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洲见
这时身后有太监高喊:“母后皇太后娘娘驾到!”
汪任抬眼看去,心道,那于德春还算懂事,晓得搬救兵过来了。
沈太后扶着大太监于德春的手走过来,面带忧色:“陛下,你今日太胡闹了。”
萧元炽挑了挑眉,“是母后特意准备的花宴让朕来品鉴,何来胡闹呢?”
沈太后一时语塞。是她借花宴让陛下来选秀的,但也不是这种方式来选秀啊!
萧元炽利落的翻身下马,清凌凌的双眼朝沈太后看过去。
沈太后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原本她并不想参与劝诫皇帝选秀,只是前些日子皇帝跟他的生母梁太后闹的有些不愉快,而她作为嫡母只好接过这棘手之事。
沈太后低叹一声,“陛下用射箭选秀实属不妥。秀女们受到了惊吓,还有些受了伤,她们都是朝中臣子的女儿,陛下应对她们怜惜才是。”
萧元炽眉宇间有些不耐,却笑着道:“母后言重了。朕可是给了她们选择,既然入局,便生死不论。”
沈太后听出他语气间的凉薄和不悦,便知道不能再说下去了。
她只好将目光看向跪在地上的人。
“她是何人?”
这句话恰好问出了在场好些人心中的疑问。
一直低垂着头的温眠,突然被点到,她心中一颤。当下跪在不远处的贺芸恭声道:“回太后娘娘,她是欣太嫔的亲眷,蒙圣母太后娘娘恩旨特定进宫探望。”
“欣太嫔的亲眷?”沈太后皱了皱眉,“抬起头来。”
温眠顺从的微微抬起,眼眸垂下不敢直视天潢贵胄。
巴掌大的小脸过分的苍白,残留着惊吓后的余悸,使得那张姝艳的脸显得越发楚楚可怜。
就连沈太后瞧见了,都得赞一声好颜色。
萧元炽见那胆小的猎物小心翼翼地抬头,她怀里的那一团小东西也跟着动了动,他微微眯眼,虽有些模糊,似乎倒挺白净的。
沈太后自然也瞧见了那缩在女子怀里脸上挂着泪珠吃着手的白胖小娃娃,“陛下,这母女俩都吓坏了,让她们快些出宫跟家人团聚吧。”
沈太后说这话,自然将前头萧元炽说射中谁便选谁入宫的话揭过去了。毕竟选秀也不是选已婚妇人。
对萧元炽而言,留与不留都无所谓。他也没有夺人.妻女的喜好。
“母后做主便是。”说完,萧元炽觉得无趣了,便转身便走。汪任和羽林卫乌泱泱的一群人也追随着陛下一道离开。
沈太后见这场面有些焦头烂额,她也不想多留,吩咐道:“于德春,安抚好秀女们,让太医院派几个御医过来。”末了又看了那对母女一眼,尤其是那怀里的小娃娃,沈太后缓声道:“派人送她们出宫。”
于德春:“是,太后娘娘。”
待沈太后也离开后,贺芸和知雨忙将温眠扶了起来,紧张地问道:“三姑娘你没事吧?沅沅小姐有没有受伤?”
温眠轻轻地摇了摇头,她低头摸了摸女儿懵懂的小脸蛋,只有刚开始被扯出轿子跌在地上时沅沅惊吓地哭了几声,还好后面哄住,也幸好这孩子向来乖巧心大,只怕还以为是在跟她玩游戏呢。
贺芸察觉到温眠的手似乎还在有些隐隐颤抖,便把孩子从她怀里抱了过来。知雨上前默默地为温眠重新挽发。
贺芸不放心的又问,“三姑娘你没伤着吧?”
温眠一身的惊惧和恐慌褪去后,才慢慢感觉到身上的疼痛,她的手臂和大腿都隐隐作痛,似乎是扭到了。
可此时还在皇宫里,她并不想多说什么。
“贺姑姑,我们快些出宫吧。”
说完,温眠便看向她刚刚坐着的软轿,而将她推出来挡箭的女子还在那轿子之中。
恰好此时那轿帘被人掀开,一个衣发都凌乱的女子走了出来,她相貌艳丽,不过狼狈的模样折损了她几分凌人的气势。很快便有宫女簇拥上去搀扶她。
温眠喃喃问道:“她是谁?”
