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杯酒
谢无?忌纵然有千百个不是?,但他对她却是?没得挑的,就?因为他对她这样好,才给了她拿自己的性命威胁他属下的底气。
对于晋朝,她好像也没有特别的归属感,她小时候过?的就?不好,从来没人拿她当回事儿,后来好不容易找到亲人,他们?也不喜欢她,还嘲笑她贬低她,嫁了人之后,丈夫和她也不亲厚,两人成亲大半年,他没有一天是?喜爱过?她的。
仔细想想,她好像也没过?过?几天快活日子,除了吃苦就?是?受委屈,好不容易碰到一个真心待自己的人,她为什么?要?错过??这是?她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的人啊。
可是?,可是?...
她在?犹豫什么?呢?
如果真让谢无?忌得手,突厥一定?会再次进犯边关,那必定?是?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她在?乡下的时候,只?用盯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知道的最大的官就?是?知县大老爷,她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的。
现在?,她识了字念过?书,她知道了什么?叫家国,知道‘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她还知道‘田园寥落干戈后,骨肉流离道路中’,谢钰同她说过?和异族之战有多残酷,突厥在?欺凌我百姓,烧杀抢掠无?恶不作?,锅里时常能看到炖煮的残骸。
在?这一瞬间,她真真切切地开?始怨怪谢钰了,如果他不逼着自己念书识字,她是?不是?可以继续做一个无?知无?觉的人了。
人生烦恼识字始。
吴阿双在?一旁惊叫起来:“小椿,小椿你怎么?哭了?”
沈椿摸了摸自己的脸。
不知不觉间,她已是?泪流满面。
情?势紧急,沈椿和吴阿双都是?一夜未睡,两人面对面坐着,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天刚蒙蒙亮,哥舒那利再次纵马回来了。
——谢无?忌连夜带人去追吴匠人,为了保险起见,哥舒那利回来盯着吴阿双。
只?要?有吴阿双在?手,吴匠人就?是?那天上的风筝,无?论跑的再高?再远,线还在?他们?手里攥着。
他再次想要?强行带走吴阿双,不过?被沈椿用更坚决地态度阻拦住了。
但沈椿能感觉到,她以死相逼能起到的作?用越来越小。
哥舒那利的忍耐已经快要?到达极限,他满面煞气,眼底透着寒光,直接下令让人把沈椿和吴阿双一并软禁起来,自己又帮着谢无?忌一并去找人了。
沈椿小心翼翼地顺着窗缝向外看了眼,用力握住吴阿双的手:“我要?救你出去。”
第075章
她得想法子救吴阿双出去, 她不能眼瞧着谢无?忌得逞。
不管怎么说,吴阿双今天有此一劫,都是?被她害的,她怎么都该把人平安送出去才是?!
吴阿双小心翼翼地往外探了眼, 压低声?:“你打算怎么帮我啊?”
沈椿拉开?抽屉, 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十几个瓶瓶罐罐——她之前制药屡屡失败, 造出了一堆效果?不详的药丸药粉, 有让人上吐下泻的, 有让人吃完昏睡的,还有一种最神奇,吃了就开?始傻笑, 怎么也止不住。
她手指划过一排,选了最后一个瓶子, 咬了咬牙,闭着眼给自己嘴里塞了一颗。
没过一会儿,沈椿就觉得腹痛如绞,抱着肚子连声?呻 吟。
吴阿双尖叫了声?:“小椿,你怎么了?!”
她一脸惊恐倒有一半是?真的——沈椿的脸色看起来吓人极了, 脸上一滴血色也没有,嘴唇隐隐发?紫。
她推开?窗户叫道:“来人啊,快来人啊!”
一个突厥人大步走到窗前, 不耐烦地问:“怎么了?”
沈椿是?真的疼,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抱着肚子疼得满地打滚儿。
吴阿双道:“你们沈娘子突然腹部绞痛,快带她去看大夫!”
这人是?哥舒那利心腹, 和哥舒那利一个鼻孔出气的,闻言嗤了声?:“沈娘子真以为?这点小把戏能哄得住人?”
沈椿实在忍不住, 哇的吐了一地,吴阿双一边给她拍背一边道:“你瞧她样?子像是?哄人吗?!”
