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莫八千
陈焕心头一跳,跟郡主对视的双眼忽而想躲闪。
他压下喜悦,哼道:“郡主可甭这么说,叫人听见?了?,奴才解释都解释不清。”
说完,又觉得自己一个奴才,对主子这么说话实在是冒犯了?。
面对郡主时,真是一不小心就得意忘形。
枫黎早就摸透了?陈焕的性子,对他的逾距并不在意。
她?耸耸肩膀,换了?个话题:“陈公?公?今日过来,是皇上有吩咐,又来找本郡主的吗?”
被人说中?心思,连借口都一并说中?了?,陈焕的耳朵“蹭”地红了?。
许是心虚吧,他总觉得这话里意有所指。
这种情况下,还哪里愿意承认。
他深吸一口气:“怕是让郡主失望了?,奴才今日有旁的事要处理。”
“噢,这没什么失望的,皇上忧国忧民,总不能把心思都放在我一个小小的郡主身上不是?”说着说着,枫黎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陈公?公?辛苦了?,一连几日我都见?你辛辛劳劳地在这边忙碌。”
“……”
陈焕感觉整个脑子都是热的。
这不就是点他“天天往这边跑”呢么!
“郡主管的未免太?宽泛了?!”
他不停来这附近,有那么明?显吗?
不过是为了?看她?几眼罢了?……
越想,他就越是心虚。
有种郡主已经知道了?他腌臜心思的感觉,就是连她?的眼睛都不敢看了?。
一心虚,他就容易生气,就容易把话说重了?。
“奴才还有许多?事要忙,不似郡主还有功夫练武消磨时光,郡主与其不停感怀过去,还不如珍惜当下的闲心逸致。”他又羞又气地开口,说的不太?客气,“奴才告退。”
说罢,转身便走。
路过永宁殿门口时,脚步诡异地慢了?一下。
又咬咬牙,愣是没停留,直接走了?。
陈顺跟在干爹斜后方,拿余光观察陈焕的表情。
干爹分明?是想借着降温的事,去进殿跟郡主嘘寒问暖几句的。
得,愣是白跑一趟。
这下干爹又要自己生闷气了?。
“陈公?公?慢走。”
殿门口传来枫黎清脆的嗓音。
尾音微扬,略带调侃。
陈焕气得磨牙。
他发誓,再也不主动?来永宁殿这边了?!
至少半月之内,他绝不会再来!
他赌气,头都没回一下。
等走出了?两条宫道的距离,又有些后悔。
尤其是回想起那句“换做别人,我才不说呢”的时候,回想起郡主带笑的眉眼,还有她?靠在树干上垂眸注视他的模样,心中?不可抑制地泛起了?某种充盈感。
薄唇轻抿,这才勉强掩饰了?不断往上翘的唇角。
不知是不是错觉,陈焕总觉得他跟云安郡主之间的关系有些暗昧了?。
她?看向他时,一直是笑盈盈的。
圆润的杏眼再不似祭天遭遇刺杀时那般锐利,反而有些女儿?家?的俏皮。
她?年岁不小了?,却像个没长大的、野惯了?的孩子,时不时调侃他。
他总能被她?气得牙痒痒。
可他满心的气,又总能在她?的笑容之下咽回去。
他能察觉到,郡主似乎很喜欢调侃他。
不是最近才有这种感觉的,而是在他受伤前,就隐约这么觉得。
不是恶意地羞辱,只是调侃。
就像他见?过那些关系好的宫女之间,你一言我一语地笑着斗几句嘴。
两人之间的关系,也会因为这一来一往而拉近了?距离。
他总是在目光相触碰时,心头忍不住轻轻地跳。
只要跟她?同处于一个空间里,内里就跟有什么涌出来似的,鼓鼓胀胀,心情也变得愉悦,便是看冬日宫里的枯草树木都变得顺眼了?起来。
可他们分明?什么都没有,就连句越界的话都不曾有过。
她?也没再碰过他一下,上次触碰,还是他身体?发软时不小心抓住了?她?的手掌。
除去偶尔拌嘴,什么都没有了?。
他有些享受这种不远不近的距离。
那是一种隐秘的欢喜——
郡主在其他人面前总是有她?的“身份”,不是郡主的大方得体?,便是将?军的骁勇坚毅。
只有面对他时,才会说几句俏皮话,好像卸去了?一切负担。
他喜欢看郡主满脸愉悦笑意的模样。
尤其是她?那么看着自己。
-
陈焕站在宫道尽头的拐弯处,注视着姜晟睿与姜怀泽从勤政殿中?离开。
两人都没说话,不算剑拔弩张,但面色平平,并无笑意。
想来,两人在殿中?许是发生了?些许争执,至少也是意见?相左。
姜晟睿是皇长子,从出生时便备受瞩目,久而久之就养成了?自我严苛的性子,不论做什么都一板一眼,严肃古板却十分沉稳。
他算是稳健派的代?表,稳扎稳打,一步一个脚印,深受一些老臣看中?。
而姜怀泽人如其名,温润如水,是心怀大爱之人。
他才思敏捷,见?地颇新,对顽固迂腐之人来说便是标新立异,太?过冒进了?。
但新晋的有识之士,不少人愿意与他结交,以望改革,大展拳脚。
最近这些时日,能把他们聚在一起的,也就是刺杀一事了?。
姜晟睿虽然古板,但从这些天的态度来看,他也是不相信云安郡主会勾结外敌的。
事关郡主,却能让这两人有了?争执……
陈焕心中?有了?掂量,稍作?片刻,便神色如常地一步步走上石阶。
进殿后,他恭敬垂首:“皇上。”
“你来了?。”
相比两位皇子眉头轻蹙的样子,皇上的面色要好上不少。
想来是两人查出刺客一事与郡主并无?关系。
他还是揉了?揉太?阳穴,嗓音沉沉道:“方才朕的两个儿?子在朕面前一阵辩论,吵得朕实在头疼,你来的正好,为朕解解乏。”
“是。”
陈焕应声上前,为皇上按揉头上的穴位。
他低声说:“两位皇子有自己的见?地是好事,若是人云亦云,皇上更要头疼了?。”
皇上哼笑一声:“哼,就你会替他们说好话。”
陈焕道:“奴才也只是实话实说。”
皇上没主动?提及具体?的事,他便什么都不问,只顺着说话。
皇上闭目养神,淡淡的应了?一声。
过了?半晌,才又开了?口。
“十日之后,各国使者进京,祭天的档口都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到时候京中?鱼龙混杂,叫谁负责全城的安防……是个问题。”
年后各国进京朝贡,对大燕表以忠心,以求边境安稳。
往年并无?作?乱,但今年年初便出了?事,让人不得不担心。
“呈国在这个节骨眼上派刺客公?然挑衅,朕倒要看看,他们安的是什么心。”
说到最后,他语气渐沉,眼神逐渐锐利。
纵使年纪大了?,也挡不住气势。
“皇上明?察秋毫,不管是何奸计,定不会叫他们得逞。”
陈焕心中?明?白,呈国老国主走后,手足相争,至今局势未明?,朝中?有武将?主张借此时机出兵北上,文?臣则主张休养生息,还北地百姓几年安宁。
本朝重文?轻武,若真要一举北上,对大燕的消耗也不可小觑。
况且即便呈国窝里横,但若强敌在前,反而将?他们拧成了?一股绳,没法让他们相互消耗。
最终,北上还是不了?了?之,但也为连年不安的北地百姓们换得些许平静。
如今,呈国内部分为几派,具体?是那一派安排的刺杀,最终又是哪一派能站稳脚跟……
一切还未明?朗。
待到使臣入京,便知分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