贺姑姑小声在她耳边道:“护国公之女魏少莹,深受梁太后喜爱。姑娘受的委屈,奴婢会如实告诉欣太嫔的。”
贺姑姑心想,方才那凶险的情势之下,魏姑娘枉顾姑娘的安危,拖她出来挡箭,实在心狠。若不是姑娘运道好,只怕性命堪忧。
不过欣太嫔虽在梁太后面前有几分脸面,可却不及魏家。毕竟梁太后看中了魏少莹,想让她成为皇后。
想要为三姑娘讨公道只怕是难。
——
宁寿宫内,梁太后正看着被皇帝划去的名单发脾气,茶盏和花瓶碎了一地。
她恼怒地对身边的心腹张嬷嬷道:“哀家为瑞王挑选的伴读,他一个都没看上!他居然将沈家的子孙加了进来,抬举齐国公府呢!瑞王才三岁时他便从哀家身边抱走,拦着哀家跟瑞王亲近,还给瑞王身边塞沈家的人,这让世人如何看哀家?从哀家肚子里爬出来的居然更亲近沈家的人?”
张嬷嬷如何敢答话,只好继续劝慰着:“娘娘,那沈家的子孙跟瑞王殿下都是四岁,年纪相仿能玩到一块。娘娘选的那几个兴许是年岁大了点,娘娘便再挑挑新的人选给陛下递过去。陛下毕竟是娘娘亲生的,娘娘切莫跟陛下生分了。”
张嬷嬷这一劝,更是让梁太后心火直冒:“他就是在故意气哀家。就是因为哀家前些日子安排了宫女在他沐浴时进去伺候,他便将人当做细作拖出去处置了。哀家被他气病了,就连选秀的事也让沈氏去主持了。”
张嬷嬷听着梁太后直呼母后皇太后为沈氏,直觉得心惊肉跳。自陛下登基后,礼法上要尊嫡母为母后皇太后,两宫太后也是沈太后尊于梁太后。可梁太后一直心里不舒服。总想着压沈太后一头,尤其是为陛下挑选皇后人选之上。
梁太后偏向护国公之女魏元莹,而沈太后则也有个侄女沈南玥。
两宫太后有心思又如何呢?陛下无心女色,管他是谁的女儿都视而不见。
“娘娘,太后娘娘,秀女们在御花园出事了。”一身穿湖绿裙裳的宫女惊慌地快步进来禀报。
梁太后神情诧异,“发生何事了?”
宫女知澜将御花园陛下射箭选妃一事禀明,末了还加了一句,“魏姑娘受到不小惊吓,脖子上还受了伤。”
梁太后站了起来:“这简直太荒唐了!皇帝是要步先帝后尘吗?”
这话吓得张嬷嬷想上前捂梁太后的嘴了,她急着道:“娘娘慎言啊!此话可万万不能说。”
梁太后面色一僵,亦是察觉到失言了。她又缓缓坐下,看向知澜交代:“你去将哀家的碧玉膏拿去给少莹用。”
知澜屈膝,正要去拿,又被梁太后喊住,“刚刚你说皇帝射箭射中了一个妇人?还带着一个孩子?可知道是何人?”
