来。仿佛又可感知到男子清润的薄唇, 滚动?的喉结与心跳,还有女人媚香的丰软,甚至有些时刻危险的熨帖。情愫让人微微不自在。

  魏妆其实很少与谢敬彦共乘一车, 前世新婚不久在马车里欢好后, 他连车辕都?卸掉换新的, 她就?不自讨没趣了。

  后来夫妻逐渐离心,要么是有孩子在,要么便各乘一辆。即便睿儿一定要娘亲和爹爹挨着?坐, 也都?彼此克谨着?, 顶多?是袖臂碰得?近了些。

  关于雨中的同乘,记忆最深是那次吵架后他来接她, 撞见与梁王在一起的一幕了。爱吃醋的霸道男人,不算是多?好回忆。

  此时?空间里散发着?烤串的香味, 谢敬彦坐姿端方, 一袭雪月绸缎衬得?那玉面矜贵, 凤表龙姿。

  他是很招惹女人芳心的,哪怕端坐不动?, 一缕涤尘清气亦仿佛在悬浮蛊惑。前世魏妆青春懵懂,每每多?为沦陷,今次相比还是处子的他,她理当应付自如?许多?。

  魏妆才不须忌惮呢。打?从坐进来起,她就?侧过脸避开了视线,只?是勾着?手中的绣帕玩耍。

  谢敬彦自然也知?这辆马车后来遭弃掉了,可弃的原因并非魏妆,乃因被那阿谀谄媚的奶娘膈应到。

  彼时?年?轻气盛初沾情,对着?姝胸楚腰的新婚娇妻,彷如?捧着?世间珍宝,爱眷难消。偏魏妆在那时?刻又?极是靡颜腻理,媚骨柔缠,谢敬彦狠起时?凤目相视,只?觉命都?可以舍去不要。

  可恶便是那沈嬷婆子,听房-事,塞高腰垫枕,背着?他怂恿魏妆应如?何主动?。但逢谢敬彦宠溺魏妆、缱绻欢-愉,便仿佛一应都?是她的功劳,落入了她敲打?的算盘。

  谢敬彦出?类拔萃、凤毛麟角,岂是一刁滑婆妇可拿捏的?他既娶魏妆,只?因十五少年?起便记在心里。不论她是为了谋利,或爱不爱他这人,再有魏家对祖父的救命之恩,谢敬彦都?会娶她,待她专情。

  然而魏妆离不开婆妇在跟前,倘若他旁侧几句提醒,还惹得?她怨怪,他便多?有容忍。

  譬如?在谢敬彦选部调职的备考前夕,深夜亥时?他从书房往寝屋的廊上走。回廊清悄,那婆妇却兜着?袖,满脸嬉笑地?等在门外,说道:“鸽姐儿适才还问起三郎呢,月事刚过,幸在时?辰并不算晚,三郎快回房歇息吧。”

  好似专专巴望着?他二?人合-房,那晚谢敬彦兴致顿消,接连克制了数日。

  后来一次在马车里,夫妻俩揶揄几句,魏妆羞愤地?闹着?小脾气要和离,转身间,却蓦然勾开香襟滑落肩下。彼时?两人“久违”多?时?,谢敬彦大掌掐住了她腰肢。他听不得?和离二?字。她娇娜不已,他动?静猛了,声息交响回荡。

  大抵被外头婆妇听去,隔天谢敬彦进到车里,竟看到象骨棋盘上多?出?了一盒膏药。府上皆知?,他车内向来不容谁人乱入。男子沉着?俊容,命人把马车卸了!

