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莫八千
他?一板一眼道:“自古以来都是男主外女主内,沿袭千年,岂能?儿?戏?”
许是枫黎在场,他?没说什么?贬低女子的话。
但态度已经十?分明显了。
“皇兄处处都好,就是偶尔古板了一些。”姜怀泽笑了笑,“但郡主已经开了先?例,若郡主这般英姿飒爽的女将军在京中坐镇作为表率,说不准能?唤起许多女儿?家的鸿鹄之志。”
他?不躲不闪地?看向枫黎,眉眼平和温润,却有种说不出的气势。
有锋芒,但不会因锋芒而伤人。
枫黎轻轻捻了捻指尖光滑莹润的棋子。
这位三皇子还真是……
不知他?是真有扶持女子各抒己长的想法,还是说,只拿这个作为拉拢她的说辞。
她与姜怀泽对视,在这个与她同岁的男子眼中看到了踌躇满志的光。
那是一种带着说到理想与目标时?充满希冀的模样。
许多守在北地?边关的将士说到保家卫国时?,就是这个眼神。
不知为何,气氛颇为沉默。
姜昊玉眼珠一转,视线在几?人之间绕了一圈。
他?往枫黎跟前凑了凑,大咧咧地?玩笑道:“郡主姐姐能?征善战,京中繁华并无?用武之地?,岂不是荒废了一身的本领?要我?说,让郡主姐姐坐镇京中,反倒有悖皇兄自己的初衷呢。”
说完,他?像个小?孩儿?似的冲枫黎眨眨眼睛。
“郡主姐姐,你说是吧?”
姜歆瑶托着下巴附和:“就是,我?听说光是郡主的名字就能?震慑那些蛮族呢!”
自她听闻了永安郡主的事迹那天?起,就崇拜又羡慕。
“话说回来,若有郡主的鼓励支持,没准有更多女子能?施展拳脚。”
枫黎闻言,笑着揉了揉姜歆瑶的脑袋。
她反问:“公主怎知能?让更多女子施展拳脚的人,不是自己?”
姜歆瑶一愣,眨巴眨巴眼睛。
“我?们只是下棋而已,怎么?扯得这么?远了?”
枫黎很快转移话里,从姜歆瑶身上收回视线,将手中的棋子丢进瓷罐中。
她笑道:“殿下莫不是输了棋怕被惩罚,才故意如此?”
姜怀泽也跟着笑了起来:“怎么?会,我?愿赌服输,自愿受罚。”
在郡主面前表了态就已经足够了,往后?怎么?选择,郡主自会考量。
说太多反而累赘,叫人生厌。
还有不足一个月就是赏花会了,京中世家高官的公子千金齐聚一堂……
他?觉着,父皇或许会在赏花会上为郡主赐婚。
他?拎起一旁温着的小?壶,为枫黎满上了热茶。
“郡主只管说要罚什么?便是。”
陈焕早在没见过云安郡主、只接连做梦的时?候便知道,“那个宫女”若能?有个好出身,必定不是凡人,怎么?也不可能?看得上他?这样一个尖酸刻薄的臭阉人。
他?知道郡主不喜欢他?才是正?常的。
他?明明什么?都知道。
可他?怎么?就……那么?委屈呢。
光是看见郡主与那些光鲜亮丽的男子站在一起,心里就难受得要命。
他?嫉妒那些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郡主身边的人。
如果这世界上有什么?非他?而不能?的事就好了。
那郡主就只能?求他?了。
他?有时?候,觉得自己就是阴沟中的老鼠,看着光鲜亮丽的女子,希望她跌落,希望她能?瞎了眼多看自己一眼、甚至把心思……放在自己的身上。
陈焕的眼眶有点儿?红。
发觉自己失态,连忙收回视线,不再看郡主与众人谈笑风生的模样。
这个时?候出现在郡主面前,简直是自取其?辱。
他?无?声地?扯了下唇角,压下自嘲。
枫黎早就察觉有人在看她。
在陈焕抬脚离开的那一刻,她开口:“陈公公。”
看见她在,竟是连自己的公事都不做了,转身就走?