她加重语气:“呕吐腹痛是?孕妇常有的症状,说不准她已经怀了你们谢参将的孩子,万一谢参将子嗣有失,你们担待得起吗?!”
沈椿:“...”
之前俩人商量的可不是?这个桥段,她怎么不按剧本来啊!
她和谢无?忌都没同过房,怎么能造出个小孩来啊!
没想到吴阿双这临场发?挥还真的起了奇效,谢无?忌的子嗣必定是?王帐未来的继承人之一,哥舒可汗膝下子嗣不丰,所以才拼了命地想认回谢无?忌——沈椿他?们可以不在意,但她若是?真有了谢无?忌的孩子,那重要性可是?胜过弩 机
图纸了!
他?们也不知道沈椿和谢无?忌到底有没有同过房,但俩人时常腻歪在一处,谢无?忌又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干那事儿再正常不过了。
这突厥人面上也不由多了几分慎重,他?瞧沈椿真是?上吐下泻的厉害,只稍稍犹豫了一下,便道:“我去请大夫...罢了,我带你去看大夫。”谢无?忌府宅里藏了不少?东西?,不能随便带外人进来。
他?转念又一想,正好趁这个机会把沈椿和吴阿双分开?,他?们也好自行?处置吴阿双,免得沈椿继续在中间碍事。
谁料他?这个念头刚起,沈椿用?帕子擦了擦嘴,立刻挽住吴阿双的胳膊:“我要阿双陪我一道儿去!”她很直接地道:“谁知道我一走你们会不会对她下手?除非你们肯告诉我,谢无?忌到底想干什么!”
突厥人额上青筋乱跳,却也只能低骂了声?儿,他?担心沈椿放跑吴阿双,亲自带了四个护卫盯着,确定万无?一失了,才敢带着沈椿和吴阿双出门。
他?带着沈椿去了最近的一家医馆,她的症状是?胸闷腹痛,那大夫搭脉诊了一时,捋须道:“你这症状有点严重,现在就算喝了药恐怕也会吐出来,我先给你灸几枕止吐吧。”
沈椿点了点头,又看向几个突厥人:“你们还不出去?”
那人一愣:“你想干什么?!”
沈椿理直气壮地道:“针灸是?要脱衣裳的啊,你们难道要留在这儿看我脱衣裳吗?”
这话倒是?合情?合理,几个大男人当然不好在这儿盯着,只能先退出去,把医馆四角守好,确保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他?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半个时辰,他?越来越心焦,踌躇片刻,到底顾不得冒犯,带着人就强闯进了医馆——就见医馆里四仰八叉地躺着大夫和几个学徒,药炉上还咕嘟咕嘟燃着火,这几人显然是?被迷晕了过去。
他?心里一条,忙带人搜索了一圈,果?然在后墙的杂草丛里发?现了一方小小的狗洞。
他?一把掀了桌子,暴喝一声?:“快去抓人!”
......
“你怎么还在吐啊?解药呢?!”
吴阿双看沈椿扶在墙角干呕,急的跳脚。
沈椿郁闷地道:“没解药...”
她又呕了会儿,终于感觉胃里舒坦些了,拉着吴阿双一路绕了出去。
吴阿双没忍住问了句:“...我没闹明白,你为?什么把医馆里的大夫和学徒都迷晕过去啊?”
沈椿早有逃跑经验,带着吴阿双一出来就换了身男装,再动手把头发?梳成男子发?髻,脸也用灰土抹的脏兮兮的。
沈椿想了想:“我怕咱们跑的时候,他?们喊起来坏事儿,还有你想啊,如果?咱们没给他?们下药,那几个突厥人进去一看,医馆里的人好端端的,咱俩却没了,他?们会不会拿医馆里的人出气?”
吴阿双大为?佩服:“难为?你想的这样?周到,这些你到底是?从哪儿学来的?”
沈椿干笑了声?。
遇到的事情?太多,又没什么可依仗的人,自然而然就得长心眼学着自保了。
沈椿道:“现在你家是?回不去了,他?们肯定在你家宅子附近候着呢,只等着咱们自投罗网。”她犹豫着道:“要不咱们先出城躲起来吧?”
