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鹊上心头
一般这种数量非常少的贡品,几乎都不赏赐各宫,多存放在尚宫局库房。
即便?赏赐也只能赏赐一人,多一人都无法凑成一身衣衫。
而且这雪绒缎听?名字,就知道是白色的,宫里几乎不服白,即便?赏赐给?宫妃,也只能做冬日?的中衣,露出一小节边缘。
还不如留在库房,以作它用。
但?听?陈姑姑的语气,就知道这事肯定不简单。
一共就六匹的料子,因何?会出现在这草蛊人身上?
陈姑姑犹豫片刻,还是狠下心来,咬牙道:“回禀太后娘娘,这雪绒缎……”
她闭了一下眼睛,还是开口道:“陛下让分?出四匹赏赐淑妃娘娘,剩下两匹在尚宫局布料库,没有挪动。”
这话一出口,刚刚放松的气氛再度紧绷起来。
无数视线落到沈初宜身上,她几乎都能想象到众人的心思。
沈初宜几乎都要鼓掌叫好,原来巧圆是虚,这雪绒缎才是实。
宫里一切都讲究证据。
深谙宫规的幕后之人如何?会不知道呢?
先?用巧圆加深沈初宜的嫌疑,再把事情牵扯到雪绒缎上,手段不可谓不高明。
这样在发现证据之后,沈初宜怨恨邢才人,用巫蛊之术诅咒她的事情也顺理成章。
不需要再借由旁人宣传流言,人人心里就都清楚了。
真是厉害。
若非场合不对,沈初宜都想要开口称赞几句。
此刻她的目光淡定,却一瞬不瞬落在陈姑姑身上。
会是她吗?
亦或者只是巧合?
恭睿太后也没想到真的有证据出现,她顿了顿,只问:“你因何?知晓雪绒缎的事情。”
这也是沈初宜想问的。
陈姑姑躬身行礼,道:“回禀太后娘娘,从去岁开始,奴婢便?调任至布料库,专管进贡布料。”
“年初时节,这雪绒缎随其他贡品送入宫中,是奴婢一一查验过得。”
“每一匹料子都看过,确认无误才封存入库。”
听?到这话,沈初宜心里又有了考量。
若陈姑姑不是牵扯其中的幕后之人,那么?把她调来荷风宫帮忙的人,就很有嫌疑。
若她是,那么?进了慎刑司,事情就好办许多。
这几个月的谨慎和?小心,都值得了。
思及此,沈初宜对恭睿太后躬身行礼:“太后娘娘,臣妾从未用过这雪绒缎,只要取来一看,就能清晰明了。”
“臣妾可以对天发誓,此事同臣妾绝无关系。”
听?到这话,巧圆却仿佛终于沉冤得雪一般,也跟着给?恭睿太后磕了个头,激动地?道:“还请太后娘娘严惩真凶。”
恭睿太后没有理她,只看向沈初宜。
她的目光没有质疑,也不包含质问,只是很平静问她问题。
“淑妃,你如何?说?”
这一次,沈初宜没有立即回答。
她的沉默,给?了巧圆生机。
她瞪圆了眼睛,死?死?盯着沈初宜,得意地?笑了起来:“你不敢说了。”
“你心虚了!”
就在这时,一道低沉的嗓音响起:“谁心虚了?”
第130章
众人不由?回头,便见一个高大身影快步而入。
萧元宸久不入后宫,在?坐许多人都已许久未曾见到过这位皇帝陛下了。
此刻见了,才发现他比之年节时要?清减几分,面容虽依旧俊美,却多了些许棱角,眉目幽深,越发显得气势逼人。
尤其是他此刻身穿玄色圆领窄袖锦袍,腰戴镶玉蹀躞带,更衬得他猿背蜂腰,身姿颀长。
自有一番磊落风姿。
萧元宸大步流星进了寝殿,直奔恭睿太后而去:“见过母后。”
恭睿太后此刻才略有些笑意:“皇帝来了。”
“坐下说话吧。”
今日之事牵扯巫蛊之术,便是恭睿太后也不能做主,一早就命人去通传萧元宸了。
萧元宸在?恭睿太后身边落座,淡淡扫视在?场众人。
“继续说吧。”
这还怎么说?
