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杯酒
马车外的人终于等的不耐烦了,拔出侍卫腰间的长刀,重重一下把马车劈开,嗤一声:“居然?是你?”
沈椿抬眼看去,就见代王骑马站在外面,身后还跟了一队亲兵。
他上下打量了沈椿几?眼,露出个颇为玩味的表情,昂了昂下巴:“谢夫人,你是自己走出来,还是本?王把你扛出来?”
他这一声谢夫人叫的轻佻极了。
沈椿可没忘记他当初当中调戏自己的事儿,她身子顿了顿,缩在马车里行了一礼:“我的马突然?受惊,惊了王爷是我的不对,等家里人过来,我这就给?王爷赔偿。”
她故意这么?说,为的就是告诉代王,她的护卫等会儿就到。
代王上下扫了她一眼,扯唇一笑?:“想赔礼也简单,”他昂了昂下巴,指着身后的王府:“这里是我的府邸,你进来陪我喝上两杯,这事儿我就既往不咎了,你觉得如?何?”
当然?不如?何!
她一个已婚的良家女子,要是进了王府陪代王喝酒,传出去她还活不活了!
沈椿心?里发怯,仍是咬牙坚持:“我已经向王爷道过歉,也愿意如?数赔偿,王爷你别得寸进尺!”
“哟,谢钰把你调教得不错啊,山里来的丫头居然?会用得寸进尺这四个字儿了!”代王又笑?了下:“敬酒不吃吃罚酒,看来得本?王亲自动手拖你了。”
他直接翻身下巴,笑?嘻嘻地就来扯沈椿衣襟,沈椿握紧了手里的簪子,正要给?他来个狠的,就听巷口又传来一句:“怎么?这么?热闹啊?”
沈椿趁机躲过代王的手,转头往后瞧了眼,居然?见到谢无?忌站在巷口,他一身丹霞色圆领长袍,端的是鲜衣怒马,倜傥无?比。
他单手摸了摸下巴,一副看戏的表情。
她也不知道谢无?忌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儿,但这不妨碍她做出反应,她慌忙跳下马车,一溜烟冲着谢无?忌冲了过去,一脸惊喜地道:“大伯哥,你终于来接我了!”
她说完就慌里慌张地躲在了谢无?忌背后。
谢无?忌摸着下巴的手一顿。
代王微微拧了下眉,也看向谢无?忌:“你真是专程来接她的?”
谢无?忌本?来就是多嘴一句,能救下就救,救不下来那也是谢钰该头疼的,他又何必为了谢钰老婆得罪代王,没想到居然?被她给?缠上了。
但...他低头瞧了眼沈椿,就见这小丫头在背着光的地方拼命给?他打眼色,一只手死死攥住他的袖口,好像害怕被他扔下了似的。
这一幕似乎和他记忆里的某些画面重合,他拧了下眉,看向代王,抱拳行了一礼:“正是。”
代王上下扫了他几?眼,冷哼了声:“罢了,今日便给?你个面子。”他对着亲兵昂了昂下巴:“我们走吧。”
等代王彻底走了,沈椿才跟虚脱了似的,靠在墙根大口喘气,还不忘向谢无?忌道谢:“多谢大伯哥。”
谢无?忌自打回长安,就没回过谢家几?次,就连沈椿这样的外行都能看出他和谢家不亲,没想到他今天居然?肯出手相助,真?是个热心?肠的好人呀!
“诶,别叫的这么?亲热,我算你哪门子大伯哥。”谢无?忌弯下腰,肆无?忌惮地打量她几?眼:“你怎么?跟代王撞上了?”
说到这个,沈椿一脸欲哭无?泪:“我也不知道啊,拉车的两匹马突然?就疯了,一路给?我拉到这儿来了。”她愁的直叹气:“大概我天生倒霉吧,那车一直好好儿,偏就拉我的时?候坏了。”
听她说的邪门儿,谢无?忌也来了点兴致,走过去翻看了下马尸,又检查了一下车轴,最后笃定地道:“不是意外,这马车被人做过手脚。”
他若有所?思地挠了挠下巴:“瞧这般布置,就是冲着把你摔死摔残来的。”
沈椿一脸错愕:“好端端的害我干嘛啊?”