“不行?,”吴阿双却摇了摇头,她急急解释道:“我爹现在生死未卜,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得手,咱们得先报官找人去救我爹!”
沈椿怔了怔:“报官...可靠吗?”
吴阿双低头想了想:“城中的刘千户是?我爹故交,他?这些年驻守边关,对朝廷一向是?忠心耿耿,咱们可以去求他?庇护。”她信心满满地道:“刘千户跟我爹是?多少?年的老交情?了,他?还是?我义父,他?手里又握着兵马,一定能救下我爹的!”
她心里挂念着父亲,不待沈椿开?口,拖着沈椿便急急地向千户府跑去。
两?人也不敢高调,猫着腰一路小跑在大街小巷穿梭,她们俩这回倒是?运气不错,一路顺畅地到了刘千户府上。
刘府的管家听她们说明事情?原委,表情?严肃地道:“吴娘子和沈娘子稍坐片刻,我先去禀告千户。”
吴阿双挂心着自己亲爹,在门房待的是?如坐针毡,沈椿对她有愧,不住地拍着她手臂安抚。
幸好刘千户没让两?人等多久,管家很快出来,引着两?人去了后院。
她俩走着走着,脸上的表情?一点点凝固住了。
刘千户确实在后面的凉亭里候着他?们,不过坐在他?对面的还有一人——哥舒那利。
刘千户居然也是?突厥细作!!!
沈椿一把拽住吴阿双,毫不犹豫地掉头就跑。
哥舒那利冷冷地嗤了声?,很快就有突厥护卫扑过来,毫不留情?地把两?人按到在地,她俩疼的齐齐嘶了声?。
哥舒那利负手踱过来,先吩咐道:“把姓吴的带走。”
沈椿还没来得及反应,吴阿双就已经被人拖走。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沈椿,脸上掩不住得嫌恶:“你们汉人都是?蛇鼠之辈,无?忌他?对你宠爱不尽,就差没把心肝挖出来给你了,你居然转手便要出卖他?!”
这个问题沈椿昨晚已经想明白了,因此毫不在意哥舒那利的贬低,她大声?回道:“你们凭什么指责我?!你们突厥残害过多少?汉人百姓,他?身为?汉人,又是?朝廷重臣,居然做出这等叛国求荣的事儿!”
她恨恨道:“突厥到底给了他?什么!”
哥舒那利冷笑了声?,又昂了昂下巴:“你不配知道。”
他?一抬手,冷声?道:“把她扔进城外军户营里,充为?营妓。”
沈椿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
哥舒那利一把钳住她的下巴:“别指望无?忌能来救你,从你带着吴阿双逃跑的那刻起,我就没想让你活着见到他?。”
在宅子里他?不敢动沈椿是?顾忌着谢无?忌,现在沈椿自己作死撞到了他?手里,他?自然可以用?最屈辱的方式弄死她,等谢无?忌回来,他?大可以一问三不知,只说沈椿自己跑了。
谢无?忌最好能亲眼看见她在军营里的尸首,这样?他?会更加痛恨汉人。
他?根本不给沈椿开?口的机会,直接让人给她脑袋上套了麻袋,又捆好扔上了马车。
在车上,沈椿几次试图挣扎,奈何她被捆得实在太结实,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马车不知道行?了多久,终于缓缓停下,有人在车外打了声?招呼,沈椿就感觉自己身子一轻,被人拎起来扔进了一处木板床上。
紧接着,她头套被人取下,身上绑着的绳索也被解开?,送她来的人转身离开?,只在外面把门拴上了。
沈椿用?力撞了撞门板,却没能撞得开?。
哥舒那利没来得及给她搜身,她的荷包发?钗怀里和袖子里还杂七杂八藏了好些药效奇奇怪怪的药碗药粉,放倒百来个人不在话下,因此她就没先急着害怕,勉强踮起脚,从窗口往外看去。
她现在待着的地方是?一处低矮平房,好些浓妆艳抹的女子在平房里进进出出,军营就在不远的地方,偶尔有军汉来寻欢作乐,很快携了营妓钻进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