方才还死咬着沈初宜不放的巧圆顿时有些胆怯了,她眼神游移,似乎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而点出雪绒缎的陈姑姑,此刻也沉默站在?屏风一侧,看那模样有些踟蹰。
萧元宸一贯不会插手后宫事,几乎都由?两位太后和几位妃娘娘做主。
不过今日之事牵扯到巫蛊之术,已不算后宫事,萧元宸亲自处置也合情合理?。
然众人心里还是明?悟。
怕是因为?淑妃娘娘,陛下才亲自走?这一趟。
若是换了旁人,陛下大抵也只问一问结果罢了。
众人都不开口,荷风宫显得十分冷寂,有一种说不出的尴尬。
德妃和贤妃此刻也都不好开口,安静坐在?边上。
沈初宜的确没想到萧元宸会亲自前来,不过他既然来了,事情就好办的多。
沈初宜便起身,对萧元宸见礼。
等萧元宸摆手让她落座,沈初宜才柔声开口:“陛下,方才尚宫局的陈姑姑看出制作草蛊人的衣料用的是雪绒缎。”
“又因今夏的夏装是由?臣妾主持分发,所以此事便牵扯到臣妾身上。”
“今年春日,陛下的确曾赏赐臣妾四匹雪绒缎,不过因其颜色和料子过厚,臣妾暂时没有使用,也就是说,在?臣妾手中?的四匹雪绒缎应该是分毫不差,一寸都不少。”
沈初宜三?言两语把事情讲述清楚,然后便笑了一下,看起来十分光明?磊落,平静淡然。
“既然有人怀疑臣妾,那臣妾便要?自证清白,”沈初宜对萧元宸道,“原本臣妾想请睿太后娘娘宫中?的胡掌殿亲自去一趟景玉宫,把那四匹料子取来。”
沈初宜顿了顿,便道:“既然陛下关心此事,便要?劳烦姚大伴,请姚大伴与胡掌殿一起去景玉宫,也好作为?见证。”
萧元宸抬眸回望她,见她唇角带笑,眼神笃定,便知?道她心中?清明?,并?不惧怕此事。
不过无论因由?为?何,最后是否有证据指认沈初宜,萧元宸会出现在?荷风宫,就是要?保她。
年少时,萧元宸不懂父皇为?何那样偏爱慧贵妃。
无论她做过什么,在?父皇眼中?都是对的,偏心和宠爱从来都放在?明?面上,毫不掩饰。
现在?,萧元宸自己?也明?白了这一点。
因为?有爱这种珍物,所以无论被爱的人是什么模样,又做过什么事情,对于一个皇帝来说都不重要?。
只看皇帝愿不愿意,为?她承担骂名。
在?今日之前,亦或者从他明?白自己?心意时起,萧元宸就明?白了自己?的选择。
他是坚定的,想要?同沈初宜携手共度一生的,所以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有多少艰难险阻,他都不会退缩。
想要?保护自己?心爱的人,对于一个皇帝来说一点都不难。
人都偏心。
对于不喜欢的人,可?以公事公办,可?以要?求证据为?先,可?对于喜欢的人,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受委屈。
所以此时此刻,萧元宸其实并?不紧张。
对于事情最终会有什么结果,他也不算很在?乎,因为?他今日坐在?这里,就已经有了结果。
因此,萧元宸也回了沈初宜一个淡淡的微笑。
“好。”
沈初宜松了口气。
她道:“舒云,你同钱掌殿、姚大伴一起去景玉宫,把那四匹料子取来。”
“顺便,把所有的账簿都取来。”
沈初宜又对德妃和贤妃到:“德妃姐姐,贤妃妹妹,我以为?尚宫局存放的布料也应该取来比对,劳烦两位的姑姑了。”
德妃和贤妃自然同意。
被指派的众人一起福了福,很快就退出荷风宫。
荷风宫距离景玉宫并不远,脚程够快,只要?两刻就能来回。
因有皇帝在?场,整个荷风宫的气氛越发低沉,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他们或站或坐,低着头不敢说话。
此刻萧元宸似乎想起了什么,抬眸看了一眼贵在?床榻前的巧圆。
“这名宫女不敬淑妃,言语冒犯,掌嘴。”
萧元宸平日很少会让宫人受刑,大多数时候,都是姚多福和孙成祥直接办事,要?么送进慎刑司,要?么直接在?司礼监按宫规处置,总归不会闹到萧元宸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