听到这话,谢无?忌没忍住笑?出声儿了:“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谢钰那种七窍玲珑心?的厉害人物,居然?娶了个这么?二百五的老婆,他想想都觉得好笑?。
他扬了扬眉:“你不知道啊?最近为了那个回鹘公主的亲事,多少人想要你的命,只要你一死,谢钰的妻位空出来,晋朝和回鹘不就能顺利结盟了吗?”
他话音刚落,沈椿脸色一下子白得厉害。
这辆马车最近跟随她四处赴宴,也很容易被人动手脚,她有些惊慌地咽了咽吐沫:“是,是谁干的...”
谢无?忌瞥了她一眼:“那可多了去了,你好好动动脑筋想想。”
现在兵部惦记着回鹘的好马,内阁想要和回鹘联合,就连宫里都一力想要促成此事,一双双眼睛盯着谢钰的妻位,今儿是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先出手了。
沈椿手心?出了一层凉汗,如?同惊弓之鸟一般的四下环顾了一圈,好像害怕哪里跳出个杀手来结果她的性命。
倒是谢无?忌见他一脸惶惶不安,心?底没底儿的样,他掸了掸衣服,奇道:“你是谢钰的老婆,出这么?大的事儿,他也没安抚过你几?句?”
沈椿有些慌乱地摇了摇头。
她没好意思跟谢无?忌说,她已经有好多天没见到谢钰了。
她甚至开始满怀不安地揣测,会不会是谢钰故意不告诉她的,会不会是他默许的?
谢无?忌愣了下,一瞧她神色,了然?了。
从出生起,谢钰就是天之骄子,谢无?忌不怀疑,即便没有谢家的门第,光是凭借他的才智胆识,他照样能闯出一番事业来。
他端坐神坛太久,无?法共情凡人的惊慌不安猜忌无?助,长此以?往,夫妻必定离心?,不过也是谢钰活该。
谢无?忌眼珠子转了转,有点不怀好意地问了句:“需要我这今天的事儿告诉谢钰吗?”
出于本?能,沈椿立马道:“不要!”
她不想把他想的那么?坏,但她现在真?的没法信任他。
谢无?忌摸了摸下巴,故意逗她:“那你得给?我点封口费。”他理直气壮地道:“还有刚才我救你的护卫费,你一块结了吧。”
沈椿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眼睛都发直了:“我,我身上没带钱!”
“那就拿东西抵债,”谢无?忌上下打量她几?眼,取下她耳上的一只耳珰,在手里掂量了下:“成色不错,就它了。”
他边说边打量着沈椿的表情,觉得逗她真?是好玩死了。
第040章
沈椿第一次知道, 这位大伯哥居然还有?些做土匪的本事,他抢了她一只耳环之后,居然扭头?就跑了,她想拦人都没能?拦住。
幸好没过片刻, 谢家的护卫便寻了过来, 春嬷嬷上下打量几眼, 见沈椿无事才松了口气, 又讶然道:“娘子的耳环怎么少了一只?”
沈椿摸了摸耳朵, 没敢说被大伯哥抢走了,随便扯了个谎:“可能?是刚才不小心掉了。”这耳环也?是谢钰给她打的,她小心翼翼地问:“很贵重吗?”
春嬷嬷解释道:“贵重自然是贵重, 郎君送给您的东西无一不是稀世珍品,不过这倒不是关键, 您是高门?女眷,如果这些贴身的物件儿被人捡了去,只怕会留下麻烦。”
沈椿这才知道,原来耳环属于贴身物件。
想到?谢无忌取走耳环时,食指无意中扫过她的耳垂, 她一下子不自在起来,又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心里生?出一缕异样感觉。
护卫已经?另牵了一辆更加宽敞平稳的牛车过来, 春嬷嬷扶着沈椿上了牛车,忍不住嘀咕:“这马儿都是专门?训练过的, 马车也?是日日检查,怎么会突然就出事了呢?”
