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乔燕
世家之中,圣上要倚重谢国公府跟江国公府,藩王之中,圣上需要倚重梁王跟吴王,这其中的权衡可不能倾斜。
“那太子殿下的后院岂不是在水深火热之中”谢紫妍听得目瞪口呆,问。
之前太子殿下好像还想让四姐姐做侧妃,幸好四姐姐已经嫁给了陇西陈家的表哥,不然这日子该过得是何等艰难,谢紫妍为自己四姐姐感到庆幸。
“那可不是一般的水深火热了,这事已经闹得整个京城都知道了。”许是因为她的心思一看就能让人猜到,李怀芳忍不住动作轻柔的捏了捏她的小脸,开口。
这事还得解决好,不然太子殿下作为储君,却管不好后院,御史那边肯定会进谏。
谢紫妍轻轻点了点头,反正太子殿下不是什么好人,那就让大家多多看东宫的笑话好了。
“还有七皇子殿下。”李怀芳想到方才见到的洛姑娘,便想到了七皇子殿下:“自从三次陛下龙体抱恙,七皇子殿下进献了一个方子,陛下待七皇子殿下就格外倚重,我听夫君说,自太傅教导七皇子殿下课业之后,太傅对七皇子殿下赞赏有加,称赞七皇子殿下天资聪颖,敏慧从容。”
所以不怪静王殿下着急,原来静王殿下只用将太子殿下给拉下马,静王殿下就有可能上位,谁知这半路上突然杀出来个七皇子,她听赵子翎说,七皇子殿下除却家世,其他方面并不逊于太子殿下跟静王殿下。
江鸾听着李怀芳的话,想起了上一世,直到她们发生那场意外,京城好像一直都很平静,似乎所有人都认定太子殿下会登基为帝,如今想来,那不是什么平静,那是风雨欲来。
女子眨了眨有些发涩的眼睫,清眸水波潋滟,很是清婉。
“鸾妹妹在想什么,想的这般入神”李怀芳见她沉思,有些好笑的看她一眼,问。
“我是在想七皇子殿下这么出色,将来肯定有一番作为。”江鸾仅仅只是与七皇子殿下见过一面,但她觉得七皇子是至诚至信之人。
难道谢大人没有跟她提起支持七皇子殿下的事,李怀芳有些奇怪,赵子翎最开始与李怀芳提起这事的时候,李怀芳便是觉得七皇子殿下年岁尚小,这新君之位怎么落都落不到七皇子殿下头上,他们支持七皇子殿下,不完全是在赌吗,赌还可能赌输。
赵子翎笑得可不开支,将她搂在怀里:“芳儿,你这就是小看谢大人了,莫说七皇子殿下现在是十二岁,就算七皇子殿下是三岁,只要身边有得力的大臣辅佐,都能成为明君。相反,如果为君者本身能力就不出彩,还想卸磨杀驴,那才最让人感到可怕。”
李怀芳觉得赵子翎这话说得很有道理。
难道是因为谢大人不想让面前的女子担心,这才没有提及支持七皇子殿下的事,李怀芳按捺住心中的疑惑,笑着附和:“依着七皇子殿下的能力,将来肯定是有一番大作为。”
用膳的时候,李怀芳可劲的往谢紫妍碗里夹菜,弄得谢紫妍都害羞了,李怀芳觉得分外有意思,忍不住又往她碗里夹了些菜:“紫妍妹妹多吃一些。”
“谢谢怀芳姐姐。”架不住李怀芳的热情,谢紫妍只能都笑纳了,她小声道。
李怀芳笑了笑,笑容极其开怀:“能娶到紫妍妹妹,真是我那个傻弟弟占尽了便宜。”
***
因着东宫后院不宁,加上罗家公子罗凌在边关惹是生非,已经引起了边关百姓不满,种种事情也引起了圣上的不满,圣上在养心殿严厉的斥责了太子一番,门外候着的内侍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养心殿的大门被打开,圣上身边的张公公亲自送太子殿下到养心殿外,他心思活络,道:“圣上只是一时动了怒,才大动肝火,还望太子殿下莫要放在心上。”
圣上再生气,太子殿下也还是储君,未来的帝王,张公公不敢对他不敬。
楚潇被这么斥责了一顿,心里当然很不满,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还是那副谦虚的姿态:“父皇说的对,这件事是孤没有处理好,孤就是怕父皇气坏了龙体,还希望张公公在父皇身边,能替孤多劝一下父皇要保重龙体。”
张公公笑了笑,跟他保证:“太子殿下且放心,这些都是老奴应该做的。”
