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喜用力点头:“是啊。”

  “方才伯仁大人亲自把鹦鹉送来时,奴婢也是半天没反应过来。”

  “……”

  “太子殿下说了,姑娘觉得有趣就留下,若是不喜欢,明儿就让人送回去。”

  吉喜话音刚落,鹦鹉就立刻在金丝鸟笼里一阵乱飞,哇哇乱叫:“不回去、不回去。”

  “姑娘好。”

  “姑娘貌美。”

  “吉喜是个坏丫头。”

  鹦鹉叫着,还不忘扑腾想要去啄吉喜的手,吉喜吓得手忙脚乱,把那笼子远远放到了窗台上。

  姜令檀抿了下唇,眼底亮晶晶的,瞧着应该很是喜欢的,她指尖比划朝吉喜点头。

  吉喜见她收下,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转而笑眯眯上前伺候用膳。

  昨夜下过雨,所以白日就不算热。

  姜令檀早上睡迟了,就连着午膳一起吃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屋里多了一只聒噪的红领绿鹦鹉的原因,姜令檀比平时多吃了半块点心。

  吉喜心里默默记下,然后垂眸从攒盒里装了些花生瓜子递给姜令檀:“姑娘可以随意喂它吃一些。”

  “平日挂在廊下,会有小丫鬟照顾。”

  “姑娘只管心情好了用来解闷。”

  傍晚的阳光透过重重树影,落在廊庑周围的檐下。

  姜令檀掌心握了一把瓜子,时不时剥一颗喂进那只红领绿鹦鹉嘴里。

  她发现这鸟看似乖巧上道,实际上满身糊了心眼子。

  但凡要哄它说话,非得说一句话吃一粒瓜子,若是没了耐心去喂,他就开始胡说八道,吵个不停。

  吉喜在一旁看不下去,正准备伸手把金丝鸟笼提走。

  鹦鹉尖叫一声:“坏丫头。”

  然后就在笼子里上蹿下跳,狂扇翅膀。

  姜令檀在一旁看得一阵无语,觉得自己用膳时,定是鬼迷心窍,才点头留下这个八百个心眼的东西。

  她并未发现小院垂花门外,年轻的储君一袭银霜色长袍,狭长凤眸深邃,俊逸的眉眼透着几分笑痕。

  而她踮着脚尖,拿掌心里的瓜子仁逗弄鹦鹉的模样,落在男人眼中。

  脖颈纤长雪白,身上缠枝海棠花纹的石榴红衣裙,映着残阳余晖,光线落在她细腻的侧脸肌肤上,眸底绚丽明亮。

  笑起时,是那种让人想要深藏、想要图谋不轨的楚楚动人。

  “太子殿下。”吉喜行礼退远。

  周遭一众伺候的下人,当即退得干干净净。

  姜令檀听到声音,下意识抬眼看过去。

  谢珩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站在离她极近的地方,眼神温和,唇角含笑。

  “殿下。”

  姜令檀一愣,目光往他侧腰,昨日被她撞伤的地方看了眼,指尖蜷了蜷欲言又止。

  谢珩知道她想问什么,往前迈了一步,声音很轻:“无碍。”

  他没看她,视线落在金丝笼里的红领绿鹦鹉身上,前一刻还在金丝笼子里扑腾怪叫的鹦鹉,见谢珩走进的瞬间,如同被投了哑药,病恹恹抖着翅膀,缩在金丝鸟笼子一角,绿豆大小的眼睛躲躲闪闪。

  嗯?

  姜令檀一懵,她没有养过动物,一点经验也没有,指尖戳了戳鹦鹉的小脑袋,向谢珩有些焦急地比划:“方才还好好的。”

  “不知怎么就病了。”

  谢珩近距离看着她,漆黑眸底似有笑意堆积,犹似珠玉的清润嗓音不疾不徐。

  “无碍。”

  “若是病了,就换一只新的。”

  “鸟雀罢了,不算金贵的玩意。”

  姜令檀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谢珩修长指尖从她掌心捏了一粒瓜子仁,递到金丝笼子前。

  “不吃吗?”

  “看样子是真的病得不轻。”

  他的声线依旧很轻,隐约酝着疏离,像是自言自语。

  前一刻,还一副病得快死的鹦鹉,小心翼翼转过头,慢慢叼了他指腹捏着的瓜子仁吃了,努力装作感恩戴德的模样,在金丝笼里转了一

  圈,悄悄朝姜令檀那边靠了靠。

  姜令檀指了指鹦鹉,正想问什么。

  男人透着暖意的指尖,方才从她掌心擦过时有些痒,这会却忽然点了点她雪白喉咙的位置。

  力道不重,可她那里的皮肤实在娇气,稍稍触碰就洇出一团薄红。

  姜令檀霎时脖颈一僵,微往后仰,一双眼睛却是湿得厉害,长长眼睫溢着一层透了水色的莹润。

  “孤,认识一位杏林圣手。”

  “可有想过。”

  “把嗓子治好?”

