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草糕
襄儿吐了吐舌头, 安安静静地埋头吃饭。
吃完了饭, 陆从兰带襄儿先走, 只留卫家四人关起门来说话。
“三郎, 说说你的想法。”卫相面色沉凝。
卫云章:“儿子认为, 还是得从毒上入手。”
“怎么说?”
“那些大夫一开始都不知道是什么毒,直到现在也只是有个大概头绪, 还没有完全确定成分。由此可见, 此毒来历不小。”
卫相:“纵然知道了这毒的来历,但制毒的和用毒的, 却不一定是同一群人。”
“但如今下毒之人不知所踪,我们也无从判断那人选择四娘的目的,便只能从最实在的毒入手。”
“也就是说, 你其实心里并没有怀疑对象?”卫相问, “就算不一定准确,但你也找不到可疑之人?”
“是。”卫云章坦然道, “儿子想不通,为什么要给四娘下毒。除了引起我们的警觉, 对对方没有任何好处。”
“这也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幕后之人不给你我父子三人下毒,不给伴我多年的夫人下毒, 也不给嫁入府中多年的大郎媳妇下毒,更不给最易得手的襄儿下毒, 偏偏给刚嫁进府的崔家四娘下毒,委实说不通。”卫相沉吟,“莫非对方的目标,就是四娘本人?只是她恰好是我卫府的儿媳?”
卫夫人诧异:“四娘那么个安分守己的女子,能招谁惹谁啊?”
“有时候,被人盯上,自己是不知道的。”卫相道,“会不会是崔家遇到了什么事?”
卫定鸿也猜测:“崔家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是已经出嫁的女儿?会不会也和淳安侯府有关?”
卫云章不动声色地把方向拉回来:“如今我们的人只在查那下毒之人的下落,但据那被撞的小二所言,并未看清那人的长相,找到他如同大海捞针。”
“还是应该查查崔家和侯府。”卫相下了决断。
“儿子又想到一点。”卫云章道,“四娘是三年前才回京的,会不会是以前在江南养病的时候,出过什么事?”
卫夫人:“那也查得太远了吧!而且是在江南啊!”
卫云章:“母亲可还记得,那些大夫说,今日的毒验出来乃是剧毒,寻常人沾一点就会暴毙?”
卫夫人:“自然是记得!只是不知为何,四娘却还活着。”
“这便是奇怪的地方,若是毒性不强,那那些大夫又怎会验出是剧毒?而且大家都知道,四娘小时候身体并不好,是后来才慢慢养好的,不知这会不会……”他故意拖长了声音。
卫夫人眉毛纠起,满脸狐疑:“难道你是说,这四娘在江南养病的时候,养成了什么金刚不坏之身?”
卫定鸿差点一口茶喷出来:“母亲,这也太离谱了。”
卫夫人:“我自然也觉得离谱!那三郎你是什么意思?”
卫云章:“我不通医理,只是猜想,会不会以前四娘服过什么药,恰好是这毒药的解药呢?”
“就算是,那和下毒之人有什么关系呢?下毒之人若是知道她有解药,肯定不会给她下毒了啊!”卫定鸿不禁问道。
卫云章:“说不定这就是对方的一个试探呢?我们现在想来想去,也没想出来有什么契机,值得对方向四娘下手。那么很可能事情并没有我们想的那么复杂,对方也只是因为某个目的,恰好在这个时候查线索查到了四娘身上,遂下手验证。”
卫定鸿眨了眨眼睛,显然有些不敢苟同,但也没有再说什么。
卫夫人看了看卫相,卫相皱着眉,也不说话。
卫云章自然是知道方才的话都是在胡说八道。但只要能引得父亲派人去查一查崔令宜在江南那段时间究竟在干什么,胡说八道就胡说八道吧。
“罢了,查便查吧。就算与下毒之人无关,查查四娘这身体是怎么回事,也不是坏事。”卫相道。
说到这里,卫定鸿忽又想起一事:“今日中毒,动静闹得不小,明日侯府老夫人不会又上门吧?”
虽然侯府老夫人跟他没什么关系,但崔令宜短短两个月内连续在卫家出事,他身为卫家人,也会莫名心虚。
卫夫人道:“这倒是可以放心,事情虽闹得有些大,但好在消息封锁及时,对外只说是有人突发急症,聚云楼和医馆的人都封了口,绝不会提四娘的身份。”
这倒不是防着崔家和侯府上门,而是卫府的新妇先落水再中毒,话传出去,难免会引起一些风言风语,若被有心之人操控,说不定还会影响政事。卫夫人当了这么多年的主母,也不是吃白饭的。卫相在外头与人论政,她自然要在后面解决一切后顾之忧。
几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卫相见卫云章频频往外看,道:“时候也不早了,你回去看看四娘吧。只不过明日还要照常上值,若是同僚问起,你想好怎么说了吗?”
