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素光同
谢云潇道:“很喜欢,不过我看得不是很明白。”
华瑶道:“没关系,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你就告诉我,我手?把手?教你。”
谢云潇道:“你都能看懂吗?”
华瑶道:“嗯嗯,我从小就很擅长数术和算学。”
谢云潇道:“殿下天资卓绝,学识渊博,今后还请多多指教。”
华瑶爽快答应:“一定一定。”
谢云潇笑了一下,他的笑声很浅,也很好听,华瑶多看了他一眼,他已经?翻开了木盒的第?二层。此?处放置着一对印章,白玉雕成的印章,纯净温润,色泽均匀,镌刻着八个篆字,“此?心既坚,此?情无限”。
谢云潇低声念道:“此?心既坚,此?情无限。”
华瑶道:“这是我亲手?雕刻的印章,你喜欢吗?”
谢云潇道:“喜欢至极,我会妥善保存。”
华瑶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他抓住她的手?腕,与她十指相扣,她忽然笑了一声:“你喜欢就好。”
这一句话,方才?谢云潇也说过,此?时华瑶又说了一遍,她的语气轻快又亲昵,谢云潇的心里?也有一种说不出的愉快。
华瑶道:“你快看看木箱的第?三层。”
谢云潇打开木箱的第?三层抽屉,找到了几张宣纸,纸上是华瑶的笔迹。她写了一首两百字的赋文,题目为?《安平赋》,表明了他们?共同的希望,天下太平,粮食丰收,人人都能安居乐业。
谢云潇把《安平赋》读了几遍,又把那一对印章拿了出来。
华瑶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她认真道:“我和你情投意?合,志同道合……”
谢云潇接话道:“今生今世,永结同心,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华瑶附和道:“嗯嗯。”
华瑶把手?伸进木箱里?,又掏出来一只小木盒
,翻开一看,盒子里?装着两只戒指。那是凉州精铁打造的戒指,做工精湛,样式精巧,虽然不是很值钱,但是华瑶自己很喜欢。
华瑶看了一眼谢云潇,他的唇边似有笑意?,她就知道了,谢云潇也很喜欢。
华瑶牵住谢云潇的左手?,又捡起一枚戒指,慢慢地?戴在他的食指上。
谢云潇看得很清楚,戒指上刻着四个字:“地?久天长”。
谢云潇拿起另一枚戒指,刻字是“天长地?久”,他在心中默念,天长地?久,地?久天长,此?心既坚,此?情无限。
谢云潇正想给华瑶戴戒指,华瑶听见了门外的脚步声。她站起身来,她的侍卫在门外禀报:“启禀殿下,白大人求见。”
华瑶道:“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侍卫告退之后,华瑶低声道:“我出去办事了,你继续吃饭吧,不要等我了,今晚我迟点回来。”
谢云潇道:“迟点是什么时辰?”
华瑶道:“不知道,说不准,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华瑶匆匆忙忙地?出门了。
日光暗淡,寒风凛冽,华瑶抬头望着天空,天上乌云密布。严冬时节,雪还没化尽,又有一场大雪即将袭来,她握紧了腰间佩剑的剑柄,又松开手?,大步流星地?走向议事厅。
*
午时已过,华瑶和白其姝秘密商议了半个时辰,草拟了一份劝降书。这一份劝降书是以朝廷的名义撰写的,加盖了雕龙金印的印章。
雕龙金印的刻纹十分复杂,技艺精湛的工匠也要雕刻十年以上。华瑶手?里?的雕龙金印是周谦送给她的,如今派上了用场,她心里?也有几分感?慨,时也,运也,命也,她登基称帝,顺应了天命人心。
当天下午,华瑶派人把劝降书送到了金莲府,前线又传来捷报,许敬安率领七千精兵大破敌军,敌军伤亡超过了一万人。
白其姝听闻这个消息,很是高兴:“永州贼兵快要死光了。”
华瑶道:“永州贼兵约有五万人,死了一万,还剩四万,如果这四万人不愿意?投降,我会把他们?全部杀光。”
白其姝含笑道:“殿下英明,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您活捉敌军将领之后,能否请您把他们?交给我?”
华瑶道:“你有什么主意??”
白其姝道:“我创造了几种酷刑,刚好可以用到他们?身上。”
华瑶察觉到了白其姝的语气格外兴奋,华瑶不禁问道:“什么酷刑?”