沈椿轻轻打了个激灵。
是啊, 车和?马都是有?专人负责的,为什?么会被人做手脚呢?除非...家里人。
她不敢再深想
下去。
谢钰小时候救过她, 在成婚之后也?屡次护着她,可以说他是在她见过的所?有?人里,对她最好的一个,她不应该怀疑他的。
沈椿一遍遍重复这些话给自己洗脑,神色渐渐地安定?下来,手心却不知不觉地被汗湿了。
她没把马车被做手脚的事儿告诉过任何人,只说马匹突然发疯,冲撞了贵人车架,所?以被贵人持刀砍杀了,又让护卫收敛了马尸和?残破马车,这才动身返回?谢府。
次日就是腊月二?十八,往年的腊八,长公主都会独身一人去往白马寺祈福,今年多了个沈椿,她犹豫再三,还是把沈椿给带上了。
最近拓跋珠非要嫁谢钰的事儿闹的沸沸扬扬,长公主头?一个不待见这般兴风作浪的异族妖姬,也?因此看沈椿顺眼了不少。
在去往白马寺的路上,她和?沈椿共乘一车,难免叮嘱:“你嫁进?来也?有?小半年了,等?会去白马寺,记得求一求子嗣。”
沈椿想到?前些日子想要孩子被谢钰拒绝的事儿,表情微微尴尬,还是低头?应了,
长公主见她柔顺,不禁露出几分满意之色,又拍了拍她的手:“你放心,谢家纵然不是皇家,也?不是什?么妖姬祸水都能?进?来的,你只管做好你分内的事儿便是了。”
长公主性子素来刚硬,脾气也?不好,却能?在这时候说出这样宽心的话来。
沈椿又想到?了谢钰,睫毛动了下:“母亲,我知道了。”
前几天长安又下了场雪,道路湿滑难行?,路上也?格外颠簸,没到?半路,长公主便吐了好几回?,等?马车走到?白马寺,她整个人都虚脱了似的,靠在软枕上一根手指也?动弹不得。
沈椿一脸担忧:“母亲,您还能?去祈福吗?”
她要是没记错,整个祈福的流程又琐碎又繁冗,长公主这身子骨怕是撑不下来。
她想了想道:“母亲,要不然我替你去吧?”
长公主自然不愿,强撑着想要起身,没两下又倒了回?去,她只得无奈道:“罢了,只能?你去了。”
她把流程和?沈椿细说了一遍,又道:“白马寺是国寺,一向是极灵验的,待你进?去之后,不可四处乱看,不能?大声喧哗,知道了吗?”
沈椿点头?应了,长公主又指了身边女官跟着她提点:“好了,你去吧,我在外面的驿舍等?你。”
白马寺外,方丈和?几个高僧早已等?候在外,他瞧见来的是沈椿,不由愣了下,然后笑着道:“往年都是长公主亲自来的,今日怎么换了夫人?”
沈椿随意解释:“母亲身子不适,所?以今天便由我代她前来祈福。”
方丈便不再多问,笑着引沈椿和?仆从入内。
佛寺正殿不许手持兵刃者进?入,谢家护卫就在殿外候着,沈椿带着仆从入内,烧完香之后,她正闭目摇着签筒,一个婢女惊叫了声:“匕首,是刺客,刺客!快进?来保护夫人!”
几个僧人立马目露凶光,就听‘砰——’地一声,大殿正门?直接地被关闭了。
沈椿正要起身,就见几个灰袍僧人拔出利刃杀害了殿内伺候的婢女,又把利刃架在她脖子上,语调阴森森地道:“不想死就别动。”
这变故在顷刻之间发生?,她尚未反应,忽然后颈一痛,整个人便失去意识了。
一片昏沉中,她只感觉到自己被人扛着快步急行?,然后被重重扔到?一处砖地上,她后背不知道磕到哪里,痛得呻吟了声,慢慢睁开了眼。
入目是一个昏暗的房间,几个身着僧衣,卸下易容的突厥人叽叽咕咕说话:“怎么抓来的是谢钰的老婆,不是他老娘?”
“罢了,老婆就老婆吧,总得试试看。”
“都住嘴,她醒了!”
几双眼睛齐刷刷看了过来。
要是搁在以前,沈椿碰见这样的场面,估计吓也?得吓晕过去,但她如今很是经了一些事,虽然腿脚有?些发软,但还是强撑着开口:“你们,你们想要做什?么?”
为首的那个突厥人居然冲她笑了下:“谢夫人,别紧张。”
他在突厥应该是身居高位,气度比另外几个多了几分从容。
他仿佛闲话一般得跟沈椿道:“回?鹘人背信弃义,背着我们和?你们结盟,害的我们突厥大败,将士死伤无数,就连我的父亲和?亲弟弟都死在河道东的那场战役里,我当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们和?回?鹘联姻。”
沈椿作为汉人,打小没少听说突厥烧杀抢掠,奸 □□子的恶事,对突厥亦是深恶痛绝。
她极想反驳回?去,又硬是按捺住了,小心套他的话:“这,这跟我又没有?关系,你们抓我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