卫云章:“他们只知道我家中有事,但并不知是什么事。只要我说是私事,便也没人会自讨没趣问个究竟,父亲且放心吧。”
卫相:“无论幕后之人是什么目的,只要我们不对外泄露四娘的一点动向,那他们必然会按捺不住。引蛇出洞,看看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
卫云章走出院子,看见了夜色中的瑞白。
瑞白小声道:“郎君,事情都办妥了。”
卫云章点了一下头:“好,今日辛苦你了。”
瑞白:“郎君你现在去做什么呢?”
卫云章:“我?我自然是回去继续去陪夫人,不然还能做什么?”
瑞白:“……”
他觑着卫云章的表情,看不出一丝恼怒或不情愿,不禁在心里暗暗咋舌,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郎君还能面不改色,真是干大事的人呐!
——他大约是在两个时辰前得知的真相。
那时卫云章刚赶到医馆,与卫夫人说了一会儿话后,便单独把他叫到了一个房间里。瑞白本以为他是要询问早上的情况,谁知卫云章一开口就是:“今天出门,其实是四娘约的你,对吧。”
瑞白当时就愣住了。
“是……郎君是怎么知道的?”他睁大了眼,“少夫人特意叮嘱小的,说是有个惊喜要准备给郎君,让小的不要多说……”说到这里,他脸色骤然一变,“郎君,小的是照看不周,但那下毒之事,真的和小的没关系啊!小的处理完马车的事,回雅间刚和夫人说了没几句,她就晕倒了!”
“我知道。”卫云章淡淡地说,“因为晕倒的人是我。”
瑞白:“……?”
他明显没有反应过来,一脸迷茫地看着卫云章。
卫云章长长地叹了口气,低声道:“你还记得我当时跟你说了什么?我说,这件事情,说来话长,也说来离奇。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要插嘴,就算再震惊,也不可以叫出声来。现在你依旧答应我,好吗?”
瑞白傻傻地道:“这不是少夫人跟小的说的话吗?郎君您……”
“我就知道你听不明白。没关系,正常人一开始都不会明白的,我再解释一遍。”卫云章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当时找你,要说的就是这件事——那时候在你面前的,根本不是什么三少夫人,根本不是什么崔令宜,而是我,你家郎君我。自从上次落水之后,我和崔令宜两个人就互换了身体,平日里你看见的她其实是我,你看见的我其实是她,你能理解吗?”
瑞白表情空白,呆滞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反应过来他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张大了嘴,惊愕得词不成句:“不是……郎君,小的可能理解错了……你……她……什么叫做……”
“你没理解错,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卫云章按住他的肩膀,严肃道,“你难道没有发现,自从落水之后,我和她都有点不一样了?此事过于惊世骇俗,我和她都不敢告诉别人,但是过了这么多日,都没发现解决办法,直到今日我中了毒,才又把身体换了回来!”
瑞白还处在混乱当中,震惊与怀疑在脸上反复交错,精彩纷呈。
卫云章:“我且问你,刚开始上值,她在门口遇见了其他大人,是不是从来都不会主动问好?那是因为她根本不认识他们!而我在家的这段时间,除了送给小襄儿的那幅,是不是再也没有画过新画?那是因为我在忙着替她整理《文宗经注》,也根本画不出她的风格!”顿了顿,他又深吸一口气,“还有沐浴的时候,她是不是再也没喊你进去过?”
瑞白瞪大眼睛:“……啊!”
若真是如此,那他岂不是一直在服侍少夫人,而郎君又在用少夫人的身体……这这这,那那那……
卫云章一把捂住他的嘴:“别叫!你若还不信,我们便说说这些日子还有哪些事……”
“不用了,不用了!”瑞白连忙道,“小的信了!不,不是,小的其实还不太敢相信,但是小的不得不信……”
不敢相信,是因为没料到世上真会有如此离奇之事;不得不信,是因为除了卫云章说的那些证据以外,他回忆起最近和郎君的相处,确实总有点说不上的奇怪,但他也没多想,直到现在被卫云章点醒,他才明白过来,究竟为何奇怪!