这是多想避着她。
陈焕脚步一僵,脑子“嗡”地?涨了一下。
这般直接地?点名道姓,他?没法当做没听见。
无?奈,只能?顺从地?停下脚步。
他?没抬眼,低头转向主子那边,微微躬着腰。
“见过几?位殿下、公主、郡主。”
他?们相隔十?余米,枫黎的目光穿过庭院中抽出了绿芽的枝杈,落在他?毫无?表情的脸上。
没有情绪起伏,眉眼低垂地?杵在那,一动不动。
枫黎往后?轻轻一靠,嗓音清越:“陈公公就站在哪儿?么??”
陈焕不知她叫他?过去是为了什么?,心中隐隐不安。
若是想揭发他?低劣的觊觎,那他?活不过今日。
他?上前几?步,来到檐下,欠了欠身:“不知郡主有什么?吩咐?”
“殿下输给了我?,依照约定应该受罚。”枫黎一手搭在桌上,指间摆弄着一枚棋子,“可我?思来想去也不知道应该罚些什么?,若叫公主和两位殿下出主意,怕是伤了兄弟姐妹间的情谊,正?巧陈公公在这儿?,不如陈公公来帮我?出出主意,应该罚三皇子殿下做些什么?比较好?”
陈焕眼皮跳了跳。
天?底下哪里有奴才出主意惩罚主子的道理,何况对方是皇子。
这摆明了不是好事,郡主是在故意为难他?吗?
让他?看着他?们谈笑风生,让他?出丑。
让他?认清他?们之间的差距,是天?地?之别。
鼻翼轻轻抽动了两下,不由自主地?发酸。
他?过去被人指着鼻子骂时?听见的侮辱比这难听百倍。
但没有哪一次叫他?觉得如此难堪。
姜晟睿随他?舅舅,一向不喜阉宦,更不喜欢这个深受父皇重用的奴才。
他?倒没说什么?难听的话,只是面色微沉道:“郡主叫陈总管想法子惩罚三弟,怕是不妥吧。”
“殿下说的是,郡主就莫要拿奴才开玩笑了。”
陈焕收敛情绪,紧跟着姜晟睿说了一句。
姜晟睿一顿,面色缓和了一些。
看来这奴才还有些自知之明。
若是仗着父皇的宠信为非作歹,他?绝不会放任这人以下犯上。
“我?只是说让陈公公出出主意,又没说让他?动手惩罚,再说,谁不知道说是惩罚,其?实只是兄弟姐妹之间开开玩笑,大皇子殿下实在是言重了。”
枫黎不是特别正?经的性子,而姜晟睿太过认真,相处中总觉得不那么?对付。
她侧头瞄了眼姜昊玉。
姜昊玉接触到她的目光,松快地?笑了起来。
“皇兄,不用这么?认真嘛。”他?靠到姜晟睿身上,“要不这样,就罚三哥为郡主姐姐弹上一曲,我?也好久没听过三哥弹琴了,上次好像还是在皇祖母的寿宴上。”
“昊玉这回倒是挺机灵,我?也想听三哥弹琴!”
姜歆瑶举双手赞同,还夸奖似的拍了下姜昊玉的肩膀。
就连姜晟睿都说:“的确很久没见三弟抚琴了,五弟的注意的确不错。”
“不若……”姜歆瑶抬眼瞧见陈焕带来的人,“陈总管帮忙差人将我?的琴搬出来吧。”
“是。”
陈焕抬手,身后?就有两人上前。
他?吩咐:“小?心着些,莫要磕了碰了。”
有人去抬琴,亭中几?人便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来,挺是热闹。
陈焕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叫人办好了事,再行礼离开。
他?办事一向遵循礼数,也就只有在枫黎面前才稍稍失态一二。
枫黎扫过身边低眉顺眼的人。
或许是有一些小?主子对陈焕很是客气,但客气归客气,这人再怎么?样,在主子们眼里也只是个奴才,用得着的时?候便说几?句客套话,用不着了便抛到一边,背地?里再呸上几?句。
他?们不会为难他?,不会对他?颐指气使,但也不会真的把他?当成座上宾。
在他?们的眼里,安静地?候着是他?的本分。
她忽而想起最初代父亲领将军之职的时?候,一些老将当面客套,背地?里却对她的女子身份不屑一顾,说得极是难听,被她当面揭穿都毫无?悔改之意,理直气壮地?说自己是“话糙理不糙”。
她有在战场上为自己正?名的机会,但陈焕永远只是个奴才。
每天?有做不完的事,和背地?里受不尽的白?眼。
他?或许是……很自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