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杯酒
嬷嬷想了想:“十五,既望。”
十五是谢钰和她说定要来寝院陪她的日子,等到了第二天,谢钰果然没来。
春嬷嬷帮她选了一身嫣粉的襦裙,上面搭了件嫩柳色的披帛,乍一看像是湖畔才露尖尖角的小荷,这一套衬的她整个人都鲜嫩嫩的,春嬷嬷都忍不?住上手摸了摸她的小脸:“我?们娘子真是秀色可餐。”
沈椿托着下巴,叹气:“阿姆你这么说,感觉我?像是一盘菜似的。”
春嬷嬷在她唇上点了点儿嫩粉色的口脂,叮嘱道:“这都十五了,郎君还是没过来,可见是真的不?快,明着在点您嘞,您今天可千万要把他?哄好了,不?然以后的日子要更加难过了。”
沈椿对着镜子照了照,才慢慢点了下脑袋。
谢钰今天沐休,人却?还在外院,沈椿独自一人拎着食盒让人通传,不?出意?外的,谢钰顺利放她进去?了。
谢钰正在案前练字,听到她进来才
搁下笔,抬眸看了她一眼。
她今天换了新装,嫩柳色上襦,嫣粉下裙,发间斜插着一只芙蓉玉钗,细碎的流苏垂到脸颊,打?扮得很讨人喜欢。
女为悦己者容,看到女子为自己精心装扮,没有哪个男人能?不?有所触动,便是谢钰亦不?能?免俗,他?神色略微和缓了些?:“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她被晾着这两?日果然还是有些?效果的,沈椿表情?明显拘谨了很多,眼神带了点小心翼翼的讨好,她把食盒往前推了推:“给你蒸了点米糕。”
谢钰问她:“只是为了送糕点?”
沈椿吭哧了声。
这让她怎么回?答?她想做什么不?是明摆着的吗?
她深吸了口气:“我?,我?来看看你。”
谢钰听她这般说,便唔了声,轻轻颔首:“有劳,东西送到,人你也看了,尽早回?去?歇着吧。”
沈椿急的想跺脚,谢钰不?是第一聪明人吗,怎么这么明显的事儿他?怎么会不?明白呢!
她脚步不?动,支吾了两?下才道:“其?实我?...”她眼一闭,鼓足勇气:“我?想你了。”
“想我?了...”谢钰轻轻重复,视线扫过她精心装扮的一身,低声道:“所以是故意?这么打?扮的?”
沈椿有种小心思全被看穿的羞耻,她彻底溃不?成军,胡乱点了点头:“打?扮给你看的,你满意?了吧?”
她什么都老实交代了,一口气不?停歇地说完:“这发钗是你送的,衣裙也是嬷嬷帮着挑的,说是显身条,你会喜欢,嬷嬷还给我?用了香粉,说这样闻起来就是香香的,她让我?务必把你哄好了,千万不?能?再惹你生气。”
她说完,神色幽怨地向谢钰看去?一眼,又怕他?看出自己眼里?的嗔怪,忙心虚地躲开视线。
谢钰被她的傻样儿逗得唇角微翘,终于没再为难她,取出软垫放在一旁:“好了,留下吧。”
沈椿再不?敢跟他?闹别扭,拎着裙摆坐在他?身边,他?翻出一卷闲书递给她:“不?要随意?乱翻乱走,若是无聊就先看会儿杂书,等我?处理完信函再来陪你。”
她当然不?敢打?扰谢钰公干,低头认认真真地翻书,遇到不?认识的字了还出声轻轻念叨着。
谢钰处理公事素有决断,手头这些?事儿,小半个时辰大抵就能?结束,没想到他却渐渐有些分神,到现在还没看完三篇,下意?识地看向身畔少女。
她皱着眉头,指尖一行一行滑动,嘴里?絮絮念着是什么,眼睛几?乎要贴在书页上,胸口柔软地紧贴着桌子,领口坦开一截也未曾察觉。
这杂书讲的是一个剑仙豪侠的故事,文章通俗直白,有快意?恩仇有英雄美人,她看得入神,指尖摩挲着书页,竟似浑然忘我?,完全忘了自己来干什么的。
谢钰闭了闭眼,微微吐了口气。
沈椿念了会儿,又觉得口感,伸手去?拿桌上的凉茶,手腕却?忽的被握住,她不?解地看向谢钰。
谢钰手中稍稍用力,便把她拎坐到了了自己怀里?,她一愣:“怎么了?”
