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观音 第106章

作者:雕弦暮偶 标签: 强强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耶律尧抚了抚护腕,慢条斯理道:“哈里克快镇不?住场子了,不?走怎么行,我可不?想赶回去给他收尸。更何况,我在?此也无事可做,帮不?到你?什么忙,反而可能给你?添堵。”

  他说这话时,垂眸侧望,避开宣榕视线。

  似是有几分抗拒。

  宣榕愣了又愣,唇齿微张,想要说什么,但?季檀在?此,她不?好开口,半晌,才道:“你?挑匹快马走。但?置备各路关口的通关文牒,怎么着也得两?天?,恐怕要后天?下午才走得成。”

  耶律尧静默片刻,拒绝道:“我直接走西凉边境,穿高原至达邬山。不?必相送。”

  这下宣榕无话可说了。

  月色照得她眸光澄淡,姿容无暇,像是缥缈于世。她收敛起所有情绪,温和有礼地道:“好。”

  送走两?人,宣榕退回室内。

  莫名觉得喉咙堵得慌。

  而烛火跳窜,她沉默看了很久,拢住不?安的烛火,俯身吹灭。

  翌日,晴空万里,是个适合出?行的好天?气。

  季檀一拨人有皇命在?身,行程都是火急火燎的,甚至天?没亮就启程赶路。

  一众官兵押送犯人和囚车,骑马而出?。

  晨曦光芒从马辔照过?,骏马似是被热狠了,难耐地嘶鸣一声。

  不?仅是马,人也怕热,整个驿馆里的窗门几乎都半开着。

  庭院之中?的假山流水,遮盖住远去的马蹄踏踏。

  一扇侧窗前,耶律尧抱臂横眸,冷眼旁观。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绕行来到后院马厩。

  有随侍行官在?喂马,这些良驹都金贵,能日行千里,吃得草料也精细。见他过?来,连忙道:“郡主知?会过?了,给您备好了马。”

  耶律尧脚步一顿:“多谢。”

  随侍将马给他牵来,那是一匹汗血宝马,精壮矫健。随侍随口问道:“走前不?和郡主说一声么?”

  那匹马应是从州府新牵的,鼻子喷气,颇为认生。耶律尧便抬手抚了抚它的头,额头与?它相碰,等它没那么抵触了,才道:“不?了。劳烦大人替我转告一下。近来多谢照顾,也请大人带我托告感激之情。”

  虽说他敢和季檀叫板,笃定宣榕绝不?会训斥他。

  但?其余诸事,他都赌不?起。

  赌不?起宣榕心境,赌不?起她如今看法,更赌不?起“等你?恢复记忆再说”,等来的到底是拒绝,还?是缓判,还?是……欣然接受。

  人生俗世,江河万里,二十年挣扎。

  他对待万事万物,都可以狂傲恣肆,不?放在?心上?。

  除了对她。

  千般因果,万种凡思。

  不?过?化为三个字——“他不?敢”。

  ……

  从秦州回京,紧赶慢赶,也不?过?十来天?的路程。

  宣榕归京时,恰逢三伏天?,哪怕是地处北方的望都,也热得不?成样子。

  帝王携了后宫去往行宫避暑,带走一众大臣随扈。

  因此,整个帝都反而变得萧静不?少。

  朝堂政事渐消,宣榕也没想往行宫凑热闹,就窝在?家里头,捡起许久没练的一副碑帖,仔细临摹。

  有人端着一碗冰汤过?来,笑眯眯道:“绒花儿这几天?怎么了,心不?在?焉的。方才唤了你?好几声都没应。”

  少女静静端坐,乌发垂腰,眉目清淡犹如远山高水,清湛的眸子抬眸看来时,尘世都仿佛因此安静了一瞬。

  她闻言抬头,轻轻道:“娘亲,我只是写得太入神了。”

  长公主一袭浓紫绸裙,艳压群芳,大步凑过?来,赞了几句宣榕临的碑帖,督促她喝了解暑去湿的莲子汤,才道:“那也不?至于没听到我说的话。”

  宣榕按了按眉心:“没歇息好。”

  长公主话锋一转:“耶律尧呢,没跟你?一起回来?”

  她本就性格直爽,又位高权重,不?需要对任何人弯弯绕绕,也习惯了有什么说什么。

  宣榕一噎,放下碗勺道:“他情况大好,先行回北疆了。”

  长公主摸摸下巴,咂摸道:“突然好的?”

  宣榕“嗯”了一声。

  “走得急匆匆的?和季庭芝同一天??”

  宣榕不?是很想提,但?还?是又“嗯”了一声。

  “咦?”长公主便危险地眯了眯眼:“不?对劲啊,这小子,是不?是假装失忆骗你?,被人戳破了啊。”

  宣榕:“……”

  她自?然想过?这个可能,但?又觉得匪夷所思。

  纳闷道:“那也不?至于急切离开呀,如今时局摆在?那里,大齐还?会对他不?利吗?思来想去,也确实只能是北疆时局紧张,他急着赶回去主持大局了。”

  长公主狐疑道:“三年都没管过?了,还?差这一天?两?天?的?”