  一言不发,算是震慑住沈嬷。

  之后那婆子再不敢干涉私房-事务。

  大雨滂沱,车内静谧,他猜测魏妆未必能将此事忘记——这妇人极记仇,有手段有心计对外贤良淑德,对夫婿却可狠可绝。生?一次气能记很久,口齿凌厉,斗嘴时?常杏眸含泪,十三年?谢敬彦就?没赢过。

  然而尚未确定她是否穿回,他亦掩着?心绪不表露。

  他垂眸睇去,竹篮油纸内包裹着?烤肥牛串、熏鸭头,还有羊肉、鸡杂、鸡翅、鱼虾、鲜蔬菌菇等,好一大包,滋滋地?冒着?孜然与麻辣鲜香。

  啧,放纵口欲了。

  记得?婚后魏妆想吃烤串又?恐长肉,常叫他外带回府。谢敬彦在刑部任侍郎,刑部重煞气,下了职他就?希望空间清净。但每次魏妆央他,他又?总会带。带的皆是土豆、萝卜、年?糕等素味,似这般一大捆肉串实属罕见。

  男子微耸眉峰,试探地?淡道:“时?下贵女多?以细腰为美,□□良蔬素。想不到魏妹妹却是开放胃口,喜好丰富。”

  魏妆前世怕肉吃多?了长胸,这一世她只?图自个儿快意,才不管什?么束胸贤德、讨好婆母丈夫呢。她想吃就?吃,哪儿长肉随意。

  她嫣然笑道:“人活一世,身体康健最要紧,年?轻时?能吃便吃,谁知?道何时?就?没了。该享受自然好生?享受呀。三哥不也一样,流连酒楼相当惬意来着?。若是这味儿闻不惯,便拿去外头好了,省得?熏了你车内环境。”

  都?给她带过多?少回了,现在才说熏。

  许久未曾真切打?量,谢敬彦惊觉魏妆莹腴时?远比记忆中更为动?人。少女侧影婀娜莞尔,莹润暖和,白皙秀媚的玉颈下勾勒一幕娇腴,腰细若蒲柳。却想起她吐血后拥在自己怀中的一幕,分房几年?不容亲近,彼时?方知?瘦弱许多?。

  谢敬彦左手拇指磋磨食指关节,沉声应道:“无妨,茶水饮食皆为人间烟火,做官本应体察民生?,这油烟熏便熏了。魏妆若是喜欢吃,日后可嘱咐贾衡,让他给你捎带回来即可。京都?鱼龙混杂,免得?再碰上那等寻衅滋事的无良纨绔。”

  那修长如?雕塑的手指动?作,蓦地?让魏妆愣了一怔。寿宴那日她就?好像捕捉到了,只?是并未看清楚。

  这是前世魏妆误把舞弊案卷烧掉,他仓促捞出?时?烙下了伤,此后二?人倘若冷面相对,他便惯性搓磨。

  就?说谢三郎甚记仇的。

  而且,最初的谢三,原是习惯攥捻黑玛瑙珠串的。此时?手串就?在旁边,他却未动?。——因为后来的珠串被他捻碎了,他已多?年?改变了习惯。

  谢某人他莫非几时?也重生?了?魏妆甚为震惊,怨怒上涌,心口一搐。

  脑海里忽闪过近日的诸多?画面,尤其谢敬彦当街救起她时?那瞬间惊讶、愣神的表情;以及远比先前二?十弱冠时?的沉稳;还有寿宴日,他院里小厮送去给老夫人的橙子……

  既如?此,他却为何对那白月光视而不见?

  哼。

  魏妆努力平复,按捺着?启口:“适才多?谢三哥解围,但区区一个鲁莽小爷,却挡不住我上街的路,多?虑了。只?贺锡与我在何年?相遇,三哥却是如?何知?晓?我知?你们并无交道过。”

  谢敬彦捕捉女人隐含酸冷的语气,些微惊愕。但知?她是精明的,他本也没想怎么瞒她。

  她能那般运维中馈,足证明其之精明,唯糊涂不该将恶婢用作贴身轻信。

  他便淡道:“那贺锡乃长史府老大人的爱孙,常来京城,放纵喧嚷,自然晓得?些许。本以为魏妆心中之人是他,原来并非,却不知?是何等卓秀男子,能令你一往情深,吾须学习一二?。”

