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鹊上心头
又因地?上的公堂窗户狭窄,阳光照不进来,便显得格外阴森。
沈初宜打了个寒颤,却没有多说什么?,只?低头跟着刘三喜快步往前走,没有四处张望。
很快,刘三喜就?来到地?牢入口。
“小?主,下面湿寒,地?上比较滑,您仔细着些,舒云扶好小?主。”
舒云应了一声,小?心翼翼扶着沈初宜下了地?牢。
地?牢里更冷了。
因为常年?不透风,一股难闻的气味氤氲其中,经久不散。
沈初宜感觉整个地?牢都发霉了。
那股子奇怪的味道里,有血腥味,也有腐烂的味道,交杂在一起?,都变成了绝望和恐惧。
即便不判死刑,在这地?牢里待上几日都能熬死人?,更何况即将?赴死的顾婉颜了。
当沈初宜再一次见到顾婉颜的时候,清晰认识到,她已?经算是死了。
顾婉颜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囚衣,衣裳很旧了,上面打着补丁,显然被很多人?穿过。
若是以前,顾婉颜连别人?碰过的帕子都不会?要,怎么?会?穿这样的旧衣?
她披头散发,发间满是脏污,一根根稻草在发丝中支棱,显得破败又凌乱。
顾婉颜靠在墙角,低垂着头,看不清面容。
当沈初宜却能感受到她身上沉重的死气。
她自己已?经放弃了生机。
刘三喜上前一步,挥退了看守牢房的金吾卫,他直接敲了一下牢房的栏杆,冷冷开口。
“顾庶人?,有贵人?来看你了。”
顾婉颜一动?不动?,她似乎根本没有听见刘三喜的话。
刘三喜蹙了蹙眉头,又道:“顾庶人?,咱家问你话呢。”
顾婉颜不回应。
沈初宜便上前半步,对刘三喜摆了摆手,然后看向牢房里的凌乱女子。
她的声音在阴森的牢房里响起?。
“丽嫔娘娘,你可还记得我?”
————
顾婉颜猛地?抬起?头。
她那双本来明?媚莹润的眼睛失去了所有光彩,只?剩下一灰白?阴翳。
她早就?已?经心如死灰了。
但此刻,她的眼睛瞪得很大,似乎要从眼眶里掉出来。
她怎么?也想不到,竟是沈初宜来看她。
就?像她想不通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在审判还未判决时,她还能有心思盘算筹谋,思索整件事情的疏漏,后来死局已?定,她就?放弃了思索。
这大概是她心里最后的一个疑问。
陛下究竟是怎么?发现真相的?
而这个疑问要带入坟墓里,永远无人?回答。
但现在,沈初宜却这样光鲜亮丽出现在了她面前。
在她身边,满脸戒备的那个宫女,不是红果是谁?
顾婉颜那张麻木的消瘦面庞,忽然炸出狰狞颜色。
她猛地?扑到牢笼前,伸手死死抓着栏杆,本来清秀明?媚的面容比鬼还狰狞瘆人?。
“沈初宜,是你!”
她声嘶力竭。
就?在这一瞬间,所有的疑惑都被解开。
即便已?经在等待死亡,整个人?心如死灰,可她的聪慧是刻在骨子里的。
这件事最后的赢家是谁呢?
被关在诏狱,她不知外面春秋几何,只?知道家族败落,她和周姑姑等人?被判了死刑,再无生还可能。
其他的事情,从未有人?告诉她。
沈初宜以胜利者的姿态出现在顾婉颜面前时,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沈初宜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揭发了她,自己成了宫妃。
而红果这贱人?,大抵就?是帮助她的那个人?。
顾婉颜伸出手,就?要去抓沈初宜。
刘三喜目色一寒:“顾庶人?,休要放肆,若你敢伤了沈才人?,怕是要罪上加罪。”
顾婉颜一下子就?僵住了。
那双突出的血红眸子里闪过癫狂和嘲弄。
“沈才人??沈才人?!”
“她也配!”
沈初宜安静看着顾婉颜,面上没有任何难过,也并无大仇得报的畅快。
她看着她,就?如同看一件死物,心里没有任何喜怒哀乐。
“是啊,我不配。”
沈初宜忽然开口。
“可丽嫔娘娘,您配吗?”
顾婉颜几乎都要吐出血来。
这一刻,她满心都是怨恨。
凭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她都要死了,沈初宜还能好好活着。
沈初宜见她死死盯着自己,伸出手轻轻摸了一下小?腹,再抬头时,她脸上甚至挂着淡然的微笑。
这动?作,几乎要逼疯顾婉颜。
“沈初宜,你这个贱人?!”
“还有你,红果,贱人?,你们胆敢背叛我!”
舒云横眉冷竖,身上气势慑人?:“住嘴,你欺君罔上,毒害陛下,假冒皇嗣、霍乱后宫,还敢大言不惭?才人?与?奴婢忠心为主,即便冒着被你灭口的风险,也要检举你。”
“不能再让你作恶。”
顾婉颜目眦欲裂。
她已?经多日不曾进食,方才能声嘶力竭骂出那几句话已?经用?尽了全部力气。
现在被红果这样的宫女指着鼻子骂,气得险些没背过气去,想要反驳却已?说不出话。
“你!你!”
她已?是强弩之末,说了两句就?支撑不住,狼狈地?跌坐在地?。
舒云瞪着眼睛,满脸都是愤怒:“若非你心思歹毒,我们才人?孕期才这样坎坷,至今都未好全。”
沈初宜瞥了一眼刘三喜,一把握住了舒云的手。
“舒云,别说了,不值得同她废话。”
舒云这才气哼哼住嘴了。
沈初宜垂眸看着瘫坐在地?上的顾婉颜,沉默良久,才慢慢开口。
“顾庶人?,我来这里看你,只?想知道一件事。”
顾婉颜靠在栏杆上,她粗粗喘着气,整个人?都陷入癫狂。
“呵呵。”
“沈初宜,你现在是飞上了枝头,我倒要看看你能好运到什么?时候?”
顾婉颜自顾自说着,咳嗽了两声,鲜血顺着唇畔滑落,显得触目惊心。
一个死囚,无人?关心她的病症。
牢笼外的三个人?都冷漠地?看着她,眼眸中没有任何同情和动?容。
顾婉颜也不在乎。
她都要死了,还能在乎什么?呢?
她只?是恨。
恨自己瞎了眼,选错了人?。
以为是最好拿捏的白?兔,其实是能把人?咬死的狼狗。
顾婉颜呵呵一笑:“是我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我不想看到你,你走吧。”
沈初宜没有动?:“我说了,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
她顿了顿,才问:“红豆是不是你害死的?”
顾婉颜微微一愣。
片刻后,她慢慢抬起?头,用?那双赤红的眼睛诡异地?看向沈初宜。
“你还念着那没用?的小?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