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衔鱼
布置得?当真?是极雅。
“大?人如此为?小女费心,又处处维护于她,符某心下感?激不尽,万万没有?坐于上首的道理。”
符从南引着人入座,又亲手斟上了一杯茶。
“思来想去,便寻了个家宴时常用的圆桌,叫大?家围着坐了,不合礼数之处,还望大?人莫怪。”
“符大?人何?出此言,如此一来,反倒是亲近。”
江淮之眉眼温和,瞧着一旁局促站着不肯落座的小娘子失笑。
“怎得?还傻傻站着,难不成今日打发你?去端菜了?”
“哪有?呀。”
被?打趣一声,小娘子面上一羞。
“我就是、就是……”
她不住瞄着江淮之身旁的那个座位。
按族中长幼尊卑来排,这位置该是她大?哥哥符慎远的,只是哥哥还在膳房里亲自嘱咐上菜,这里才正正好空出来,惹得?她不住遐思。
上次去百味居时,他便只坐在她的对面,还从来没有?坐在身边过呢……
江淮之看在眼里,眸色微有?无奈。
“既是家宴,想来也无需讲究太多礼数,江某与柚儿相熟,符大?人可否准允她坐于江某之旁?”
“江太傅惯会为?她说话。”
长公主自然瞧得?明白,嗔了那小娘子一句。
“磨磨蹭蹭半晌不落座,就等?着这句话吧?”
“娘,这有?什么的,妹妹想坐哪便坐哪。”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符慎远唤菜回来,恰好听到,也笑着揶揄开?口。
“小柚子过来,大?哥坐你?那去。”
“嘿嘿!”
符柚这下可开?心坏了,小脚偷偷把楠木凳往江淮之那边踢踢,自以为?不动?声色地跟人挤一块去了。
感?受到她的小珍珠滚边擦过自己衣袖,江淮之微滞一刻,意外地没有?收回袖子的使用权。
他默许了。
倒是奇怪。
他虽不是什么一板一眼的圣人,却也始终将克己复礼摆在明面上,但一次次允许她逾矩、允许自己逾矩,实也是难以说得?过去之事。
或许自打第?一眼见她以来,他便把她当作个天真?无邪的孩子,既是孩子,做出任何?胡闹的事都是可以被?原谅的。
故而他对她的迁就,也是一次次拉低底线,到最后成了下意识间顺理成章的事情。
可他最近渐渐不觉得?她是个孩子了,却也还是纵着惯着,好像都已形成了习惯,连最开?始气死人的话都不怎么说了。
萦月有?日闲谈与他聊起过,说他很宠她。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是这样么?
他没当过谁家娘子的先?生,不知道怎么做会好,但总不能用对李乾景的态度对她。
毕竟李乾景哭便哭了,哭了接着揍便是,可这符家小娘子若是一哭闹……
怪惹他心疼的。
薄切的小牛肉在落座不久便端上来了,紧接着桂花鱼翅、鹿茸三珍等?十八样珍品被?样貌最好的十八名丫鬟端着鱼贯而入,稳稳当当在梧桐木桌上依次排开?,尚有?一样圆如红玛瑙的樱桃肉,是小娘子特意嘱咐膳房加上的,由?辛夷亲手端进来,放到了江淮之正前面。
江淮之正想到那里,抬眼瞧见这一道上乘的樱桃肉,眸中不免又柔和了三分?。
他能感?觉到,那小珍珠擦过他的袖口一连蹭了三次,好似撒娇求表扬一般。
他可不上当。
只故意轻轻颔了首。
只是这微弱的动?作,落入她的眼里,也值得?她眸中瞬时雀跃起来。
那边,符从南见菜都已上齐,也止了那寒暄的话。
“大?人快趁热用,菜色鄙陋,也不知合不合您的胃口。”
他招呼着,顺势唤了王嬷嬷过来。
“去将窗子都关了吧,今日天冷,江太傅身子也才刚好,可不能再受风了。”
“不行不行!”
符柚下意识脱口而出,惹得?一家人都来看她。
“小柚子乖。”
符慎远难得?没向着她说话。
“这么冷的风,吹着了怎么办?这桌上菜若是也吹凉了,对身子也不好,这有?何?不能关的?”
