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南归 第66章

作者:南北制糖 标签: 情有独钟 相爱相杀 HE 古代言情

  赵令悦被州官推着凑上前去,她睫毛被雾沾染,有些潮湿,遂揉了揉眼,因个子矮,却被踱步收图的于丛生一个没注意,撞歪了肩。

  脚下左边别了右边,一个趔趄,被邵梵一只伸过来的手托住。

  赵令悦下意识抬起头,发顶蹭过他的下巴,那呲出来的一圈胡渣如倒刺,将她细软的发勾乱。

  她心漏了一拍,邵梵已经将她放开。

  此十分细微的动作,众人也未曾多去在意,注意力都在那册子跟他的话上。

  邵梵负手,“此册是由我副将宋兮所整理。鲸、幽、云三州过去同为海堤,但幽、云被割,自我朝换代,他们便不断放出奸细。

  这是奸细的单子,只宋兮派人捉到就有二十多人,工农商各有涉及,在鲸州当地都叫得上名字。”

  一人道,“奸细,倒是一直都有.....”

  “由我目前掌握来看,这次暴乱,便与这些奸细脱不开关系,若说按之前他们一贯的做法,不会闹这么大。”

  姚庭还算敏捷,上前一步。

  “那是有什么大的蓄谋?”

  邵梵看向姚庭,“姚相公,梁境内不安稳。梁朝三皇子梁越外放时一直勾结金人,他想吞并鲸州邀功不是一两日,诸位多少都有听闻。”

  人堆子里喧哗一阵。

  姚庭面色严肃,眉头紧皱:“我朝换代一年后先帝便不幸薨去,那梁越莫不是看到了这一点,就......可,郎将远在建昌,竟然能知道得这么清楚?”

  “宋修抓了不少人。一番严刑拷打之下,哪怕他是个死人,也会张嘴。”

  另一人抢过册子冲上来,“我看这里头竟有不少贩夫走卒,要是抓错了呢,都要严刑拷打的话,岂非人道?!”

  邵梵面无表:“宁杀一千,不可错放一个。不然,你们也看不到这本册子。”

  “......”

  那人深叹口气。

  屋内一片寂静。

  赵令悦知道,这群人心下怕他。

  亦或者,他们畏他行事的冷酷与残忍,提起行刑却如吃饭喝水般风淡云轻的作风,这里头没有一点大辉文士的风雅,有的,只有让人脖首分离的一片森然之感。

  在鲸州,除了宋兮,也只有赵令悦不怕他了。

  他私下可不是这样啊。

  他走马上任,先将她安排在经略使总府的后堂屋中,一间瘦小的房内。

  鲸州因割地的历史缘故,如姚庭所言,常年被金人所扰,致使当地贫困潦倒,高官所住的房内也不过一张桌,一条凳,一方塌,没有什么良室可寻。

  赵令悦提着包袱进去,手一揩,全是灰。他站在屋外,“先休息一天,隔日,我再让宋兮带你去找周匕。”

  她屁股没处下放,只能胡走,邵梵见她每走一步,地上尘土飞扬,她被呛的连连咳嗽。

  有些无奈。

  抬腿走了进屋,在她背后喊她,“温姑娘。”

  “嗯?”

  赵令悦用袖遮脸,皱着眉,嗓音闷软。

  他扯来架上一张干巴巴的汗巾,让她去打盆水,“这里没人再会伺候你,每日吃的有厨房烧,你不用烧饭,但要学着自己照顾自己的起居......会擦桌子吗?”

  就着那打来的黄涔涔的水,他给她示范。

  “看好了,擦一遍,干了之后还会有痕迹,所以你要擦两遍,但是第二遍要比第一遍的毛巾更干,不然会有水痕。”

  男人身高腿长,灰蒙蒙的桌子被他几笔一挥,桌面已湿了全。

  她其实也记得他的一些习惯。

  在左巡院内,桌上文房各居其位,桌面永远不落一尘。

  赵令悦对这样的他有些无措,不知要怎么样去反驳和拒绝,他的靠近。

  于是绷着脸,“邵梵,我不是黄口小儿。”

  他哼笑,“哦?”

  赵令悦气得想要跺脚。

  上前一把去抢过他手中汗巾,毛巾中飙出的脏水洒在二人衣衫上,她也没去管。

  伸出手,指着门口,“我会擦桌子,你现在可以走了。”

  “那你会铺被子吗?”

  他凑近一些,看进她若敛星藏月般黑亮的眼,接着道,“你不会做的,我教你。”

  热气喷在咫尺前,赵令悦胸腔震动。

  “我不用你教。”

  她气馁地撇过头,觉得耳根已经滚烫,心烦意乱:“我只是没被绞死,不是没了脑子。”

  驿站之后,再出“绞死”二字,说的人和听的人都不约而同地一顿,破开一个口子,便能牵扯出之前的那些死敌时光。

  这个话题,不能再去谈了。要知道,这死结并没有解开,赵氏仍被囚禁,赵琇的杨柳关之外摇摇欲坠,他们之间隔阂已经太多,却又阴差阳错,一直反方向地靠近,那就如同继续往上打结。

  直至,再也无解。

  邵梵将她拉过来。

  “不许躲。”他摁住她的肩。

  赵令悦颤睫,“我都让你走了啊,你到底要怎么样?”