知澜道:“回娘娘,是欣太嫔的外甥女。是您恩旨让她进宫与欣太嫔相见的。”
梁太后听了后,若有所思,等了片刻又吩咐:“送些礼品去云阳侯府,安抚一番。”
“是,娘娘。”
第6章 温眠又想到了夫君
温眠从皇宫回到云阳侯府的佩兰院紧绷的情绪才稍稍放松。
她将熟睡的沅沅放到床上,解开小衣裳,仔仔细细检查了全身有没有摔到碰到。
还好小家伙细嫩的肌肤上没有磕碰的伤痕,温眠缓缓舒了一口气。
温眠替小家伙换了身舒适干净的衣裳,便吩咐秀青备好热水,她想沐浴。
贴身的小衣被冷汗浸湿,很不舒服。她的手臂和左腿也越来越疼,她需要调理一番。
温眠从妆奁盒的下层拿出两个瓷瓶。她打开其中一个瓷瓶倒入几滴香露到浴桶里。
将衣裳脱下,踏进浴桶里。舒适的水温让温眠轻叹一声,她闭上眼睛只想缓解身心上的疲倦。
原以为进宫寻求姨母相助能够打消嫡母想将她再嫁的念头,不想姨母也劝她再嫁,甚至要帮她找合适的人家。
而她又无意撞见了皇家的选秀,也不知会不会给姨母带来麻烦。这一桩桩的事,让她心中愁思更甚。
若是夫君还在便好了,夫君还活着的话,她兴许这辈子都不会踏足京城,更不会如此无力的被裹挟着往前走。
水温渐凉,温眠红着双眼从浴桶里出来,拭干了水,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桃香,原本左腿娇嫩莹白的肌肤上青紫一大片,看着骇人。
温眠随意披了件玉白色的中衣,便打开另一个瓷瓶到处药油涂抹在青紫处。
忍着疼痛,暗暗用手劲揉散瘀肿。
这药香味,使得温眠又想到了夫君。夫君身子不好,久病成医,也教了她不少药理,她为了照顾好夫君还跟着老大夫学了一段时间。从苏州到京城长途跋涉她的箱笼里备了有止疼化瘀的药,这个习惯还是跟夫君学的。
温眠涂好了药,便穿上绣玉兰素缎衣裙。香露的桃香掩盖了药香,温眠并不想让府里人知道她用了药。否则定会询问宫里发生的事。
陛下那骇人听闻的选秀,想必宫里不会外传。免得节外生枝,她小心些为好。
温眠从浴房出来,秀青便过来道:“姑娘,太太派人过来请你去一趟正院。”
一时间好几个念头在温眠心头盘旋,她微微颔首,“好,我立刻就去。你盯着些沅沅,若是醒了便让奶娘喂她一次。”
秀青:“放心吧姑娘,奴婢会照顾好沅沅小姐的。”
从佩兰院走出去,日头开始西移,一路的绿荫和回廊倒也不是很热。在靠近正院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急切的男声。
“阿眠表妹!前面可是阿眠表妹?”
温眠顿住脚步,回头看去。
只见一个身穿宝蓝色绸缎直裰的年轻男子往她这边走过来。
温眠看着他的样貌,记得在祖母寿宴上出现过,似乎是太太娘家的侄子。
徐远珏走得急,生怕错过了温眠表妹。
徐远珏走近后朝温眠露出个腼腆的笑容,“冒昧喊住表妹失礼了。”
“不知表哥有何事?”温眠疑惑问道。她跟太太娘家的人并无来往。
徐远珏从怀里拿出一个锦盒朝温眠递过去,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表妹归家有些日子了,多年未见,这,这是我给表妹备的见面礼,还望表妹收下。”
温眠有些诧异,她没有去接那个锦盒。
徐远珏见温眠迟迟未动,他忙道:“眠表妹,你忘了我们小时候还一道玩过呢?”
温眠轻轻地摇头。不管她记不记得,她都不能收他的礼。
正当她要开口回绝时,前方又走来了一人,那人正是温眠的大哥,云阳侯府世子温樟。
温眠朝他福了一礼,唤道:“大哥。”
温樟对她点了点头。他大步走过去将徐远珏手上的锦盒拿了过来,“不管阿眠记不记得。远珏你这个礼都送错了。”
徐远珏惊道:“樟表哥,你……”
温樟长相俊朗,身穿墨绿色圆领袍,气质沉稳。他掂了掂那锦盒对徐远珏告诫道:“远珏,这府里可不止你阿眠一个表妹。你要送礼可不能厚此薄彼,要不然其他表妹可就要寻你说理了。”
温樟不满徐远珏的冒失,虽是亲戚,可单单给阿眠送所谓的见面礼,一个不好就会被传成私相授受。阿眠还是寡妇之身,若是风言风语流传出去说是阿眠勾搭未成婚的少爷,让她如何自处?以母亲的性子定会苛责于阿眠。
温樟拉住徐远珏手臂,“远珏表弟不是一直想跟我下棋吗?走吧,我正有空。”
说完,便要将徐远珏带走。
徐远珏欲言又止,频频回望温眠,最后也只好谁头丧气的跟着温樟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