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莫八千
不能怪他多想。
他又是忍不住掉眼泪,又是忍不住翘嘴角。
想到郡主有那——么喜欢他,他高兴得快要找不着北了。
他低着头来?到皇上面?前,将纸打开了放在桌案上。
“请皇上过目。”
姜怀泽也没?料到,枫黎有这么一出准备。
这要是他应下的,找个理由反悔也不是不行,可这是先帝留下的。
他哪儿?能替先帝回绝?
枫黎见?他的神色,便?知道?自己胜券在握。
她俯身:“北地将军府少一贴心的管事,还请皇上割爱,允许臣将陈公?公?带回府上,臣感?激不尽。”
第五十一章 都是郡主将他带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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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黎心知父王不一定愿意见她, 还是在离开京城前去了趟定北王府。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枫玖会是最后一代?定北王,但因为她镇守北地、功绩无数, 王府非但没有被人小看,反而光鲜亮丽得很。
听?说, 还有许多世家求老王爷帮忙,希望家中子弟能到北地军中历练。
府中的下人还是五年前那些,见了她纷纷行礼。
“郡主, 您回?来了!”
“王爷才?命人备了点心和茶, 郡主刚好一起用一点儿。”
“昨日去街上看郡主了, 郡主真?是好生威风!”
枫黎笑着跟他们招呼招呼,直接去见父亲了。
枫玖正在庭院中喂鱼,听?见脚步声, 抬头?看过去。
嘴唇抿了抿, 又?低头?喂鱼。
他低声说:“还以为, 你都不愿意回?这个家了呢。”
父王老了。
五十岁的年纪, 已经?一头?白发。
离京时, 因父王还在昏迷, 她便没去王府辞行。
但抓捕林清远时,父王显然还少有白发。
只五年的时间, 若不是因为林清远的事伤心难过,又?怎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声音也明显变了, 不似曾经?那样有力, 气息弱了许多。
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无力的老态。
但心情似乎还可以, 看向那些鱼时,神态安详。
枫黎蹲在池塘旁边,抓起一小把鱼食, 一点点儿地往水里撒:“父王这是什么话,离京那么久了,当?然是要回?王府来看看。”
女儿说的是“王府”,而不是家。
枫玖明白,两人之间大概再也回?不到她儿时的关?系了。
不管回?不回?来、说不说话,总有种无形的隔阂。
这几年里,许多上门的宾客,都在他面前夸赞郡主而痛骂林清远。
说林清远有负他的教导,狼心狗肺。
他看得出来,那些人说这些话时根本不需要违心,他们都是真?心的,发自?真?心地认为林清远就?是个该被人千刀万剐的混蛋,郡主是大燕的保护神。
他能不知道林清远做得不对吗?
他只是没想到,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儿子真?会做出那种大逆不道的祸事。
可再怎么说,那也是他的儿子啊。
不能让儿子名正言顺地出生在王府中,已经?很亏欠了。
所以他平日里会更宠儿子一些。
他想要个儿子、对儿子好有错吗?
错的是这个儿子是个拎不清的蠢蛋。
不仅蠢,还自?以为是。
乖乖听?他的话,岂会把自?己的姓名都搭进去?
他叹了一声:“你能回?来看看,为父就?很知足了。”
“我?已经?跟皇上述过职,北地还有许多积压的事务,即日就?会启程回?去,下次回?京,就?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了。”枫黎将手中的鱼食撒干净,拍了拍手掌,“皇上已经?答应了我?,定会善待父王,让父王好好地在京城颐养天年,还请父王保重身体。”
枫黎说走,枫玖也没留。
两人之间有嫌隙,又?有一种说不出的默契。
他点点头?:“你也是,听?说这几年里又?受了几次伤,再硬朗的身子也耐不住总受伤,要是有了相中的男子,全凭你自?己做主吧,但别忘了写信回?来告诉为父一声。”
枫黎一顿,轻笑着应声:“好,定会写信回?来了。”
心说,怕说出来直接将父王气得背过气去,还是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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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未出王府,枫黎就?瞧见陈焕撩开马车的车帘,往王府里望。
而看到她的身影,反而立刻放下了帘子,装作不曾看过她的样子。
她笑了笑,蹬上马车,与?车夫道:“走吧。”
继而坐到陈焕身边,陈焕往旁边挪了挪,想给她挪出地方。
她伸手一搂,又?把人搂了回?来。
“外人又?见不着,坐那么远干什么。”
她抱住陈焕的腰,这回?陈焕还算听?话,乖乖靠在她身上。
身量分?明比她高一些,却有种乖顺的依恋感。
陈焕问:“郡主与?王爷聊过了,真?不多住几日?”
枫黎撩开车帘,回?头?望了望逐渐远去的王府。
“不了,就?这样吧。”她松手,问,“还是你放不下陈顺?”
陈焕这人,对关?系好的人,心总是软的。
跟陈顺相处六年时间,嘴上总是骂,但早把人放心里惦记着了。
如今他离开皇宫去北地,难免要做出决断。
“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大不了我?再入宫,跟皇上说将陈焕父子一并带走为我做事。”
“……”
这话没什么问题,可怎么就听着……那么奇怪?
就?跟郡主要把他们两个一起收了似的。
陈焕在她腿上打了一下:“罢了,陈顺愿意留在宫里,便遵循他自?己的意愿吧。”
如今陈顺也二十多岁了,有自?己的想法了。
而且,他确信陈顺这孩子不仅能保护好自?己,还能混得风生水起。
很多人见他离开,肯定想要跟陈顺争权夺利……
可哪儿是那么容易的。
能斗得过陈顺的人恐怕不多。
“好,那就?算了,等日后有机会,我?带你回?京时再见他。”枫黎又?撩开车帘,看着外面热闹的街市,问道,“陈公公,你要在京城逛一逛吗?北地虽然不差,但的确没京城这般繁华。”
陈焕顺着她的视线,目光穿过车窗。
人流如织,熙熙攘攘,一切像是流动的画卷,在眼前流淌而过。
他沉默片刻,摇了摇头?:“奴才?在宫里时有的是权力,想要出宫随着采买太监一同溜达溜达还是很容易的,这条街来过很多次,也没什么新鲜的。”
况且,若叫郡主同他一起逛,必然会被人发觉他的身份。
郡主一世英名,怎么能毁在他的手里呢。
“那好吧,等回?了北地,带你在那边逛一逛。”
枫黎没再说什么,只拍拍他的手背。
她一向考虑周全,又?问:“那……你可想回?家瞧瞧?”
她知道,陈焕家就?住在京城附近,若陈焕想,她可以让车夫先去那边。
反正不会太远,比起日后个把月的路程,算不上绕路了。
陈焕闻言微僵了一下。
他家?
他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
七岁时就?成了阉人入了宫,三十年时间,他就?连父母还有弟弟的模样都忘了。
不知道他们过得如何,也不知道他们是生是死。
“郡主过去有句话,伤人,但说的没错。”他没什么温度地笑了笑,“世上哪有那么多父慈子孝,如果真?有——奴才?又?怎么会被送进宫中,成了阉人呢?”
枫黎的面色变了变,抬手蹭蹭鼻尖。
她嘀咕:“陈公公可真?是记仇,这么多年了还记得一字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