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高枝 第25章

作者:白鹭成双 标签: 古代言情

  陆守淮跟了程槐立那么多年,定是知道程槐立的旧事的,但他是油锅里滚了十几年的老油渣了,很难问出什么来。

  还是他的女儿陆清容好对付。

  “酒令来了。”酒令录事捧了筹筒上前。

  陈宝香来了精神,起身笑道:“这东西可费了我不少工夫,连夜差匠人赶好的。”

  “是上回那种酒令?”周言念挑眉。

  “非也非也。”她作例抽出一些,“这上头都是罚令,客人可以自己选,要么认罚做事,要么喝酒抵债,两厢都使得。”

  说着,翻开手里的木筹,有的写着“驴叫绕庭”,有的写着“与下首结拜”,还有的甚至写了“答上首三问”。

  岑悬月十分感兴趣:“这种酒令我还是头一次玩。”

  “那就从姑娘开始吧。”陈宝香将筹子塞回竹筒。

  对面的裴如珩闻言就皱起了眉。

  陈宝香正坐在岑悬月的上首,若是抽到最后那种筹子,陈宝香能问出什么好话?

  正想着呢,岑悬月就抽了一根“答上首三问”。

  他沉下脸就想起身阻止。

  “我一问姑娘。”上首的人开口了,“我朝女子如今可还能为官?”

  众人一愣,皆是意外地抬眼。

  陈宝香目光灼灼地盯着岑悬月,不像是针锋相对,反而带着些崇敬。

  裴如珩恍然想起昨日陆家门口,她当时原来是真的想问这个问题而已?

  身子僵住,他慢慢地坐了回去。

  岑悬月很是大方地答:“能,但难,哪怕考中进士,我如今也未得什么好官职。”

  “二问姑娘,那朝中如今还有什么厉害的女官?”

  岑悬月想了想,眼里露出些扼腕:“自二十年前中书省的女令被贬之后,女官已鲜少能进三省。”

  张知序又感觉到了熟悉的悲伤,比她梦呓时淡些,又远比看见裴如珩跟别人在一起时浓烈。

  他突然有些好奇陈宝香在想什么。

  但她不在心里对他说话,他就窥不见她的念头,只能听她继续:“三问姑娘,我朝文官得势还是武官气盛?”

  “自然是武官。”岑悬月抿唇,“边境多兴战事,武将稀缺,圣上对其一直多有倚重。”

  一连三个问题没难住岑悬月,倒把桌上众人问懵了。

  孙馥郁很好奇:“宝香姐姐是打算入朝为官?”

  “笑话,她连字都不认识。”陆清容直撇嘴,“真以为岑姐姐考的进士很简单?”

  裴如珩神色复杂地开口:“字她认识,看的书也挺多。”

  “什么?怎么可能,她先前——”

  “酒令还要接着行呢。”陈宝香打断她的话,让酒令录事继续往后递。

  谢兰亭突然起身换去了陆清容的上首。

第34章 谢大人的查案手法

  众人看了一眼,低低地笑,陆清容脸上飞红,当即就拘谨起来。

  “谢大人,你这?”

  “姑娘不介意吧?”

  “不介意……”

  她含羞低头,余光瞥着,就见谢兰亭抽出了一根“与下首结拜”。

  “这杯酒我认罚。”他爽快一笑,抬杯饮尽。

  席间众人顿时起哄:“谢大人这是看不上我们陆姐姐,不愿意结拜?”

  “不是看不上,就是太看得上了,才不愿做兄妹吧。”

  “陆姐姐脸都红透了。”

  陆清容一向骄纵,还是头一回露出这般小女儿的姿态,慌得去抽筹子,手没稳,袖子一拂洒落一片。

  谢兰亭眼疾手快地替她接住一根,翻看来看,也是“答上首三问”。

  他一脸为难:“姑娘可要选喝酒?”

  心神晃荡,陆清容咬唇:“不,不用,大人只管问。”

  “你我也不相熟,随意提问唯恐冒犯。”谢兰亭想了一会儿,“方才宝香姑娘说,陆姑娘去边关时有青梅竹马的玩伴?”

  “那哪是什么青梅竹马。”陆清容连忙解释,“大柱和二柱都是程将军家里的儿郎,来往得也不算多。”

  这名字一出,在场好几个人都低笑出声。

  谢兰亭似乎怕她难堪,体贴地给上台阶:“二问姑娘,程家儿郎怎么起这种名字?”

