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杯酒
谢无忌噗嗤笑了:“我又不?知她是弟妹,刚来长安就有佳人投怀送抱,我为何要提醒?”
他?优哉游哉地?道:“若不?是你突然出来,我还想着今晚能携美同游。”
这话?就有些暧昧意味了,这俩人说?话?就不?是一个?风格,刚开口就隐隐有股火药味儿,谢钰眼风从他?脸上掠过,神色也淡了下?来:“我以为你回长安会先?去拜见父亲母亲。”
谢无忌摆了摆手:“父亲大人随时都能拜见,城东灯会一年?可?只有一次。”
“这次能收复河道东,你居功甚大,圣上都跟我提及要重赏你,父亲母亲也对你颇为挂念。”谢钰收敛神色:“你若是无事,今日便跟我回家吧。”
谢无忌笑了笑,又叹口气:“最近怕是不?能了,突厥大败,送了王子来当质子,回鹘过几日还要送个?王女,圣上又是要庆功又是要游猎的,我哪脱得开身?”
谢钰便不?多说?什么,只道:“家里人随时欢迎你回来。”
他?带着沈椿要走,谢无忌忽然又把二人叫住,伸手抛来一枚亮晶晶的小玩意,他?挑了挑唇:“弟妹的东西落在我这儿了。”
沈椿下?意识地?伸手接过,掌心里躺着一枚宝石花钿,应当是方才不?慎落下?的。
她还没来得及细瞧,谢钰就从她掌中把那枚花钿拿起,轻轻插入她鬓间。
他?对着谢无忌淡淡道:“多谢。”
等谢钰夫妇走了,谢无忌才收回视线。
他?临河而?立,手指虚虚抚过深邃迥异的眉眼,轻嗤一声:“家里人?”
......
沈椿很快发现,谢钰握着她的手臂的力道有些大,几乎是半拖着她走的,她稍微挣扎
了几下?,谢钰却下?意识地?加重了钳制她的力道。
她忍不?住嘶了声:“轻点。”
谢钰顿了顿,这才卸了力道,又淡道:“下?回不?要这么晚还在外?面逗留,免得危险。”
他?一说?这话?,沈椿又想到谢无忌了,犹豫着道:“你大哥怎么不?在家里住啊?国公和长公主不?会想他?吗?”
谢钰默了片刻,才轻描淡写地?道:“他?非母亲所?生。”
沈椿这才想起来,这些门阀世家里是有妾室的,她猜测谢无忌是哪个?妾室所?生,但为什么她从来没见过他?的生母?
她正思量,忽然听见城楼上传来绵绵钟声,这预示着还有一刻便到子时,这一天?将会正式结束。
她手忙脚乱地?翻出荷包,又小声催促谢钰:“荷包,荷包,要挂祈福树了!”
谢钰略有讶然:“什么荷包?”
他?说?完才想起来,顿了顿:“今日太学斗殴,我赶着去处理,荷包应该是落在哪里了。”
他?口吻从容,一点没有遗失物品的焦急,甚至没提自己回去找的事儿,沈椿怔住了。
今日事忙,谢钰能深夜赶来接沈椿回家已属不?易,挂荷包祈福这种小事他?当真不?记得了,就算记得,他大约也不会在意。
除了上次因昭华闹出的不?快之外?,沈椿在他?面前一向乖顺懂事,他?相信她能理解他?的公事。
他很快给出补偿措施:“我让绣娘再缝制一个?相似的给你如何?”他?沉吟了下?:“明年?灯会,我一定抽空陪你。”
沈椿低头看了眼自己指尖被扎出的几个?针眼,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句:“那是我自己缝的。”
她说完也不等谢钰开口,自顾自爬上了马车。
谢钰似乎想说?什么,见她只肯背对自己,他?微微拧了下?眉,也不?再言语了。
今天?是十五,按照谢钰的规矩,本来是要留宿寝院的,到目前为止,俩人拢共也就睡了两?三回,回回都是同一个?姿势,同一个?位置,甚至同一个?频率,彼此也不怎么会触碰对方,谢钰素来清正,大婚之前连本正经的春 宫都没看过,自然没有调 情的概念,沈椿就更不?懂这些了。
往常俩人彼此情愿还好,今天?她心里明显不?愿,他?试了两?次,只听见她哼哼唧唧地?喊疼他?低低地?呼出一口气,翻身躺在床榻上等待自己平复。
幸好谢钰也并?非纵欲之人,除了之前在府衙失控的那晚,其?他?时候都是固定一两?次作?罢,两?人一宿无言地?过了一晚。
第二天?谢钰刚走,春嬷嬷就来回报说?有客人要见她,沈椿走出去一瞧,赫然是神色憔悴的沈青山和柳氏。
沈椿之前因为陈元轶被谢钰疑心细作?禁足,多亏了这夫妇二人上门说?话?,他?们一向拿她当亲女儿疼爱,沈椿待他?们自然也十分亲厚。
她一见俩人便惊喜:“青山叔,你们又来看我了?”她探头往后瞧了眼:“今儿怎么没带长松来?”长松是俩人的儿子,比沈椿小一岁,不?过天?资聪颖,年?纪轻轻就被选去太学念书了。
听她问?到儿子,沈青山和柳氏互视了眼,柳氏神色发苦:“长松他?...被抓起来了。”她看着沈椿,神色十分为难,犹豫许久才张口:“就是被谢大人抓起来的。”
谢钰...抓了她弟?
