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楮绪风
这女?子还是一副不乐意的?模样,明裳伏在他怀中,柔荑搭过李怀修的?肩背,“可是皇上与臣妾都去?了东山,绥儿?安儿?那么小,臣妾不放心?。”
那眼底的?担忧极为真?切,至少?,李怀修从?未见这女?子对自己也有这般真?情流露的?时候。
他心?底闪过一抹不快。
遂自然地开口,“这几日?你带着绥儿?安儿?常去?寿康宫走动走动,待朕与你离开,两个孩子交给太后?照顾。”
交给太后??
皇上这是何意。是想太后?与两个小皇孙多亲近?让太后?照顾绥儿?安儿?,那其他的?皇子公主怎么办?
还是说,皇上只准备带走她一个生养的?嫔妃。
明裳心?头转了千百个来回,眼眸轻怔,李怀修似是看出她的?心?思,漫不经意地开口,“贤妃,张贵嫔,陆美人照顾皇嗣会留在宫中。朕离宫,皇后?,你与舒贵人同?往,其余嫔妃等一众侍奉者再添六人。”
果?然与明裳所想的?一般。皇后?与舒美人离宫,也就不用担心?有人伤害绥儿?安儿?。
她一双玉臂环住男人的?后?颈,桃腮粉面?,乌发如云,湘妃色薄衫交领,半遮半掩着下面?的?姿容春光,女?子仰起脸,主动献给他一个香甜的?吻,婉转唤他,“皇上……”
李怀修喉咙轻滚,“又做甚?”
他扫一眼那处风光,不由意动,推了下扳指,复又移开。
明裳侧脸贴他胸怀,“臣妾相问皇上狩猎要去?多久?”
“臣妾离开绥儿?安儿?太久,会想他们的?。”
李怀修略一沉眉,以为她又要说什么话。
自从?生了绥儿?安儿?,这人心?思便全在那两个孩子身上,说给他打祈福的?络子,过这么久,他连一根线都没?看见,他又不能真?的?拉下脸面?,与她相要。让她知?晓,自己一直将这事?放在心?上。
这女?子待他就会嘴上哄得好听,唯有自己当了真?。
“时日?未定。”李怀修唇线轻扯,没?心?思再与她温存,冷脸地拍拍明裳的?腰臀,让她起来,“朕前朝还有事?,要走了。”
明裳一脸无辜茫然,不知?自己又说错了什么话。
这位总是说变脸就变脸。
第091章
翌日从坤宁宫问安后, 见外面风和日朗,明?裳回?殿卸了钗环,吩咐乳母抱着皇子公主, 去寿康宫给太后请安。
这日一早问安, 六宫就得知?了中秋后,东山狩猎的音讯, 一同跟去的嫔妃尚未定下,在?场的嫔妃们?不禁意动,能跟皇上一同狩猎, 也是入圣眼的机会。更?何况她们?猜想,宓妃照顾皇子公主,必然要?留在?宫中,宓妃不在?,皇上必然要?择旁人侍奉。
六宫嫔妃揣着这样的心思, 却不知?皇上早已决定, 宓妃也要?跟去。
明?裳到寿康宫, 立即有人回?殿通禀,须臾,亲自出殿迎她的是太后身侧的赵月儿。赵月儿屈身做了礼, 鬓间簪的是一支素净的玫瑰花簪, 也正是因赵月儿的衣着,明?裳才料想,太后娘娘不喜太过明?艳的装扮。
她微微一笑?,“月儿姑娘不必多礼。”
两?人相互客气,赵月儿以帕子掩了掩唇角, 对后宫这位十分貌美的嫔妃油然而生的好感,“宓妃娘娘唤臣女月儿即可。”
又道, “太后娘娘在?佛堂礼佛,请宓妃娘娘在?殿内等候片刻。”
宫人摆上圆凳,明?裳规规矩矩地坐下身,手?边放的是一盏甘露,乳母抱着绥儿安儿去窄榻里玩儿,绥儿安儿四个月大,内穿内务府新裁的对襟短衫,外裹坎肩,脖颈下围着四合如意式的口水兜,又各戴了一只长命锁,学会翻身后,兄妹俩正在?窄榻里玩得不亦乐乎。
安儿爱哭爱笑?,似得了什么趣味,咯咯咯得笑?个不停,绥儿翻了一会儿就觉得无趣,又被妹妹挤到窄榻里面,乳母摇头无奈,抱着皇子放到宽敞的位置,安儿黏着哥哥,眼巴巴地瞧着,也要?去哥哥那里玩儿。
太后扶着赵月儿走过屏风,就听到女童清脆的笑?声。太后年纪大了,在?永州见故交含饴弄孙,隐隐艳羡,回?宫后皇帝又始终与?她有一层隔阂,唯有见到孙儿,太后才能生出些?许喜色。
下月东山狩猎,皇帝出行要?带上宓妃,太后怎不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打的什么盘算,偏生她也是喜欢宓妃生的这对儿龙凤双胎,那一板一眼的绥儿,简直与?他父皇一模一样,活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太后摇头长叹,自屏风后现身。
此时明?裳正一脸无奈地看着窄榻里的兄妹俩,听到太后出来,忙转过身,带着乳母蹲身做礼。
太后让她不必多礼,走过去瞧自己的两?个孙儿,当了祖母,是如何都看不够这两?个小家伙,“来,让哀家抱抱。”
乳母小心翼翼地把小皇子交给太后,太后越看越喜欢这个皇孙,忍不住道:“这孩子与?皇帝小时候一样,哀家还记得皇帝这么大,哀家怎么逗他都不笑?,好似旁人欠了他的!”
