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珠玑 第74章

作者:玉胡芦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先婚后爱 古代言情

  在大?夫人汤氏看来,大?儿媳司马氏出自名门望族, 而这安国公府则是世袭的公爵,要显赫许多。

  四月底魏妆从宫中出嫁, 红妆十里?荣宠非凡,把汤氏看得?心里?发酸。这回汤氏铆足了力气, 偏是执意办得?出彩些,好能借此?压过二房小两口的风光。

  都到了夜里?戌时, 各房各院仍旧忙得?灯火通明。管事们比对着桌椅、茶水点心、庆酒礼等?各项环节, 歇口气都怕怠慢了。

  对此?,魏妆和婆母祁氏都心照不?宣地松一口气。

  祁氏是因眼?下有?人分担中馈,她只须坐等?汇报, 不?必再被汤氏支配折腾。

  而前?世?魏妆才是刚成亲没多久的新妇, 接手了祁氏甩过来的事务, 为要攒足经验且不?露怯,她便接连秉烛熬夜,吃力又不?讨好。

  那二少?夫人姚氏忌着被魏妆先进了门, 平素顶爱与汤氏阴阳怪气地寻衅, 魏妆大?可?不?必再为此?事忙活。

  对比她重生后只须顾着自己喜爱的花坊,两袖轻盈却是落得?自在。

  魏妆从簇锦堂回来, 揣着心思?回到云麒院里?,睇了眼?花房的那盆曼拿罗, 只觉是个祸害的玩意。她早死过一回, 今世?最为重视保命, 便寻了个借口,说曼拿罗喜通风环境, 让人挪至无人去的院角了。毕竟是皇后的赏赐,须给足搬走冷落的理由,免得?又被人拿去做文?章。

  而后便调理了一盅桑叶北杏猪肺汤,加以鲍鱼、橄榄增鲜,以作清肝醒肺之用,让葵冬架去小灶房上慢火褒着。

  花房对面就是谢敬彦的书房了,魏妆最近将曼拿罗伺候得?极绚丽,只怕他?也没少?吸进花香毒气。

  这小半月谢敬彦筹备考核,每夜在书房待至很晚,魏妆便都自觉地早早回屋睡下。省得?两人双目对视间,又忍不?住这般那般的探索一番。

  她也是觉得?不?可?思?议,分明已经做过十多年夫妻,索然无味得?连做戏都装不?下去。而今重生后,却反而鲜颖缠眷了起来,沾一起就由不?得?自己的心跳动容。

  恰逢他?考职结束,魏妆心中关于曼陀罗的疑问,也可?拿出来问问他?了。既是寻他?帮忙,便先给点儿炖汤犒劳的好处。

  *

  翡韵轩里?,谢敬彦抚完一曲琴音,听得?王吉沉浸地楞了神。

  鹤初先生眼?覆绸带坐在一侧,亦暗生感慨。自相识之日起,谢公子便是用琴音吸引她入幕的,记得?起初时他?琴色斐绝清傲,力量与杀气皆蓄在那琴弦的起落转承间。

  成亲之前?,那凌傲中又多了一丝柔情的取舍难断,有?着试探与不?计后果的城府。及至成亲后,乍听无变化,却有?如面前?一汪深海,渊博不?可?测,但只须他?伸手一捻,便能尽收掌底。

  虽说谢三公子历来擅弄谋略,然而分明二十弱冠之年,竟已有?了位极人臣的那份魄力与底蕴。

  叫鹤初先生听了,只觉叹为观止。

  前?二日,司隐士司遨的内门师兄司逍,已经从天池山的冰帘洞里?接来了。果然如司遨所述,是个年逾七十的古怪老儿,因着长期研磨奇方,而走几步便气喘散架。谢敬彦用了最舒适稳当的马车,将他?一路接至京都。

  司逍老儿到了瑞福客栈后,见着莫名消失数月的外门师弟,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打骂。再听说是为了两万两银子,顿时又不?吭气了。看来司遨判断有?误,人心都是会变的,老师兄也想留点经费续存门派。

  但一听到鹤初先生所中之毒,司逍连歇口气都不?歇,就叫来把了脉。经过一个多时辰的各脉络诊切,又看了师弟司遨经过谢敬彦优化后的治疗方案,司逍便拍着胸脯道,半年内必定医好鹤初先生的毒蛊。