哥哥虽宠她,但也是个识事的。
再怎么说,江淮之也是客人,哪有?桌上不为?客人考虑的。
“就、就是不行!”
小娘子自己心里清楚,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瞧起来颇有?胡闹的架势。
“关了...关了太热了,就要开?着!”
自家先?生的面色好不容易才好了,她真?的不想再看见他那样苍白如纸的一张脸,就算被?爹爹娘亲联合起来骂死,今日这窗子也不能关。
他昨日亲口讲出的那段故事,一定是犯一次病症就会想起一回,她只是坐在旁边入耳听听都觉得?好难受好难受,更何?况他身临其境得?此梦魇,该有?多绝望。
“屋中闷热,吹些风也好。”
江淮之心下微舒,接过小娘子的台阶便下了。
“就听柚儿的吧,莫要说她了。”
符从南只得?点点头,瞪上小女儿一眼,也不好再训斥什么。
“昨日之事,实乃小女之责,符某多谢大?人舍身相护,敬大?人一杯。”
“为?人师者,分?内之事。”
京中人皆知,江淮之从不饮酒,故而他面前也早早准备了江南的新茶。
他以茶代酒,轻抿一口,温温和和应了。
“除却此事,柚儿昨日在香市之上,一笔点睛绘九公子灵韵,也算是技惊四座了,符大?人可要多夸夸她才是。”
提起此事,符相便显得?喜滋滋的。
“还得?多亏了大?人教的好,今日散朝后,陛下还特意叫了我去说了此事,说柚儿近日在各个地方都频频出彩,宫内都时有?耳闻呢。”
“当真?如此?”
长公主闻言亦是一喜。
“这种好事,怎得?不第?一时间同我讲?”
“夫人见谅,实是没有?顾上。”
心里有?了喜事,符从南喝得?也尽兴,端起酒杯便一饮而尽。
“皇后娘娘也递了话,说太子殿下跟柚儿都是不小的孩子了,本来去年就该将婚事办了,却拖了一年还多,眼下柚儿名声越来越好,诗文礼仪呀,也比以往强上太多,想着尽快将两个孩子的事,提上日程呢!”
符柚听了面色骤然一变,“什么?!”
“柚儿不怕。”
长公主误以为?她紧张了,笑着哄道。
“乾景那孩子也是个心善的,这桩亲事也算亲上加亲了,娘虽舍不得?你?,但也会尽力让你?过得?幸福。”
“你?是我家姑娘,放心嫁便是,日后有?爹喘气的一日,便不叫你?在宫里受半分?欺凌!”
桌上酒是个烈的,他喝得?又快,很快这酒色就上了头。
“符某不如大?人才学出众,也不知究竟挑哪日最为?吉祥,江太傅对这两个孩子,可有?何?建议啊?”
“……”
江淮之罕见地默了默。
“此事很急么?”
他开?口询道,若不细听,几乎没人能听出他声音中些微的不自然。
“柚儿学业一途初有?成效,这亲事先?放一放也未尝不可。”
符从南倒是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稍稍怔了怔。
“自是越快越好,京中如她一般年纪的娘子,都已经出阁了,当爹娘的,心里头不免着急。”
屋内蓦然静了静。
符柚垂着脑袋,小手不住抠着自己袖边的那圈小珍珠,几乎都要给人家全抠掉。
还未曾说话,她眼眶就微微显红了,似乎在不住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她不想嫁李乾景。
这事要是再不说,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娘亲虽然说了,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娘亲永远都会支持她,可她瞧着娘亲笑得?那么开?心,当真?没有?骗她么?
应当是不会的!
她娘亲出阁前就是雷厉风行的公主,从来不屑于说假话糊弄人,届时定会帮她的。
小娘子紧紧咬着唇,那薄薄一方红唇几乎都要被?咬破。
符从南注意到了她的异样,开?口提点道。
“太傅大?人本就久居东宫,即便成了亲,若是还想跟着学,爹娘自会替你?请一道皇命,与成亲前无甚区别的。”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