他?取过她手中书本放到一边:“忘记自己来做什么的吗?”
虽然他?语气平静,但沈椿还是听出了一丝不?快,她想了想自己好像也没怎么惹着他?,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没忘。”
她疑惑道:“你不?是在处理公文,不?让人打?扰的吗?”
“已?经处理完了。”谢钰面不?改色地说完,又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的手腕,搭在自己腰间玉带上:“先为我?更衣。”
之前的两?回?,都是谢钰主动,沈椿哪知道怎么脱男人衣裳啊。
她脸上臊得慌,又不?敢拒绝,免得再惹他?生气,手指沿着腰带一寸一寸地摸索,那只手便顺着他?的腰身划了一圈。
谢钰脊背紧绷,伸手按住她的手,轻声问:“嬷嬷没教过你怎么解男子革带?”
嬷嬷教她这个干什么,她是什么人啊去?学解男人衣裳带子!
她听了这话,没忍住瞪了谢钰一眼,硬邦邦地道:“没有。”
她憋着气:“我?学这个做什么啊。”
长这么大,谢钰都没见过有人敢在他?面前甩脸子,但奇怪的是,他?居然并不?厌烦,就好像一只雀儿在他?面前张牙舞爪。
他?挺直的鼻子嵌在她颈子上,闷闷地笑了声。
他?终于不?再逗弄她,打?横把人抱起来,轻巧放在旁边的软塌上,软榻是专供小憩的地方,两?个人躺在一块只能?紧紧贴着。
沈椿明显无措,挣扎着要起身:“在,在这儿吗?”
谢钰颔首:“外院是办公的地方,没有床铺。”
沈椿忍不?住了:“那就回?去?呀!”
谢钰扫了眼下裳的轮廓,略有无奈地喟叹了声:“恐怕不?能?了。”
沈椿:“唔...”
这张软榻躺一个人富余,两?个人在上面动作?实在勉强,沈椿双腿被迫勾住他?的腰,手臂缠上他?的脖子,换了个区别于以往的姿势,谢钰微微停顿了一下,越发凶狠。
两?人对此道都完全不?通,之前也都是最基础的阳上阴下,一整晚都不?带变个姿势的,谢钰也不?会乱碰她的其?他?位置,沈椿当然更不?敢碰他?的,两?人只是专心致志地直入直出,如今受环境所限稍微换了姿势,却?更见痴缠。
沈椿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不?禁呜了声,又想到这里?不?是寝院,她怕有外人在,慌乱地闭紧了嘴。
她这一声酥酥麻麻,似细细电流擦过耳畔,谢钰呼吸渐沉,眸光越发晦暗不?明,他?甚至生了一个邪恶的念头,指尖摩挲她的唇瓣,又故意?挑开,迫使她张开嘴,逼的她再发出那样的声音。
沈椿实在没法兼顾两?边儿,红着脸让他?得逞了。
谢钰自问不?是恶人,但她眼含水雾,红着脸说他?讨厌的样子,实在让人欲罢不?能?。
毕竟是在外院,谢钰招惹她一次也就罢了,等这次结束,他?仍旧亲力亲为地打?开洗澡水帮她擦拭,换上清爽干净的寝衣,又搂着她在榻上休息。
沈椿由着他?摆弄,无力地躺了许久才睁开眼,抬眼看了看他?,欲言又止。
谢钰心情?和缓,绕了她的一缕长发在指尖把玩,她注意?到她的神色,温声问她:“怎么了?”
沈椿想了想,才问:“你,你有喜欢过什么人吗?”
谢钰手指一顿:“为什么问这个?”
沈椿眼神躲闪:“就,就好奇,随便问问。”
谢钰目光在她脸上定了定,才收回?视线,认真答道:“若你指的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我?不?曾有过。”
沈椿追问:“那你想过自己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吗?”
“这个问题让我?如何回?答,”谢钰有些?好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我?如今已?经娶了你,难道还要去?喜欢别的人吗?”