  “这话,我只说一次。”

  他吸了口气,随气吐出一段话。

  “你也是读过兵书的人了,上午你在堂中听到的,你心里也有数,三皇子要勾结金人起兵,鲸州随时会打仗,这里头,呵,自然少不了你的功劳。”

  “刀枪无眼,金人尤爱烧杀抢掠。你喜欢从前那样的生活,觉得现在是在受罪,但你必须学会当个普通人,这样有一天你从我身边跑了,也不会因为自己骑不了马,挣不到钱,不会洗衣,不会铺被这种原因被人欺负,温姑娘,懂了吗?”

  赵令悦被他掐着肩膀,也看进他的眼里。

  他仍旧神情寡淡,言语刻板。但是眼中却波涛凛凛,有一股暗藏的情感在涌动。

  赵令悦及笄那天,从嬢嬢那儿还听来过一句话,她说:这世上,男人去在意女人的方式会有许多种,一种,是附属品式的温柔小意,一种,是并肩同立的知己。

  如果她要嫁,去选后者。

  是矣,嬢嬢一直看不上高韬韬,她觉得他只会将她惯得越来越娇,不懂高位者需居安思危,不懂皇室要如履薄冰。

  如果是高韬韬,此时就会毫不犹豫将所有苦累自己揽下来,帮她铺被,帮她擦桌,然后将赵令悦呵护在背后,让她永远不要受伤。

  但是邵梵与高韬韬是不一样的人,他只会给她递一把刀。

  他自幼从鬣狗口中抢食,和一帮草野汉子生活在一起,常年禁欲,心无波澜,其实也不知道怎么算是对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好。

  但仍需教会她身在低位时,虎口求生,长久生存下去的本领,让她变得比从前强大,强大到可以脱离他,独自去保护好自己。

  赵令悦脑中复响嬢嬢的话,也已经明白了眼前男人的意思。

  只下意识地垂首,躲避他炽热的目光。

  一双手,万分愤懑地抓上他的衣领,攒紧了,徒留几道钻进她胸墙内的,乱心的褶皱。

  她从没忘记过去,没忘记过他们各自的立场,她只是累了,需要暂停一些时间,来自我疗愈:“我当然会变强......我才不甘心,输给你。”

  头顶上响出声:“不想输,就看着我的眼睛,大声地说。”

  赵令悦被他一激将,登时抬起头,“我......”

  话未说完,她感到手下胸膛微震,闷笑从他的喉头发出来。

  一只手已穿过她的腰间。

  距离瞬息万变。

  他吻下来,闭眼,含住她的唇。

  ——他确实和高韬韬截然相反,得不到的,又是自己喜欢的,他就自己去抢。

  邵梵将她转了身,反抗的手压在桌后,弯腰扣住她的后脑勺,闻着她身体内散发的暖香,吸吮她馨软的唇瓣。

  随即伸舌,再度狂热地加深这个强吻。

  外头,已经昏天地暗。

第52章 珠打玉盘(三):观海  赵令悦脑中白光过隙,火石擦响。

  双唇被他挟制,方要开口,也只是给了他机会将舌头伸进来。

  舌尖相碰时却有意外的酥麻过电,自她后弯的脊椎钻进腰下,蓄积在他一手掌控的腰间,和另一只被压住的手背上。

  她想要将发软发热的手指尖抬起来,却被更大力道压回去,相触碰的手背近乎灼红。

  就这般呆呆地困在他怀中,竟然也没想起来,要去咬他的舌。

  她不敢闭眼,但是身体越来越软,方攥他衣领的指甲深深掐到他领子里的肉去,听得口涎搅弄,舌尖不断与她的纠缠,她面上飞红。

  而且胡子扎得她肌肤刺疼,不免生出几丝恼。

  将他用力推了推。

  “放开......唔......”

  自己争取来的,怎能轻易放?邵梵气息粗热,将她整个腰身妥帖地收入怀中,继续这场强取豪夺。

  无奈她挣扎得厉害,方挪位,咬了她润白如珍珠的耳垂一口。

  赵令悦一颤,推诿的力道登时抽了三分。

  他在紫宸殿小室内,便知道她这处较敏感,得了章法,那更没有不得寸进尺之理。

  摁住她手背的那只手抬起挪到她脸上,将她的脸箍住,虽昏暗,也知她此时一定脸如红胭,令他心驰神往。

  “没有推开......那是,喜欢吗?”

  赵令悦胸腔轰然打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