白其姝道:“有一种酷刑,我给它取名叫‘分筋错骨’,把人绑在一张木床上,戴上手?铐和脚镣,拴上铁索,再把铁索收到绞盘上,转动?绞盘,手?铐向前移动?,脚镣向后移动?,这个人的上半身和下半身就会渐渐断开,他还会听见自己皮肉绽开的声音,咔嚓,咔嚓……”
说到此?处,白其姝忍不住笑了一声:“我在他的伤口上洒满辣椒粉,再用铁钩子挑出他的大肠小肠,挂到他的脖子上。他巴不得铁钩子戳穿他的喉咙,只要他死了,他就不用受刑了,多有意?思啊,您说呢?”
华瑶十分震惊,她听完白其姝的话,这才?发现了白其姝和俞广容的不同之处。
白其姝和俞广容都是华瑶的得力干将,都能狠下心来做事,不过,俞广容动?用酷刑,只是为?了审查案件,白其姝研究酷刑,完全是出于兴趣。
古语有云,“治乱世,用重典”,如今的时局动?荡不安,确实要利用酷刑震慑心怀不轨的恶人。等到时局安定下来,酷刑也不是长久之计,华瑶的理想是废除贱籍,改善法治,人人安居乐业,若要达到这个目标,必须从上到下、由尊及卑,严禁滥用酷刑和私刑。
华瑶心念一转,语气平静道:“先审问,再定罪,如果犯人犯下了十恶不赦的大罪,倒是可以用酷刑惩治一番。”
白其姝道:“贼兵不愿归顺您,那他们?就是十恶不赦。”
华瑶道:“现在他们?有了活命的机会,就看他们?能不能把握住了。”
白其姝道:“听凭殿下吩咐。”
华瑶笑而不语。
当天深夜,华瑶等来了贼兵首领的回信。
贼兵首领名叫杨宁宴,原是御林军第?二军营的骠骑将军,御林军爆发内乱之后,杨宁宴率领第?二军营的精兵逃到了永州,杀进了金莲府。
后来,东无攻占了金莲府,杨宁宴也认了东无做主子,东无死后,金莲府三分之一的城区已被?大火烧毁。
杨宁宴调派工匠,依照他的喜好,重建金莲府。他最关心的建筑是青楼,百姓依旧无家可归,青楼已是灯火通明。
金莲府呈现出一种怪异的惨状,偌大一座城市,一半是纸醉金迷,另一半是烟尘灰烬,至少?有上千人饿死冻死。
杨宁宴严禁百姓逃离金莲府,他勾结了东无的残兵,兵力比从前更强大,防守也比从前更严密,此?时华瑶不能强攻,她派人以朝廷的名义传信给杨宁宴,表明了招降的意?思,要给杨宁宴加官进爵。
杨宁宴手?里?有三万五千精兵,其中一万三千人是御林军,剩余两万两千人来自绍州军营,被?称为?“绍兵”,绍兵的故乡绍州四季如春,他们?不擅长在风雪天作战。近日风大雪大,绍兵的战力减弱了不少?,杨宁宴的气焰也收敛了不少?。
绍兵的首领是章武德和章武义,他们?二人是一对亲兄弟,都姓章,他们?曾经?在绍州立下战功,朝廷赐给他们?“武德将军”和“武义将军”的封号,他们?得到了这个封号,就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章武德和章武义,以此?感?念朝廷的恩德。
华瑶原本以为?,章武德和章武义都是朝廷的忠臣,她万万没想到,此?二人早已投靠了东无。
东无死后,章武德和章武义勾结了杨宁宴,组成了一个联盟,他们?之间的关系却没有表面上那么稳固。
华瑶假借朝廷的名义封赏杨宁宴,杨宁宴果然上钩了。他在回信中写道,他愿意?接受朝廷招降,重回御林军的军营。除此?之外,他没有多写一句话,他并不信任朝廷,还想与朝廷讨价还价。
华瑶反倒更有把握了。她派出暗探,在金莲府散播谣言,说杨宁宴已经?投靠了朝廷,章武德和章武义都会被?杨宁宴杀死,章氏兄弟的人头,就是杨宁宴献给朝廷的投名状。
谣言在金莲府流传了几天,已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民?心恐慌,军心浮动?,自古以来,“站队”二字就是最难的,许多人也是墙头草,不知道应该如何选择。
正月二十日,黎明时分,有一支官兵队伍从京城赶来,直奔金莲府,这队伍里?的每一个人都说官话,都穿着一身墨灰的衣裳,其中还有几个中年人和老年人,言谈举止温文尔雅,颇有一种京城文官的气派。
距离金莲府还有二十里?路程,这一支队伍就被?人拦下了,拦路的人高声道:“你们?从哪里?来?轿子里?的人,马上出来!”