  “程将军原就是岳县下头乡里出来的。”她也有些不好意思,“没念过什么书,给儿郎起名自然就随意些。”

  “程将军自己的儿郎?”张知序搭一句腔,“没听人说过呢。”

  “又不该你问。”陆清容叉腰。

  谢兰亭笑着劝架,顺势道:“那第三问就这个吧。”

  陆清容有些为难:“我倒是听过他们喊程将军作爹,只是程将军在众人面前说自己妹妹早死,这都是替妹妹养的孩子。”

  裴如珩在旁边听得直皱眉。

  这些原不是该拿在席上说的,但谢兰亭前后十分自然,酒筹规则又是一早定下的,他也寻不到机会喝止。

  只是陆清容怎么越说越奇怪,他舅舅哪来的亡故妹妹,程家不是只有兄妹两个么?

  三问毕,谢兰亭笑着给陆清容夹菜,后者偷偷看着他的侧脸,看得有些痴了。

  筹筒转了一圈,又回到陈宝香面前。

  她想问的已经问完了,对这东西也就兴致缺缺,随手一抽,却拿到一根“与对座交杯而饮”。

  众人起哄笑闹起来,对座的裴如珩垂眼,面无表情地捻盏饮茶。

  只是茶水急了些,略略呛了他一下。

  “先说好,这玩笑席上的交杯是不作数的。”林桂兰醉醺醺地伸手比划,比划完却又对着陈宝香笑,“不作数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她们都知道陈宝香心悦裴如珩,难得能抽到这一筹,定然不能错过。

  连张知序也觉得,她应该是高兴的。

  然而,陈宝香捏着这筹子,却是手指一翻就塞回了竹筒,而后举杯:“三盏,我认罚。”

  裴如珩捏着茶盏的手指颤了颤。

  他抬眼,看着陈宝香爽快地一杯仰头又倒一杯,脸色冷下去,眼里也含了些嘲讽:“倒是多谢你。”

  “我也没法子。”宝香一边喝一边笑,“凤卿小气,可不好得罪。”

  此话一出,席间惊叹声顿起。

  陆清容十分震惊:“你,你是说你与张家公子?”

  “我什么也没说。”陈宝香意味深长地眨眼,“各位也当什么都没听见。”

  “好好好,定然为姑娘保密。”

  “这可是天赐的缘分,宝香姑娘可得好好珍惜。”

  张知序在她念凤卿二字的时候愣了片刻。

  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倒是有些欣慰。

  -你可算是看透裴如珩了。

  -没什么看透不看透的,桌子太大,远得慌,不想过去罢了。

  陈宝香垂着眼,有些自嘲:再说,已经叫人打过一次脸,总不好将另一边再伸过去给他,这酒也挺好喝。

  东市买的新酒,是挺好喝的,就是辣了些,一连三盏下去,张知序都觉得有些难受。

  -你好像要喝醉了。

  -怎么可能,姑奶奶我千杯不倒。

  说是这么说,但酒喝得急了神仙也上头,张知序感觉她晕晕乎乎的,脚下仿佛踩着棉花,脸上也烫得慌。

  “宝香姑娘,我还有公事在身,得先走一步。”谢兰亭起身拱手。

  “好说。”陈宝香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我送送大人。”

  “姑娘客气。”

  宴上众人还在玩酒筹,挽留了两句也就随他们去了。

  陈宝香跟着谢兰亭拐过回廊,走着走着突然醉醺醺地开口:“谢大人查案手段一向高明,今日这般……嗝,倒是有些不入流。”

  “嗯?”谢兰亭回眸浅笑,“姑娘说什么?”

  “你想查程槐立当年被征兵时的登册名录,直接去找那个姓杨的里正就是。”她哼笑,“那人还活着,四年前从岳县迁去了向县。”

  谢兰亭扬眉,又有些好笑:“先前问姑娘,姑娘还说不知道。”

  “我是……嗝,不知道内情,又不是不认识人。”

  “说来好奇,姑娘先是散播谣言,后又跟我说这些。”他盯着陈宝香,“姑娘跟程将军也有仇怨?”

  “怎么会。虽同在岳县,但我在三乡,他在桂乡,连面都没见过,能有什么仇怨。”

  陈宝香晕乎乎地伸出手指给他掰,“谣言呢,是因为我想救张家小姐,她品位和我合得来,我喜欢她。”

  “至于现在告诉你这些——谢大人,是因为我觉得女子可怜,对男人动心的女子更是可怜。”

  陆清容虽然又坏又笨还不记得她,但毕竟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他为着查案就这么戏耍人家的感情,实在不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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