  他?当日开出的第一方药剂,显然比司遨的用了更要舒适,使得?鹤初先生亦燃起了诸多信心。

  鹤初隔着眼?前?的绸布,望向?对面男子黑黢的模糊影廓,世?间有?一种?东西叫作气场,哪怕暂看不?清仪容,亦能勾勒出飞鸾翔凤的依稀模样。

  她捺下心绪,启口问道:“听闻公子此?次考取了礼部的主客司,既原本以蛰伏羽翼为目的,如何忽然转向?炙手可?热的礼部,莫不?是将自己置于风口处,或者说朝局又有?了新的变化?”

  谢敬彦冷郁道:“此?一时彼一时也,蛰伏的目的只为在旁坐观三王争夺,择其贤能明智者推助之。但若心中已有?了朦胧推测,却不?如先发制人,临机制变,先掌握住主动权更为便利。”

  他?所指的朦胧推测,自然是前?世?的经验累积。大?晋朝百官的忌惮,始终在太子高纪非淳景帝所出,或是庆王遗腹子一说。而这些年梁王与宣王两派,更是借此?大?肆挑拨对立。

  若一举打碎了他?们的谬论,太子上位便成了理所应当,朝臣自会趋之归附,只是目前?暂不?宜对外提起太多未确定的内情。

  鹤初先生听得?诧然,但另行蹊径,实乃他?谢三公子可?以做出的。

  她便释然一笑:“如此?咄咄势出,竟叫鹤初亦惊叹了。”

  谢敬彦委婉宽慰:“先生无须顾虑,但得?昔年之事澄清,便亦是你雪冤之时。”

  鹤初点点头,不?自禁地悸动。然而想到他?今日考核完毕,定然要与那娇媚少?夫人小聚,便起身回后院去了。

  王吉打了个哈欠,嘀咕说:“傍晚看见灶房的大?顺子提了一篮新鲜食材,里?面有?三公子爱吃的鲍鱼,估摸着少?夫人又亲自煲汤了,今夜不?如仔细早些过去!”

  说到魏妆,谢敬彦心底一柔。

  从斗妍会到考核结束,他?已经半个月未再亲近过她了。

  今岁的选部考职竞争格外严峻,因着皇帝有?意安邦揽外,礼部主客司一职成了肥差,梁王与宣王都在暗中动作。

  于宣王而言,宣王缺的是钱库,主客司既能捞钱,岂肯轻易放过。

  而对于梁王,虽有?钱却缺兵权,故而在边关的势力不?足以与宣王抗衡。但若能拿下主客司郎中的缺,之后邦交联络却能弥补优势,因此?两派应考的官员皆是能力出挑者。

  谢敬彦自然不?能让此?事出纰漏了,毕竟此?时的太后鼎力支持着梁王一派,而淳景帝又对母后谦让。

  因此?他?日常在书房里?皆忙到甚晚,而魏妆也为着花坊与在外采购之事连转,时常他?回到卧房,女人已经娇香的睡熟了。

  今日特意为自己煲汤,便勾起了男郎心中的惦念。自从前?世?有?口不?言的误会消散后,彼此?便相处得?逐渐缱绻怡然,若能长此?以往,当是弥足珍贵。

  谢敬彦收起琴案,往云麒院回去。

第95章

  书房里点着明?亮的灯火, 谢敬彦跨入门内,看见魏妆披一抹绯色的软纱罩衫倚坐在桌案旁,面前?果然摆着一方食盘。

  她女红与厨艺皆是一绝, 但凡用过她?的绣帕,其余再就瞧不上。而食材的调配更妥帖精湛, 褒出的汤羹色香味非旁人能比。便是从前?谢敬彦那般挑剔香叶之人,也?逐渐对她的厨艺上了心。

  夏日炎热, 他这处书房还算凉快。女人的衣领向肩后耷拢着,露出一抹秀致的香颈, 再往下依稀可窥见动人的雪肤。

  谢敬彦状若淡然地扫过, 复了一贯冷凛容色,拂袍坐下来:“多劳夫人下厨煲汤。”