周谦从轿子里?走出来了。今日她乔装改扮,修饰了自己的面容,看起来也就六七十岁,俨然是一位资历深厚的文官。
周谦依照华瑶的吩咐,撒谎道:“回去报告你家主子,我是兵部侍郎姚庆彦,这是朝廷的信函,你替我转交给杨宁宴。”
兵部侍郎亲自赶到了金莲府?还带来了朝廷的信函?!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这个消息已经?传到了章武德和章武义的耳朵里?。
自从金莲府传出流言,章氏兄弟就起了疑心。现如今,他们?派出去的暗探,竟然把朝廷的信函带回来了,他们?的疑心更难消除了。
章武德双手?背后,分析道:“兵部侍郎姚庆彦是个女?官,她的顶头上司,兵部尚书庄妙慧也是个女?官,这两个老娘们?都是方谨的人……”
章武义道:“方谨要收服杨宁宴?”
章武德道:“杨宁宴手?里?只有一万兵,咱们?兄弟的手?里?,可是有两万兵,你就派人把兵部侍郎请过来,和她说说,方谨可愿意?收下绍州军营?方谨的驸马姓顾,叫顾川柏,出身于绍州顾氏……”
章武义打断了他的话:“难道方谨就比杨宁宴可靠?”
章武德道:“杨宁宴天
天往青楼钻,他懂个屁!一天不嫖就会死的烂货,没读过几本书,能有什么见识?东无的武功比他强多少?,你可见过东无吃喝嫖赌?龙生龙,凤生凤,烂货的儿?子屁股漏风!”
章武义道:“咱们?还不如投靠华瑶,捞点钱,杀点人,逃回绍州……”
章武德道:“你当我不想?咱们?杀了启明军几千人,结下了血海深仇!”
章武义思考了片刻,派出了一队侍卫,迎接京官入城。但他还是留了一手?,他只允许兵部侍郎一个人登上城楼,身上不能携带任何兵器,兵部侍郎答应了他的要求。
天光微亮,城楼上灯火闪烁,周谦一步一步地?走过台阶,脚步沉重而缓慢。她气喘吁吁,费尽了九年二虎之力,终于走到了章武义的面前。
章武义紧紧地?盯着她,她的气息短促而混浊,她显然是个文官,从未练过武功。
章武义放下了戒心。他向前走了一步,问道:“你就是兵部侍郎?你和杨宁宴什么关系?”
周谦道:“杨宁宴说,杀了你们?兄弟二人,你们?的两万精兵就会归顺公?主……”
章武义道:“究竟是杨宁宴要杀我,还是公?主要杀我?”
这一句话还没说完,寒风化作利剑,“嗖”的一声,刺穿了章武义的脖颈,把他的头颅削了下来,颈血喷溅,他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章武德嘶吼道:“弟弟!!”
章武德的双眼充满血丝。他拔刀出鞘,指向周谦:“杀她!杀她!报仇!报仇!!”
众多侍卫挥动?长刀,使出了绝招,刀光汇聚,如同潮水般涌来。
周谦的身法十分轻盈,脚步又是十分稳重。她跳到了半空中,像是在平地?上行走,从始至终,她的双脚都没有落地?,敌军伤不到她一根毫毛。
周谦抬起手?,挥动?衣袖,空气凝成了一团黑影,沉重如巨石,“咚咚”地?砸下来,溅开一片血水,又有几十人气绝身亡。
周谦的武功之高,超过了众人的想象。
章武德怒骂道:“老娘们?,你是人是鬼?!”
转瞬之间,周谦跳下了城楼,她的身影完全消失了,无人能看清她的去向。
城楼上的血腥味十分浓重,章武德看着弟弟的尸体,不由得怒火攻心。他从来没有伤害过御林军,御林军却不给他活路,他就是死,也要给弟弟讨个说法!
章武德清点了八百死士,六千精兵,向着杨宁宴所?在的青楼杀了过去。
天色大亮,杨宁宴才?刚醒过来,章武德已经?杀进了青楼。
街道上回荡着惨叫声,章武德咆哮道:“杨宁宴,滚出来,你杀我弟弟,我要你血债血偿!!”
杨宁宴站在二楼,扶着栏杆,望着章武德,大喊道:“兄弟!”
章武德一个纵跃,跳上了二楼,挥刀一斩,迅速砍了过来,他的杀气极强,像是要把杨宁宴千刀万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