从养心殿出来,皇后身边的崔女官又将太子给请了过去,罗皇后在人前一向是高贵大气,端庄温婉,近日接连发生的事情可谓是打了个罗皇后措手不及,罗皇后是真的不知道哪里不对了,心累,脸色也疲惫。
“儿臣给母后请安。”太子来到内殿,殿中一个伺候的人也没有。
皇后睁开眼,看向这个最让自己骄傲的儿子,她道:“太子,你身为储君,有女子为你争风吃醋本来就是很正常的事,你又何必掺和进去,这现在闹成这个样子,连你父皇都给惊动了。”
在世人眼中,太子殿下性子谦和,礼贤下士,有才华有能力,一定会是未来的天下之主,可近日发生的这些事情,除了静王虎视眈眈,还无端冒出了个七皇子,惹得陛下对太子不满,还能体现太子能力也没有那么出色,这让皇后怎么容忍。
皇后劈头盖脸又是一顿指责,太子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但顾及皇后是自己的母后,那种不悦强自压了下去:“儿臣本来没想掺和进去,是心怡被气晕倒了,儿臣这才出面禁了那两人的足。”
太子妃再如何,那也是太子殿下的正妃,要是传出去太子妃娘娘被府中两个妾室气得晕过去,太子殿下却坐视不理,那众人会如何想太子殿下,又会如何想东宫。
皇后一时沉默了下,她还忘了这一点,太子妃对她一直敬重有加,又端庄贤淑,这件事确实是她受了委屈,太子出面也是正常。
为太子挑选两个身份高贵的侧妃,意在巩固太子的储君之位,就没想到会出这样的岔子,果然,这武将之女就是行为粗鄙,赶不上世家贵女,那紫菱郡主怎么没将江国公府闹得一团乱。
想了想,皇后道:“这件事太子你没有做错,说来说去还是你父皇为你选的这两个侧妃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就是寻常人家的妾室也不会这般拈风吃醋,等她们二人解除了禁足,让她们二人入宫来见本宫。”
梁王府的郡主身份再高贵,那也高贵不过皇室,皇后会好好教她们规矩,东宫后院不宁,影响的是储君。
楚潇点了点头:“儿臣会跟她们说的。”
皇后脸色和缓下来:“太子坐吧,后院不宁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还是因为这事都闹到你父皇面前了,你父皇近日……”
“七皇子身份低微,背后又没有强大的母族做支撑,你父皇就算再满意这个儿子,他也无力与你争,倒是静王不得不防,静王背后有强大的南疆做支持,本宫始终担心有一日静贵妃会生事。”
近日圣上极其重视七皇子这个儿子,皇后上回还担心圣上龙体抱恙,七皇子适时献上那个方子背后是有人在操控,但其实根本就没有人操控,因为皇后问过太医令,圣上龙体确实欠安,越是这个时候,她们越是不能懈怠。
“静贵妃难道还敢造反”相反,太子楚潇更想提防的是谢承,他觉得七皇子会被父皇跟太傅那般重视,是因为有谢承的手笔,谢承狼子野心,他是不会放心的。
第十七章 局势
皇后不知道如何与太子说,总不能跟他说圣上龙体欠安,那样太子保不住会在圣上面前露出马脚,那依着圣上猜忌的性格,肯定会怀疑太子有异心,那她们就真的完了,所以皇后没有将圣上的龙体情况告诉太子,而是说:“静贵妃背后是南疆,她当然有恃无恐。”
静王之所以敢跟太子分庭抗礼,也是因为静贵妃母后有强大的倚靠,七皇子因为年岁小跟生母身份低微,就算得了圣上另眼相看,无非就是能得到个富贵王爷的位置,但静王就完全不同了,他完全能与太子相抗衡,皇后在后宫还不是时常遭到静贵妃那个贱人的算计,等将来太子登基,皇后首先想解决的便是静贵妃那个贱人。
楚潇原本以为七皇子会成为自己的心头大患,不得不防,但是听自己母后这么一说,他最该防的人还是静王。
“儿臣明白,儿臣不会让静贵妃母子越过儿臣跟母后。”想通了这些之后,楚潇阴柔的脸上带了微笑,他朝皇后拱了拱手,跟皇后保证。
“母后知道太子是最让母后跟你父皇骄傲的,不管是什么事,母后都相信你能处理好。”太子这一句话,让皇后倍感欣慰,皇后面色缓和,道。
“儿臣定不会让母后失望。”
不过是女子间的争风吃醋,太子相信自己能处理好,这事怪就怪在府中有人走漏了风声,要是没走漏风声,太子哪用遭这么一顿斥责,太子怀疑东宫有内鬼,他回去必须要将这个内鬼揪出来。