在?场的人闻言,皆掩唇失笑?。
赵月儿在?旁边轻扶着太后的手?臂,柔声,“月儿瞧着,小皇子的眼睛与?太后也很相像呢!”
“哀家仔细看看。”太后又看两?眼,“确实像得很。”
抱够了小皇子,太后又去抱最是泼皮的小公主,明?裳不禁呼吸一紧,捏住了帕子,她看出比起安儿,太后更?偏心绥儿,安儿认生,太后从未抱过,她只怕太后抱时,安儿哭啼,惹了太后不喜。但?她要?离宫,把兄妹二人交给太后照拂,总要?让安儿亲近太后。
说来也是奇怪,安儿乌溜溜的眼珠先看看母妃,再看看眼前雍容威仪的祖母,好似有所感,乖乖地由太后抱了去,没哭,但?也没笑?。
太后接到怀中,没听到那熟悉的哭声,明?裳才放下心。
赵月儿瞧着这永安公主生得可真好看,更?像宓妃多些?。
她好奇道:“方才月儿听着,应该就是小公主在?笑?,可真是个活泼的性子。”
太后点了点头,到底是亲孙女,她逗弄两?下,让安儿再笑?一声。安儿咕哝两?下小嘴,好一会儿,终于给了祖母面子,咯咯地笑?出了声,也就笑?了两?下,足以哄得众人开怀。
这日明?裳到寿康宫还算顺利,太后如以往只说了两?句,便让她去碧纱橱抄写佛经?,待快至晌午,太后召她出来,赏了一对儿玉镯,态度有所和缓,才让她带着绥儿安儿离开。
明?裳按了按发酸的手?腕,并未在?乎太后待她不冷不热的态度,毕竟这宫中还是要?皇上说的算,只要?皇上宠爱她,在?这后宫中,就没人能拿她如何。
今儿安儿的表现甚好,明?裳奖励地亲了女儿两?下,安儿欢喜地露出笑?脸,又往她怀里哄,习惯地吃奶。宫里的皇子公主都有指定的乳母喂养,明?裳好笑?地拨开女儿的脸蛋,交给乳母去喂。
……
一连数日,但?凡天气适宜,明?裳都会去寿康宫一回?。太后也习惯了她日日抱着两?个孩子过去,便改了夜中礼佛,又给皇子公主准备了一张宽榻,由着安儿在?上面滚来滚去,太后坐在?一旁看着,满目慈和,爱不释手?。
是日后午,乾坤宫中。
李怀修想起那女子近日常去寿康宫,招了全福海来,问皇子公主在?太后那儿可还习惯。
他边伏案批阅奏折,边听全福海的回?话?。
全福海眼含喜色,“皇子公主已是习惯了去寿康宫。为着皇子公主,太后娘娘特吩咐内务府锻造处打一张宽榻,上铺柔软的红罗绸缎,打磨得光滑细腻,生怕皇子公主磕了碰了!”
母后一向多思。三子中,二子模样最是像他,李怀修也料想到,母后会喜欢绥儿。
他提了提唇线,又问太后宫中,宓妃平日在?做什么,可是陪太后说话?。
全福海面色一顿,斟酌道:“奴才听闻,太后娘娘不曾与?宓妃娘娘多言,宓妃娘娘在?寿康宫时,多是在?碧纱橱抄写佛经?。”
抄写佛经??