“这么大的事情,郎君你怎么不早说啊!你要早说,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啊!”瑞白急道。
“想办法?此事闻所未闻,能有什么办法?”卫云章道,“上次是落水,这次是中毒,我合理怀疑,这身体互换想要发生,应该得先置于死地才行。纵然之前猜到这种可能,谁又敢轻易尝试?”
“那,郎君,你为什么又忽然改了主意,要告诉小的了呢?”
“因为我发现崔令宜有问题。”卫云章沉声道。
他言简意赅地将之前发现的问题说了出来,什么暗器、什么武功,听得瑞白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这、这怎么可能呢?”瑞白伸出手,扶了扶自己的下巴,“少夫人看起来那么柔弱……”
卫云章气道:“我都上了她的身了,她柔不柔弱,我不比你清楚?!”
“那,那她若真的会武,那日又怎么会溺水……”
“我都能装不会游水,她为何不能装?”
“那也不对啊,若她会游水,当日便不会有性命之忧,按照郎君您的猜测,那你们也不会互换身体了呀?”
卫云章道:“你说得对。不过,碧螺说那日她掉了根簪子,而且是她常用的簪子,那便很有可能也是某种凶器。凶器丢失,说不定是因为在水下与人发生了缠斗。当时你不在,我却记得,明明一开始她离我并不远,但沉下去之后,我却花了好半天才找到她。当时以为是被水流冲走,现在想想,很有可能是她另有行动。”
瑞白被震得说不出话来。
就这么短短一会儿的工夫,他便听到了两个似乎完全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精神世界受到了巨大的冲击,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昨日终于想明白,认为此事不能再瞒着了,就算我与她换不回来,我也得安排个人在她身边监视她。但府里人多眼杂,我当时顶着崔令宜的身份,不便与你独处,所以才约了你今日说话。”卫云章道,“正常人都不会想到皮囊下面换了个人,你对她肯定不会设防,所以我还特意叮嘱了你,让你不要把此事告诉她,免得打草惊蛇。”
“……!”瑞白突然一拍脑门,刚要惨叫,又想起来不能叫,只能一口咬住了自己的手指。
卫云章呼吸一屏:“怎么了?”
瑞白目露惊惶:“昨日、昨日您,不是,是少夫人她……她故意带我走到您以前练武的那地方,变着法儿地跟我打听您是怎么习武的,又在给谁办事……”
卫云章面色一沉:“你都说了?”
“小的没想那么多啊,小的下意识就说您以前是跟着前金吾卫大将军习的武。至于是给谁办事,那光天化日的,小的觉得说出来不安,所以没说……”瑞白嗫嚅道,“这可怎么办,郎君,小的闯大祸了……”
“罢了,这也不是你的错。”卫云章抿了抿唇,“毕竟用着我的身子,她能发现这些,也不奇怪。我会武一事终究瞒不住,但好在你还没把最关键的东西说出去。”
“郎君,您要把这事告诉老爷和夫人吗?”
卫云章摇了摇头。
“为什么?出这么大的事,放这么个隐患在府里,大家不应该一起想办法解决吗?莫非您觉得他们不会相信?”
“不,他们肯定是信我的。但怕就怕,因为知道了真相,所以再也做不到相处自然。”卫云章说,“如今敌暗我明,对方对我们,几乎是了如指掌,我们却对那个女人一无所知,更别提她身后的势力了。现在她还不知道我已经发现了这一切,对我没什么防备,我说不定还可以观察观察她想干什么。如今她还是我们家的媳妇,尤其是母亲,与她常常见面,如果不经意间表现出对她的敌意,那便不好了。至于父亲,虽与她见面少些,但倘若他知道了我与崔令宜的性命绑在一起,那便会有所忌惮,我不想让他束手束脚。要查,就要大胆地查,不应该顾忌我。”
“那郎君您觉得我演技好靠得住?”
“……也一般。”卫云章嘴角抽了一下,“但我平日里要上值,不是你,还能是谁替我在家中盯着?”
院子是他从小住到大的院子,里面的小厮也是他一直用着的小厮,只不过,其他人都是打下手的,只有瑞白,是他最贴身的心腹。
这么大的任务落下来,瑞白顿觉压力倍增。
“放松些。”卫云章拍了拍他的肩,“如今我和她换回来了,你也不会经常和她接触,就算有点不自在,也不会那么明显的。”
瑞白苦着一张脸。
“好了,先别想这个了,等会儿回家途中,去把另一件事办了。”卫云章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塞进了瑞白手里。
瑞白低头一看,封面上赫然写着《槐安集》三个大字。
瑞白:???!!!
……
从医馆回家的路上,瑞白假借内急解手之名,临时下车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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