  他鼻挺唇薄,齿如?含贝,漆目中又?露出?情动?的诚挚。

  美得?俊雅绝伦,而这严丝合缝的话,果然把魏妆的疑虑又?挡了回来——她心知?今世的谢三公子是对自己动?过情的。但谢左相心思缜密,深渊叵测,可以做到瞒着?所?有人处事。

  不管怎样,她既存了疑心便总要验证。

  魏妆复了寻常,岔开话题淡笑道:“千人千面,三哥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人皆交口称赞,他年?当是怀金垂紫的朝野栋梁。那日我看董妃与饴淳公主有意与你结亲呢,想来三哥也快当驸马了。乘龙快婿,做皇家的女婿,行事可比娶一个小官女子方便,可喜可贺。”

  谢敬彦听出?话中的揶揄,这熟悉的猜忌挖苦的味道,倘若魏妆便是那妇人,一切都?解释得?通顺了。何用先前的自己困于梦中那般难解。

  他作一贯谦凛,亦不甘示弱地?语带解释:“你不喜欢谢三,却也不必如?此揶揄。盛安京中,关系繁往,总有些人情世故须周旋。谢某虽有看走眼?之时?,然则尽量权衡利害。只?是外人都?道我京都?第一公子,我受之有愧罢了。敬彦自此心无旁她,唯有谋政,其余随缘。照拂魏妆便如?义妹,说过的亦不会变。”

  听着?像是道歉又?像在自谦,符合他克己复礼的作风。

  魏妆杏眸乜斜,打?量了几眼?,窥探不出?更多?异样。

  但谁说她不喜欢他,她曾那般爱恋过十余年?,到底他是看不出?来。无心寡情之人,多?说无意,总归现在自己已心死重生?了。

  她轻呼口气,笑说:“对了,适才听你提起玉璧一事,我才突然想起来,进京北上时?收拾匆忙,忘了将玉璧放入行装。虽已经传信与家中寄来,但要等上大半月了,委实抱歉。”

  她攥了攥袖中的千两银票,佯作一脸的娇柔歉然。

  竟然玉璧都?没带。记得?前世魏妆随行带着?青鸾玉璧,新婚夜她郑重地?从枕下拿出?,要与他夫妻和璧,永结同心。

  谢敬彦却习惯将那块火凤半璧置于书案上了,睇着?女子眼?里忽闪的失落,他有心解释,却甚觉心动?,融汇交缠中忘了要解释。

  罢,不还也好,省得?那褚二?惦记……褚二?不适合她。

  谢敬彦深邃的眸光略沉,唇角掖起:“玉璧本是祖父当年?亲赠与你,既赠了即为你的东西,却没必要归还,你留着?便是。我适才街心的说辞,为了打?发走贺家公子,省得?再胡搅蛮缠。魏妆不必放在心里,我既对你述过的话,必然会做到。”

  言下之意,他说过放手便放手,不论此时?坐在锦座上的是何身份。

  魏妆欣然抿了唇,亦淡漠道:“退了亲总归要还的,之后大人还需赠与别家女子。是魏妆无缘,将来必然有更契合你的姑娘出?现。”

  “对了,上午褚家祖母递来帖子,邀请我三日后上他们家去小住一段,到时?就?不再麻烦老夫人与祁二?伯母了。等玉璧寄来时?,我会托人送到谢府上。”

  ……这就?要搬去褚府了?话中的“大人”称呼,仿似意有所?指。两人之间果真没有回旋的余地?,谢敬彦心底凉薄。

  他便仍醇润尔雅道:“也好,褚家热情好客,魏妆若想去就?去吧,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叫人对贾衡传话便是!”

  他手下那两个都?被她收服得?服服帖帖,她手段厉害。

  正说着?,车身猛然一顿,停了下来。

  听见车外有粗朗的嗓门道:“里面可是坐着?修撰谢大人?吾奉旨传召大人入宫觐见。”

第49章

  本是傍晚时分, 忽然乌云盖过晴空,乌压压的大雨如注,即便车篷顶上可隔音, 仍旧听得噼里啪啦。

  皇上如何此刻宣召自己?