等太子出了皇宫,皇后才起了身:“走吧,随本宫去见圣上。”
越是这个时候她这个做皇后的越是不能掉以轻心,她是不会让任何人越过太子去,以后的新君一定要是太子,总归不能让静贵妃那个贱人得意。
——
江鸾跟谢紫妍是在京城北街与李怀芳告别,临走前,李怀芳再三叮嘱等过些日子江鸾一定要带着谢紫妍来大学士府赏花喝茶,江鸾笑着答应了。
听说谢紫妍见了赵大学士府的三夫人,谢老夫人笑了笑:“兵部尚书府关系简单,李尚书跟李夫人的姻缘在二十多年前便是一桩佳话,所以他们教导出来的子女也极为出色,今日紫妍见到的赵三夫人在未出阁前便是一个奇女子,紫妍与兵部尚书府这桩姻缘,是一门极好的亲事,紫妍嫁过去定是诸事顺意。”
谢紫妍被说得有些害羞,将另外一件事告诉谢老夫人:“祖母,我们今日在珠宝斋还碰见了准静王妃娘娘,礼部尚书府的洛姑娘。”
礼部尚书府先前是圣上的人,不站任何一个皇子,但礼部尚书的女儿被指婚给静王,礼部尚书很有可能会臣服于静王,有些话谢老夫人不好明说,只道:“如今朝中局势诡秘,我们谢国公府的人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好了。”
皇子太有能力了,势必是有一番争夺,她们谢国公府不能主动掺和进去。
但即便谢老夫人说得不甚明白,谢紫妍也听懂了,她点了点头:“孙女明白。”
谢老夫人欣慰的笑了笑,用过晚膳之后,周妈妈奉谢老夫人的命将谢紫妍的嫁妆单子拿过来,谢紫妍便在谢老夫人屋里多留了一会,而江鸾则是带着侍琴回到芝兰苑。
芝兰苑灯火通明,张妈妈迎上来,说公子已经来了有一刻钟了,江鸾打起精神,提着裙角走进去,谢承听到脚步声,抬起眼,嗓音温和:“夫人回来了。”
“郎君。”想到今日谢紫妍在马车中与自己说的话,江鸾还莫名的有几分局促,她脚步盈盈的走过去,没有接他的眼神。
妻子一走过来,谢承就搂住她的腰,在她柔软的唇瓣上亲了亲:“可用过膳了?”
“妾身在祖母那里吃过了,郎君用过晚膳了吗?”江鸾被他抱在怀里,问。
谢承答:“在书房用过了。”
屋内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还有一股缱绻的氛围在空中蔓延,江鸾心里有一股异样,那种感觉又出来了,她挣扎着要从谢承怀里出来:“那妾身去沐浴了。”
“夫人这么迫不及待”谢承微微挑了挑眉,有些意外的低头看她。
江鸾被他这么一提醒,发现外面的天色还没完全黑下去,她这么急着去沐浴好像显得她特别着急似的,但她根本就没这个意思。
于是江鸾没有继续再挣扎,她硬着头皮,解释道:“妾身今日在外面逛了一日,有些累了,所以想早些沐浴歇息,郎君话里的意思,妾身听不懂。”
谢承笑笑,妻子这般聪慧,怎么可能听不懂他的意思,她分明是在故意装不懂,许是知道了妻子对自己无意,谢承也不想在小事上与她计较,只是今日妻子好像有些不对劲,好像是不想看到他,她连正眼都没给自己,谢承笑容忽然淡了许,怀疑她在外面见到了什么人,这般想着,谢承温和问:“夫人今日可见到了什么人”
“妾身今日见到了怀芳姐姐,还有礼部尚书府的洛姑娘,就是除夕国宴被圣上指婚给静王殿下的那个洛姑娘。”
修长的指尖轻轻捏着妻子的耳垂,谢承道:“那夫人可受了什么委屈”
“妾身能受什么委屈。”江鸾觉得他的话奇奇怪怪的,有些懊恼的看了他一眼,嗔怪道。
妻子总算是看了自己一眼,谢承轻轻送了口气,他是担心妻子本就对自己无意,万一还厌烦了自己,可怎么成,他与妻子肯定是要白头到老,只是这些话谢承没有直接说出来,他在她如蝶翼的眼睫上落下一吻:“夫人要是受了委屈一定要与我说,我为夫人做主。”
可前世今生,唯一欺负了她的人就是他。
这些话江鸾没有说,两人腻歪了一会儿,等天色完全黑了之后,江鸾去温泉池沐浴,谢承也跟着去了,美名其曰洗鸳鸯浴。
因着江鸾癸水就在这两日,夫妻俩上了榻之后,谢承从身后抱住妻子,骨节修长的玉手搭在她的小腹上。
浓烈好闻的檀香味从香炉里面飘出来,有静气凝神之效。