  谢珩目光落在她脸上,不重,却莫名压得她呼吸发紧,背脊僵冷顿时被薄汗浸透。

  姜令檀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透如凝脂的小脸微微发白。

  她从懂事起,就藏了许多的秘密,只要不说话,秘密就永远不会见光。

  像她阿娘隐姓埋名,是背负叛国罪的齐氏嫡女。

  十六年前齐氏蒙冤,全族三百六十七口除了阿娘一人外,无一幸免。

  唯一算在三百六七口人名册之外的,只有那位因为身子骨虚,一直养在家庙里,直到两岁还从未露过面的齐氏嫡孙,至今生死不知。

  而她的嗓子,其实并没有彻底坏掉。

  只是早就习惯,不能发出半点声音的生活,多年不说话,成了一种不能发声的心疾和郁症。

  在她记忆里,是因为意外落水,高热足足烧了三天,她烧哑了嗓子,阿娘干脆对外称她得了失语症。

  那时她小,时常克制不住,阿娘就拿着戒尺,和平时教她读书、写漂亮的簪花小楷一样,是硬生生抽手掌心,打出来的。

  在阿娘重病前,她已经完全发不出半点声音。

  后来阿娘含恨病亡,她因有了不能治愈的病症,就像美玉有了裂痕,长宁侯府无论是长辈还是各位姐姐们,对她除了怜惜外,并不会对因她的貌美无瑕,生出不该有的嫉妒心。

  ……

  廊庑点了灯,夕阳已完全落山。

  长久的沉寂中。

  姜令檀抿唇一笑,朝太子轻轻摇头,指尖比划:“前些年府中陆陆续续寻了郎中给我看过。”

  “我……”

  姜令檀想说什么既能冠冕堂皇,又不让人怀疑的理由。

  冗长的夜里,忽然传来一个十分吊儿郎当的声音:“太子大哥。”

  “弟弟听说大哥得了一只会说话的绿毛鹦鹉,这玩意新奇,也莫要偷偷藏着,给我瞧瞧。”

  那声音,随着一道溜溜达达的身影愈发离得近了。

  姜令檀出于本能,她第一反应是要转身,去屋子里藏好。

  可她还没动,纤细的手腕就被人,隔着衣袖不轻不重握住。

  男人手掌宽大滚烫,端方温和的眉峰,有凌厉神色极快闪过。

  姜令檀手脚僵着,呼吸都放轻了不少,硬着头皮眼睁睁看着那位传言中最混不吝的三殿下,越走越近。

  拧眉上上下下打量她许久后,憋了半天问了一句:“这是司家妹妹么?”

  “一年多没见。”

  “瞧着比之前好看不少。”

  姜令檀:“……”

  她知道辅国公府司家,应该是太子殿下生母,已经去世皇后娘娘的娘家。

  而三皇子谢清野口中那位司家妹妹,她若没猜错,应该是司家嫡女司馥嫣。

  据说她的才情和名声,一点都不输有玉京才女之首的姜云舒,只是两人一直都不怎么对付,姜云舒在家中多次提过司馥嫣,姜令檀才会对那位从未见过的司家嫡女,有些印象。

  “司家妹妹看着本殿下做什么?”

  “别以为你有太子哥哥撑腰,本殿下就会怕了你。”

  “本殿下知道,你肯定也是闻着味来的,要同本殿下抢那只绿毛鹦鹉。”

  姜令檀方才生出的那点紧张,被谢清野一张胡说八道的嘴,碎得乱七八糟。

  身形高挑,长相俊美几乎妖艳的三皇子,又狠狠瞪了姜令檀一眼:“怎么?”

  “哑巴不成?”

  “不会说话了?”

  姜令檀难以置信地瞪向谢三皇子,新仇旧恨,她冷白指尖蜷着,两只手掌贴了贴,轻轻比划。

  一双清澈好似三九寒冬里,结出薄冰的清透眼眸,又黑又亮。

  那双看着就让人觉得从来不会撒谎的兔眸,微微一皱,天真无邪,可配着她指尖指出的手语。

  给人一种,在瞬间骂得很脏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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