  魏妆细看了一眼,心?里微有些吃醋。考核完了, 他不先来找自己, 而是去琴室那边与鹤初先生抚了半晚上的琴。

  虽然知?道鹤初先生只入幕谢府, 与他之间?清白,可看着男人雅绝的俊颜,仿若寻常一般若无其事, 魏妆还是没缘由的发酸。

  罢, 她?挪开眼神,转念一想, 起初就说了是挂名的夫妻,莫因为同床共枕而渐渐又陷入深情。

  她?前?世吃他的醋够多?了, 这一次送她?都不想吃呢。

  魏妆抿了抿唇, 嫣然扬笑:“恭喜谢大人考核结束, 连日来辛苦了,特?褒了猪肺汤以作犒劳。都说吃什么补什么, 还请享用。”

  这话莫名怎听?着不太对味?

  然谢三郎心?中?委实?没把鹤初先生思考在内,倒是听?属下汇报,女人近日采买花卉开销颇多?,怕不是又缺银子花了。

  呵,他对她?痴心?入骨,一应身家莫不都是她?的,何用含沙射影。

  男子微弯眼角,磨齿道:“阿妆若有要事,不妨直说。”

  想到哪里去,难道次次煲汤都是为了讹他钱?果然财大气粗谢宗主也?,断情绝爱最适合他。

  魏妆原不过是心?虚,用毒花熏了他半个月,生怕影响了他的考职。

  一时便挑明?了说道:“有些琐碎,或能助力你?先拔掉部分杂草,三郎可有兴趣讨论?”

  她?先将呈老花师发现曼拿罗有剧毒的话转述了一遍,复又提出疑问:“在锦卉园里,我听?贵女们议论,只道兹国与厥国是姻亲,而厥国多?年?与大晋势如水火,未曾真正歇战。兹国贸然来大晋上贡,它便是想耍些阴谋把戏,也?总须先周旋周旋,如何一开始就用此狠毒伎俩?就不怕被人发现了猫腻?除非它背后还有一道稳妥的靠山,让它知?道这么做必不会出问题……而这靠山,难道会是沈德妃母子?”

  “斗妍会上莎曼郡主进奉了十六盆花,当时沈德妃还在旁提点了皇后的花师。当然,我这暂只是猜测。但若此举真是兹国与沈德妃相呼应,那么能使兹国甘愿冒险,德妃母子必然另许了什么好处,但这好处却不知?为何物?了。”

  这其间?的好处,谢敬彦能推测得出。

  听?魏妆一番话头头是道,男子不禁暗暗赞赏。这女人性情蜕变后却是厉害,若然身处不同的阵营,他或还须提防几分!

  据她?分析,便叫谢敬彦越发证实?了心?中?的猜测之一。

  ——若德妃母子勾结兹国是真,想必梁王与厥国也?有猫腻。而前?世庆王漂泊在北契的旧部,迟迟不回应谢敬彦放出的招安讯息,只怕便是忌惮这一点。

  后来庆王旧部在与朝廷和谈的途中?,竟遭遇厥国伏击,阵亡于塞外,同样也?离不开梁王的作梗。

  梁王高绰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置太子高纪的身世于不明?境地,让朝臣继续争议,转而支持以太后为主心?的梁王自己一派。

  记得这次考举主客司之职的乃是梁王麾下的郭郎中?,而兹国郡主在送了皇后十几盆花后,很是在宫里殷勤交道了许久,那花卉开得中?宫满园子都是,从未有谁怀疑过——显见皇后身边的花艺师也?有问题。

  随后焦皇后日益衰弱,莎曼郡主则在皇后薨逝的前?半年?回了兹国。接下去太子废黜冷宫,梁王掌了邦交事务,与兹国一向关系亲厚——总总的线索,忽然因着这株剧毒的曼陀罗而串联在了一起。

  谢敬彦绝不会让庆王旧部的惨剧再来一次。既然发现梁王露出的马脚,就不能让马脚再缩回去,应当抓住它,趁其羽翼未丰之前?来个措手不及!