不?论是谁在他?妻子的位置上,他?都会给予应有的待遇,他?之前对她的庇护和纵容,也只是因为她是他?的妻子,换做旁人当他?的妻子,他?一样会如此——这个回?答很可以,很谢钰。
虽然这个回?答在沈椿的意?料之内,她还是闷闷地出了口气。
第023章
之前在乡下的时候, 沈椿最大的心愿就?是每天不用?干活也有花不完的钱,顿顿能?有肉吃有好衣服穿,现在她的这些愿望成倍地实?现了,不光如此, 老天还让她年幼时喜欢的人成了她的夫君, 按理来说, 她的人生应该非常完美了——但?她却第?一次感到有点茫然。
在村里她无?亲无?故, 没人喜欢她倒也正常, 好不容易找到了家人,来到了长安城,她的家里人也不喜欢她, 现在成了亲,她的夫君显然也不喜欢她。
她每天努力?地识字, 学功课,还是跟不上同学的进度,更别说跟长公主学如何住持中馈,长公主那一脸头发的表情?了。
她忍不住开始自我怀疑,是不是因为她不够好, 不够聪明,学识不够渊博,一点用?也没有, 所以才没有人喜欢她。
谢钰的声音从发顶传来:“好端端的,
怎么哭了?”
沈椿怔怔地抹了把脸, 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掉了眼泪。
她胡乱摇了摇头,带了点拘谨地道:“没什么, 我累了。”
她现在明白了,即便谢钰是自己的丈夫, 在他面前也需要保持谨慎,不是什么话都可以跟他说的。
她在他面前一向似稚童一般全?无?保留,开心了向他笑?,伤心了向他哭,不然在床笫之间的时候也不会随随便便就?把‘半盏茶’的事儿拎出来说了,这样遮掩还是少见。
谢钰顿了顿,正要细问,堂外传来长乐的声音:“小公爷,圣上请您立即入宫一趟。”
谢钰微微扬眉,回道:“我即刻就?去?。”
他利落地起身,又叮嘱沈椿:“先回去?歇着吧,不必等我。”他停了一停,许诺道:“等我忙完便回来陪你?。”
沈椿懂事地哦了声:“你?忙你?的吧,不用?管我。”
谢钰又看了她一眼,最终微微颔首,换好官服出了门。
他一进宫,就?见皇上手捧着几封战报,神?情?复杂至极,表情?似欣喜似哀恸,他见着谢钰,长叹了声:“你?过来了。”
他示意内侍把战报递给?谢钰,边道:“三年前,突厥掠走了何道东大半土地百姓,方才河道东那边传来捷报,常明将军已经带兵收复了那半数土地。”
谢钰心头微动。
他十五岁进士及第?,只因皇上忌惮谢家,他就?被打发到边关做了个空头县令,本以为他会就?此埋没,没想到他做县令的第?一年,突厥大举来犯,当地的守备以及之下的一干官员尽数被突厥屠戮,他便带领残兵将突厥引至山里设伏,硬是以文官之身打赢了这场翻身仗,从此平步青云,靠着战功一路高升。
皇上眼看不好,先是拍了常明去?和他分庭抗礼,又在大战之际紧急召他回长安,卸了他的兵权,又让他当回了文臣,最终使得河道东一役大败,也幸好常明争气,终于找回了这个场子。
如今皇上会找他来商议收复河道东一事,属实?有些意外。
他不动声色,诚心恭贺:“恭喜陛下收复失地。”
皇上却面色发苦:“可惜常明却在撤退的时候不慎中了流箭,上个月便亡故了,边关那边担心影响战局,一直隐藏不发,朕知道今日才知道他过世的消息。”
常明虽然是皇上的人,但?的确是一难得的将才,和谢钰除了政见不合之外,两人的私交不错,乍然听到他亡故,谢钰也是默然半晌,方道:“陛下节哀。”
皇上掩面长叹了声,沉默良久,方道:“我已经命晏时年暂领了大将军一职,其余将领也各有封赏,只是有一人,我得和你?商议商议。”
他目光紧紧盯着谢钰:“你?那长兄,谢无?忌,我升了他为从三品参将,你?意下如何?”
谢钰神?色不变,只笑?笑?:“陛下论功行赏便是,何须知会微臣?”
见他神?色淡然,皇上长舒了口气,心中不免畅快,笑?的和气又虚伪:“你?那长兄是难得的将才,但?他的出身毕竟...”
他说到这儿,故意看了谢钰一眼,掩饰般笑?了笑?:“他出身尴尬,毕竟不能?算正经谢家子弟,如今升任从三品参将,级别上和你?相若,朕担心委屈了你?,你?母亲那边,怕也不好交代。”
谢钰见他故作姿态,心中好笑?,面上仍旧淡然:“陛下多虑了,不管怎么说,长兄都姓谢,我和母亲自然是盼着他能?建功立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