这事儿实在始料未及,沈椿呆了呆:“怎么会这样?”
柳氏一边叹气一边说?明原委,太学里不?乏王孙公子,权爵子弟,有些出身大家规矩严谨还好说?,有些便十分嚣张跋扈,常欺压出身普通的孩子,昨日的械斗原是几个?权贵子弟闹别扭,偏有个?郡王的次子以势压人,硬是把长松也拽去参与械斗了。
谢钰赶到的时候,有两?个?仗着家里背景的还敢跟他?叫板,谢钰自不?会把这些二世祖放在眼里,一出手便是雷霆之威,直接把参与械斗的所?有人都抓回去扔进了地?牢里,任由那些王子皇孙怎么哭求利诱也不?松口。
这事儿坏就坏在,昨天?那场械斗参与者近百人,参与者多持木棍砍刀,甚至还有从家里偷出来的弓弩,轰动了整个?长安城——这已经达到战争罪的标准了。
若真按挑起战争的罪名?论处,沈长松一辈子前程尽毁,再无缘科举不?说?,恐怕还得打板子坐牢。
柳氏擦了擦泪:“要是这孩子真参与了这事儿,我们也没脸来找你,但他?分明是被人胁迫过去的,我们实在没法子,这才想着能不?能找你问?一声儿...”
她怕沈椿为难,又忙补道:“不?是让你求谢大人做什么,只是问?一声孩子如何了,他?是个?老实头儿,长这么大第一次进牢里,我实在担心...”她说?着说?着又抽噎了声。
沈椿听明白了这事儿的严重性,自然也替沈长松着急,忙不?迭地?道:“婶子,青山叔,你们放心,等他?回来我就问?问?他?。”
送走沈青山和柳氏,沈椿才想起来,她在谢钰跟前根本说?不?上话?儿,更别说?俩人现在还隐隐别扭,就算她肯像上回一样打扮得花枝招展地?送上门,谢钰也未必肯搭理她啊!
她急的在屋里乱转,不?知道是着急上火还是怎么着,喉咙居然肿痛起来,舌下?也起了个?水泡,春嬷嬷正要让大夫来瞧瞧,沈椿忽然邪光一闪,心里蹦出个?歪招来。
她叫来春嬷嬷,凑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春嬷嬷犹豫道:“这样...能行吗?”
沈椿也不?确定:“试试吧...”她犹犹豫豫地?道:“不?管怎么样,他?听说?我病得严重,应该会回来瞧一眼吧?”
春嬷嬷咬了咬牙去了外?院,进去之前用吐沫在脸上抹了几滴眼泪,见到谢钰便哭天?抹泪地?:“郎君,夫人下?午突然发了急病,现在人有些不?太好了,请您立刻回去瞧瞧吧。”
若是妻子生病,谢钰自然要过问?的:“怎么会突发急病?”
春嬷嬷磕绊了下?:“婢,婢也不?知,方才夫人突然发热,这病来的凶得很。”
谢钰不?动声色地?从她神色掠过,唔了声:“知道了。”
他?并?未直接答复,先?把春嬷嬷打发走,又唤人来问?:“夫人今日见了何人?”