  弄倒梁王便无须过多?的周折了,而谢敬彦未来也?不必背负那弑杀宗亲的历史危名。

  他狠绝地笑笑,安排道:“焦皇后醇厚宽仁,若不拿出证据说服,只怕她?也?做不了甚么决定。我先去文渊馆翻阅花卉典籍,顺便调查她?宫中?的季花师,阿妆可直接入宫去,将此事据实?告知?也?。”

  就这么直接提醒吗?

  魏妆默了一默,便明?白过来。焦皇后虽然宽厚却非愚钝,她?既然能在太后的隔阂之下,从始至终保住尊崇后位、锁住皇帝的心?,显见是有点儿?思量的。她?所呈现的宽仁贤让或就是她?的手段,只是没想到最后会被害于夷国上贡的花卉。

  此时的曼拿罗已经送了有半月,想来经过提醒对比后,焦皇后也?能感知?到些许变化。

  却也?好,与其等着德妃与梁王羽翼渐满,不如在刚开始时候就将它折了。

  但不知?道绥太后是否也?参合此事了。

  魏妆计上心?来,遂便点头应下。又对谢敬彦抿唇一笑:“半月不见郎君,快成陌生的了。炖了一盅桑杏猪肺汤,算是给你?闻花毒的补偿,快趁热喝了吧!”

  这么多?天?来,也?就今夜话说得最多?。同在一个屋檐下,却像只是同居的室友,她?睇了眼男子挺鼻薄唇、眉梢含情的绝俊之颜,在这亮堂灯火之下,说他惑尽苍生都不为过。魏妆的语气难掩酸意。

  谢敬彦何等明?察秋毫,顿然便把那内涵听?个通透,得有多?久没见到她?对自己上心?了?

  前?世初时烦扰她?的猜忌多?疑,等到再想看她?吃醋,却成了稀罕,反倒不时吃醋挂心?的变作他。

  她?说半月不见,实?则分明?同在一个云麒院里,日日相见。不过是她?无心?关注他罢了,又睡得那般早,谢敬彦不忍打?扰,却是每时都把她?印在心?尖上。

  只他但凡忙碌紧要,就能将旁他的暂作克制,便是想她?也?可忍受。

  男郎拿起旁边的小碗分装起来:“夫人辛苦,怎敢独享,便与本官一道用了汤吧。”又冲外面的映竹吩咐道:“命灶房备水,今夜早些歇息!”

  说着歇息,其实?是公子与少夫人早些回房而已,歇息则应该要到甚晚了。

  云麒院已经彻夜安静了近半个月,也?该是时候让他们恩爱相处起来,老夫人还等着各房添丁呢。映竹双颊一赧,连忙应声“喏”安排去也?。

  想了想,便壮着胆给三少夫人备了件半透的蚕衣,若要问起来,她?就说是天?太热了。

  深夜亥时,袅袅的烛焰打?照着乌木鎏金大床,映出两人沐浴过的熨帖身影,肌肤泛着皂沫的淡香。魏妆若隐若现着新妇的姝媚,被谢敬彦啄舐得如同春雨里绽出的露珠,娇娇盈颤着。

  那丰雪之宴,衬得她?颈涡里的红痣也?变得格外的妖冶。真不知?一个这般软糯的女人,如何能用薄薄的香肩,托起娇柔无骨的峰腴。

  多?日未曾消耗与滋润的彼此,暗涌的反应谁也?掩不住。魏妆躲着不让谢敬彦吻唇,谢敬彦亲着她?脸颊,只觉少了什么,喑哑发问道:“为何不让我碰?”

  魏妆抻着他,娇嗔地说:“三郎不想我。”

  ……竟与他在此情此景撒娇使性起来。

  他好不新鲜,偏捏着她?下颌迫她?与凤目对视:“此话何意?”

  说就说,莫非谁还怕了谁了。魏妆耐不住男子熟稔的技艺,越觉被揉捻得酥骨发软,只好道:“考完试了却不先来找我,反而去寻你?的知?己琴师。”

  原来夫妻之间?还有这些讲究。他俯在她?耳畔道:“这半月考职压力大,不过去抚琴清修罢了,何用多?想?今后我将你?放在首位便是。”

  “人都说夫妻若是感情好,一旦见着对方便觉放松自在。原来我与郎君之间?,却仅此而已,比不过你?的红颜知?己舒适呐。”

  魏妆酸溜溜地挖苦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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