  宣榕重新提笔,垂下眸来道:“不?知?道。”

  她兴致不?高,长公主愈发犹疑,又不?好直接问,走出?书?房,越过?池塘水榭,先是召来容松问了问详情,又把?暗卫唤来挨个询问,最后直接命人去请正在?当值的季檀。

  季檀来禀,将情况和盘托出?。

  包括耶律尧以计威胁。

  谢重姒静静听着,脸上?没什么波动,品着掌心凉茶,等到季檀告辞离去,才将那杯根本没动的花茶往手边案上?重重一搁,气得声音都有点发颤:“反了他了!”

  “……”四周的随从没一个敢吭声。

  长公主发火,自?然有人赶紧去请宣大人。

  所以,谢重姒这火也没能发太久,当她在?屋里来回踱步半盏茶后,就听到不?急不?缓的脚步传来,清润一声:“又在?为小辈的事儿动怒?”

  谢重姒骂道:“此子心机深沉,作风张扬。我当年看得果真不?错。可他要是能张扬到我面前来,我还?能赞他一句有胆识。这样不?辞而别,怎么个做事法子?”

  宣珏:“……”

  他还?没太跟上?节奏,啼笑皆非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谢重姒三言两?语交代干净,宣珏笑了一声:“我去和绒花儿聊几句。”

  他官服未换,就这么走到书?房。

  没有提任何此次南下安定,又归北的事情,什么都没有问,只是道:“近来有个情况,需要人去摸排探查一番,绒花儿,你?可想去?”

  宣榕停笔问道:“爹爹,什么事?”

  宣珏温和淡笑,仿佛真的只是在?谈论?政务:“京郊那块有不?少荒野孤坟,早年据说还?有乱葬岗的些许罪臣遗骸,近年有些人沉冤昭雪,我就捉摸着,是否要把?他们的尸骸寻找出?来。”

  宣榕仔细听着。

  然后就听到父亲建议道:“你?若有空,可以领着阿望去探探,看看哪些地下埋了枯骨,记录在?案,我之后让人去一一处理。阿望只有你?使唤得动。如何,可愿意去?”

第98章 发现

  阿望嗅觉敏锐, 挖尸寻骨不在话下。

  可这种活计,应当排不到她头上。宣榕奇怪道:“怎么?不找官差去?办?”

  宣珏在太师椅上?坐下,捻起一页半干的纸页端详, 纸上?隶书沉凝方正,他边看边道:“御林卫跟了去行宫, 留守京城的人只有几百, 本就要负责巡逻诸事, 不好给他们?再添担子。”

  他顿了顿, 又道:“而翻案昭雪的提议,不被内阁看好,六个人只有我与谭沐赞同, 自然也不便把活交给吏部、刑部或者京兆尹——干脆作为?府上?的私事,暗地?处理妥当算了, 就当攒点功德。”

  宣榕了然:“好呀。”

  她正好郁结于心, 不如出去?走走。

  但或许是情?愫溢于言表, 宣珏失笑,不着痕迹地?试探道:“怎么?这般郁郁寡欢的, 要是觉得酷暑炎热,不想出去?就算了。为?这事病一场, 划不来。”

  “不是因为?这事儿……”

  宣珏道:“那是为?何?”

  原因千头万绪, 就算是她, 也没有捋清。

  热烈诉说钟情?的青年,仿佛确因失忆, 才口出妄言, 真?实的想法就算不截然相反, 也与这大相径庭——

  否则他不至于想起往事,就毫无留恋地?告辞离去?。

  哪怕……说点什么?呢?

  一句都?没说就走了。

  可若是因为?这点小事就愁肠百转……

  未免也太敏感了, 难登大雅之?堂。

  宣榕沉默,半晌之?后道:“无事。”

  首辅大人把碑帖叠放一旁,和煦笑道:“绒花儿,虽然我们?从小教诲你,要克己?忍性?,不能?仗势欺人。但,你若真?的想要什么?,只要不是天上?星、水中月,只要凡俗能?取得,你都?能?如愿以偿。”

  这话里话外,有种强取豪夺的意味。宣榕托着下巴,慢吞吞道:“爹爹,你又在打趣我。你根本不知道我在愁什么?。”

  她还能?直接把人找来质问吗?

  找人不是她的作风。

  质问同样。

  宣珏顺势追问:“那你在愁什么??”

  宣榕显露出几分挣扎,犹豫片刻,还是道:“……不想说。”

  “那便不谈。”宣珏摆了摆手,笑道。他不是穷讲究孝悌的父亲,反倒安慰起女儿,“说不准很快便能?柳暗花明,自行圆满呢。天下之?道,也不过四个字,顺其自然。”

  说着,他从容不迫地?起身,回衙门处理政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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