谢承又做了一场奇怪的梦,梦到“他”跟妻子一起去清水寺祈福,在路上,他一直在闭眸假寐,妻子好像有话与自己说,见他一直在闭眸假寐,妻子便将话给噎了回去,低头看桌面上的青花瓷盏。
虽然生在梦中,谢承还是不由的皱了皱眉,他怎会如此待妻子,让妻子连话都说不出口,不知道他是在冷漠什么。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是出人意料,那就是接二连三的箭宇朝马车射过来,发出“叮”的一声响,然后就是无数黑衣人从天而降,他们遭埋伏了,紧接着,所有暗卫跟侍卫奋力抵抗——
“箭中有毒,公子跟夫人小心。”
梦中的他倏然睁开眼,拿起了旁边的流云剑,他让妻子在马车里等自己,他知道妻子害怕,但是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让他安抚妻子,等回去之后他再与妻子解释。
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妻子拽了拽他的袖摆,那双眸子格外的清澈如水,又婉约又动人,她只说一句:“郎君当心。”
男子唇角露出一丝笑意,以往只觉得妻子还是个小姑娘,动不动就耍脾气回娘家,要不就是故意跟你冷战,不接你的茬,他纵容她一次当然是可以,只是不可能事事都纵着她,如果事事都纵着,她以后还怎么做谢国公府的主母,但这次却让他觉得妻子或许还有另一面,他不知道。
他点了点头,淡然的掀开帘子出去,那些个黑衣人全是死士,从四面八方射下来的箭宇也有毒,让人防不胜防,抵抗间,马车已经逼近了悬崖边,唯一的解决办法便是“破釜沉舟”。
他已经猜到了这背后是谁的手笔,等底下的人赶到,只怕还要半个时辰,梦中的谢承眸光微暗,重新掀了帘子,妻子的面色已经很苍白了,但那双眸子依旧明亮坚定,他当时就想,妻子是遭了自己连累,这注定了他对不住妻子,若是他们这次能平安无事,他定要好好待妻子,宠着她,纵着她,不让她受到任何委屈。
谢承:“夫人相信我吗?”
江鸾:“妾身相信郎君。”
于是梦中的他揽住了妻子的腰,踩住最边上的峭壁往下落,他其实有在掌控力道,还是有机会平安无事,可偏偏最后的结局就是不好,梦中他们所遇到的场景就像是事先设好的一个死局。
之后的梦境谢承在里面就像是一个局外人,谢国公府少夫人跟公子出事的消息传回到京城,谢老夫人第一个受不住,两眼一黑,卧病在床,宫里派了许多御医过来,依旧无力回天。
国公夫人陈氏先是遭受了小女儿嫁入东宫之后一尸两命,又逢长子出事,是个铁人也遭不住,于是终日以泪洗面,谢国公一边伤心一边还要安慰自己的夫人,整个人瘦到不行。
谢承人虽然陷入了梦中,但是思绪却分外清明,他突然明白妻子为何竭尽全力不想让妹妹嫁入东宫做侧妃。
谢国公府遭受了这些打击之后,二房迫不及待的提出分家,谢老夫人自然是遵从她们的意思,当日便分了家。
即便如此,宫里的赏赐还是如流水般的往谢国公府送,太子殿下跟太子妃娘娘更是时不时的就要来探望谢老夫人,像是给足了谢家颜面,又像是皇室对谢家给足了殊荣。
而江国公府这边,江老夫人身子本来就不好,再经历这个打击,江老夫人就卧病在床了,江国公府的人轮流照顾江老夫人。
这次轮到的是江书妤,江书妤舀起一勺汤药,吹了吹,再喂到江老夫人嘴里:“祖母快别伤心了,七妹妹若是知道一向疼爱她的祖母为了她日夜流泪,肯定也会伤心。”
“书妤,祖母是过来人,你在祖母面前就不要装了。”江老夫人看着面前这个大孙女,冷笑一声,道。
江书妤捏着汤药的碗都握不住了,她面色发白,一门心思的想否认:“祖母什么意思,孙女听不懂。”
“你是真的听不懂吗?你不是盼着你妹妹出事,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跟静王殿下勾搭上的。”江老夫人一看到她这样子,恨得滴血,猛的打翻了她手中的药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