底下?人一五一十地?道:“夫人的叔父婶娘前来探望。”
谢钰略一挑眉,联想到昨日太学械斗一案,心里大概就有数了:“让人把大夫请来。”
屋里头,沈椿心下?正忐忑,忽然就见谢钰带着长乐进来,长乐手里还捧着一盏黑漆漆的汤药。
沈椿瞧的愣住,谢钰垂眸:“你不?是突发急病吗?我特地?让人熬了补药过来,趁热喝了吧。”
沈椿哪敢胡乱喝药,而?且这药的气味实在酸苦得吓人,她缩了缩身子:“我,太烫了,我等会儿再喝。”
谢钰悠悠地?道:“你既然懂医术,自然该明白,药该趁热喝的道理。”他?甚至伸手:“可?要我喂你?”
沈椿见他?这架势是非要她喝不?可?了,她想着等会儿还要为沈长松求情,咬了咬下?唇,一把捧起药碗咕嘟咕嘟灌下?去。
等她一口气喝完大半,那股酸苦至极的药味儿慢慢涌上来,她被呛的连连咳嗽,眼泪都被呛出来了。
谢钰冷不?丁问?了句:“滋味如何?”
沈椿舌尖苦的发麻:“咳咳咳...苦,苦死了!”
谢钰嗯了声:“我命人多放了半钱黄莲给你去火提神。”
他?淡淡一眼瞥过:“好让你能记住,内眷不?能插手公事。”
沈椿听他?这话?,就知道装病这招儿彻底败露了,她忍不?住辩解:“可?长松真是无辜的,他?是被人胁迫,我只是想问?一下?...”
谢钰截断她的话?:“无不?无辜也不?该你来过问?。”
沈椿一阵气闷,她又不?是想让谢钰徇私枉法,她只是想问?一下?堂弟现在如何了也不?行吗?
青山叔一家是她唯一的亲人了,她没被谢钰放在眼里,谢钰自然也不?会把她的亲人当亲人。
从成婚到现在,她在谢钰跟前一点说?话?的余地?都没有,他?要赏就赏,他?要
罚就罚,他?怎么样对她,她也只能受着。
可?兔子急了还咬人,昨天?受到的憋闷和今天?的委屈加在一块,她突的恶向胆边生。
她端起药碗,把最后一口苦药含在嘴里,微微踮起脚,猝不?及防地?贴上了谢钰的唇瓣。
——两?人哪怕在床榻上,都没有过如此亲密之举。
谢钰瞳孔骤然一缩,他?毫无应对此事的经验,一时竟有些无措,僵在原地?不?能动弹。
等慢慢回过神,错愕和羞恼等等情绪才漫了出来。
她竟敢如此冒犯他?!
第027章
谢钰的嘴唇很凉, 难得的是,他这样冷漠的一个人,双唇却是异常的柔软,还带着一股若有似无的薄荷香。
沈椿还没来得及做什么, 就感?觉双肩一沉, 被他整个人推开了。
谢钰沉声道:“放肆!”
他屈指在桌案重重一扣, 唤长乐进?来, 冷声吩咐:“把?弟子规拿进?来, 夫人不抄完十?遍,不得踏出房门半步!”
他活像一个三贞九烈的贞洁烈妇,沾不得碰不得, 谁敢近身就得挨大嘴巴子。
夫妻俩碰一碰嘴巴怎么了,偏他这样迂腐古板!
沈椿完全没料到他反应这样大, 她缩了缩脖子,小声道:“你罚我就算了,但长松真的是无辜的,你...”
她才说了一半儿,后半截就被谢钰严厉的眼神瞪了回去, 她委屈巴巴地闭了嘴。
等长乐递来子弟规,谢钰才带着他转身大步离去。
其实长乐也觉得谢钰有些个小题大做,夫妻间吃个嘴子怎么了...
而且谢钰也挺反常的, 他自小伺候他,几乎没见过他如此动怒, 他就好?像神龛里的神像,永远无喜无悲, 少见他意。
他没忍住劝道:“小公爷,沈长松那案子依您看...”
谢钰冷冷瞥了他一眼:“先关个十?天。”
他这明显是气话, 长乐也缩了缩脖子,没敢回嘴。
谢钰来到外院,缓缓沉一沉心思,终于意识到自己有些反应过度。
更让他觉得有些丢脸的是,他根本没有表现?得那么生气,甚至隐隐有些享受她的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