  谢敬彦拉开车门,看到前方立着一匹高头大马。马背上坐着个御前侍卫, 看装束应是正?六品的千牛备身?,比谢敬彦从六品的翰林修撰稍高。

  他问道:“备身大人可否告知宣召下官何事?”

  这雨下得毫无防备, 出宫时未带雨具,把人淋成了落汤鸡。

  御前侍卫姓万, 万备身?一手攥缰, 一边吐了吐滑入唇边的雨水,扬声说:“皇上风湿骨痛,汗如雨下, 命卑职出宫, 急召修撰大人拟写?罪己诏。吾已从贵府找到衙房, 听闻大人在街市,这便撞上了!”

  话说着,忽地瞥见谢敬彦旁侧还坐着个?妙龄女子, 十六七岁仙姿佚貌, 婀娜艳媚,车内氛围氤氲莫名的。

  万备身?御前当职, 还从未见过这么娇的美人。不是说谢大人无意脂粉么?怎的……看起?来两个?人竟有些气场牵融。

  万备身?没掩饰住惊诧,待反应过来后?, 又忙立时低下头来, 不便再多?瞟。

  风湿骨痛却急着宣谢敬彦下罪己诏?

  虽说历来皆有皇帝龙体不适, 下罪己诏,以求天恩眷顾的例俗。但谢敬彦很清楚, 淳景帝能征善战,练得一身?铮铮铁骨,哪来的风湿急症?他前世驾崩,乃因焦皇后?仙逝,悲痛难忍,而后?沉醉修仙炼药过度而薨。

  谢敬彦默然稍想?,短暂回忆这个?时期的朝局,应当是为了给焦皇后?盖避暑殿一事了。

  去年?焦皇后?中暑,入秋淳景帝就突然犯起?了“风湿”,很快亲信朝臣建议寻一块冬暖夏凉之地,以作圣恭颐养,建殿草章谢敬彦已拟过了几次。

  然最好的位置是绥太后?手上闲置的别苑,淳景帝动了用这块地的心思,又怕太后?不肯,这罪己诏主要是为了施苦肉计的。毕竟绥太后?只淳景帝这么一个?儿子,含辛茹苦费尽手段才?爬上的帝位,怎舍得受苦。

  待宫殿建妥,他的骨痛也就自然好了。

  谢敬彦便问道:“大雨倾盆,并无另外马车,却如何进宫为好?”

  万备身?一愣,出宫时只为传话,哪料到突降暴雨,自己也淋了个?通透。

  进宫当属紧要,但也舍不得那?娇滴滴的小美人被雨淋到。只好为难地说:“不如就同乘进宫,待送了大人面?圣,再送这位姑娘回府。左右不宜让圣上久候!”

  侍卫落在女人身?上的目光滚烫闪烁,谢敬彦析微察异,何能不觉?

  此时若把她放下去,梨花带雨衣缕沾湿的,怕是谁家公子路过,又要上来搭讪相帮。她这一世如此胆大开放,谁知能惹出个?什么事。

  谢敬彦又想?起?上回马车里魏妆撩拨放肆的一幕,那?纤莹手指竟往他腰带上勾划,自己痛苦弦绷,心都?碎成渣滓,以为她早已与了别人。

  此时想?想?,那?些经验怕不都?是前世得来的。

  他脸上神色淡冷,协商地看向?魏妆:“劳累魏妹妹与我?同行一路。”

  这么大雨,谁下车淋了都?不合适,魏妆可也不想?传出刻薄名声,她还得打造口碑经营花坊呢。

  今世的谢三郎与自己无怨无仇,还有舍命救护之情;而若是前世的左相,她更须得仔细斟辨,魏妆便答应了下来。

  贾衡甩了件雨具,扔给了马背上的万备身?,当即掉转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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