手?中握着的朱笔一顿,笔尖儿的红墨重重垂下,晕染到宣纸上。李怀修眉心一拧,撂了握着的朱笔。
他记得那女子最是厌烦习字,居然也能耐得住性子,在?太后处抄写佛经?,还不曾与?他诉苦过一句。
……
是日,御花园六角亭中。
太后精神稍济,用过早膳,皇帝陪她同游御花园。母子二人坐在?亭中,皇帝鲜少这般得空。
“今儿是前朝不忙?难得过来陪哀家这么久。”
李怀修落下的黑子不动声色地相让,他慢饮茶水,姿态散漫地把玩拇指的玉戒,“母后回?宫后,儿子还未陪母后游过御花园。”
这御花园在?太后年轻的时候不知?走过多少回?,数十年过去,不见变了翻模样。太后不信皇帝这句话?,她这儿子要?是当真无事,也不会陪她到现在?。
皇帝一向?有耐心。
太后不禁感慨,记得小时候他们?兄弟几个随先帝冬猎,天寒地冻,几个金玉养出的皇子受不得冻,早早回?了行宫,唯有她这个儿子在?雪地里趴了半个时辰,射到一只花鹿,回?来几乎要?冻成雪人,摸不到半点人气,他不仅毫不在?意,反而献宝似的将那只花鹿给她,眼底有着养尊处优的皇子罕有的坚毅之?色。
他就像林中的一只凶兽,骄傲地宣示自己的战利品。那时太后就知?晓,自己生的这个儿子,有朝一日,必成大业。
太后瞥了皇帝一眼,“哀家听闻昨日萧家大房三公子被弹劾下狱,大理寺还在?审查此案。”
那三子也是不省心,下狱后,太后就收到了萧家的书信,哭诉请求她为萧家作保,为三子说情。太后早知?自己回?宫就是一堆烂摊子事,萧家小辈中,没有能立得住的,若非有她这个太后撑着,萧家哪还会有今日的繁盛。
李怀修置若罔闻,不徐不疾地提醒,“该母后落子了。”
太后知?道他是什么脾气,“哀家知?晓皇帝现在?对萧家不满,那三子也是无用之?人,念在?哀家的情面,皇帝从轻发落,打发他也就罢了。”
宫人们?已无声守到亭外,李怀修这才不紧不慢道:“儿子听母后的。”
“即便如此,念在?萧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太后本没认为皇帝会轻易答应她,正要?继续絮叨一二,乍然听他回?话?,不由止住话?音,诧异抬眼,“哀家是没有听错?”
李怀修见太后手?边的茶水冷了,亲自换上一盏,脸色如旧,“萧家长房三子确也没犯下什么大错,儿子知?道萧家来人说情,念在?母后的情面,儿子回?去责令大理寺将人放了。”
今儿皇帝这么好说话??
太后眼神狐疑。
她可不觉得皇帝这般顺着他是什么好事。
说话?间一盘棋局下完,太后有些?乏了,“罢了,皇帝前朝有事,不必再陪着哀家了。”
赵月儿回?到亭中扶太后起身,一行人慢慢往御花园外走,李怀修右手?负在?身后,这才似无意说道:“近日宓妃带着绥儿安儿去陪母后,母后可还开怀?”
能有日日哄着孙儿,太后这身子骨便也不觉乏累,她慈笑?道:“哀家抱着绥儿,像抱着皇帝小时候一样。”
李怀修也不由笑?了,话?锋不紧不慢地一转,“宓妃性子娇气些?,叨扰母后了。”
提到宓妃,太后倏然明?白皇帝的意思,她脸上笑?意淡下去,总算明?白他今日为何兜这么大一个圈子,“莫不是宓妃将哀家让她抄写佛经?的事儿向?皇帝告状了?”
李怀修指腹捻着扳指,没有立即反驳,“母后知?道宓妃的性子,她待您一直是毕恭毕敬,规规矩矩。她心知?您不喜欢她,是儿子让她带着绥儿安儿常去您宫中,从始至终,她都没有跟儿子抱怨过一句。”
“她这么做,也是不想让儿子为难。”
他有时倒宁愿这女子跟他撒娇埋怨,偏生不该懂事的时候,比谁都要?懂事。
太后拧起眉,“如此说来,倒是哀家做了这个恶人。”
“哀家确实不喜欢宓妃。让她抄写佛经?,也是想静静她的心性。”
身为后宫妃嫔,怎能让皇帝将心思都系于她一人身上。旁人听闻,又怎会仔细分辨,皇帝岂不成了耽溺女色的昏君。自古以来,下面人津津乐道的向?来是皇室宗亲那些?乌七八糟的荒唐事,皆做了饭后谈资,引人笑?话?,茶余闲谈,谁会追思根本。
皇帝不以为意,旁人却不这样去想。太后不能忍受自己的儿子当得一位明?君,却因一女子留下污点。她更?不能忍受,本该雨露均沾的皇帝会过于宠爱一个嫔妃,而失了分寸。
李怀修没就此事再与?太后争执,他清楚只要?自己宠爱宓妃一日,太后就有一日对宓妃不喜。他再多辩解,只会越描越黑,太后也不会去听,反而愈发不快。
更?何况,他喜爱宓妃,事实就是如此。
李怀修停住脚步,神情云淡风轻,“方才儿子退了一步,现在?儿子希望母后也能做此退让。”
“儿子不为难萧家,请母后也不要?为难宓妃。”
太后脸色难看,“皇帝便是连这点委屈也舍不得让宓妃去受?”
她只让宓妃抄写佛经?就算为难了?怕是那萧家三子下狱,也是皇帝有意为之?。她可真是养了个好儿子!为一个女人,把前朝的那些?手?段都用到母亲头上了!
伺候的宫人们?垂低脑袋候在?后头,赵月儿见此情形,眼眸轻转,忙劝道:“太后,月儿听闻,龙凤双胎乃是吉兆,宓妃娘娘诞下一对皇子公主,是大魏祥瑞,如此说来宓妃娘娘也算是有功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