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珩看着她,觉得近在咫尺的少女眸色倔强十足,偏偏眼睑周围娇嫩的肌肤总是不受控制泛红,可怜惨了的模样,就像是被主人抛弃了的幼兽一般。

  姜令檀忍着痛,等到午膳时辰马车停下休整时,她唇已经白得没了血色。

  因为在野外,几人为了不浪费时间用的都是干粮,就算伯仁给她带了驿站里单独用油纸包好的白面馒头,她只咬了一小口含在嘴里,馒头干涩,贴在她喉咙内壁,结果连咽都咽不下去。

  “呜……”痛到极致,喉咙不受控制发出一声呜咽声。

  姜令檀浑身发冷,抬眸求助看向太子殿下。

  这个男人生了一颗玲珑心,明明什么都知道却像是没发现一样,沉默握着手里的书卷,垂眸居高临下回望她,唇角抿着凌厉的弧度,就是什么都不问。

  姜令檀觉得自己的喉咙深处,一阵阵地发堵发涩,如同暴风骤雨般的疼痛,折磨得她连呼吸都变得微弱,攥着袖缘的指尖不受控制松开,所有的骄傲忌惮在顷刻间溃不成堤。

  指尖攀上他宽大的袖摆,不敢用力,只能轻轻扯了扯。

  那双犹似会说话似的眼睛,隐含清凌凌的水色,剔透易碎。

  “太子殿下。”

  “求你……”她指尖轻颤比划。

  “嗯?”谢珩视线落在她扯住他袖摆的指尖上,稍稍一顿,抬手搁下书籍。

  按照他最开始的想法,就算她疼得受不住了,软着声音求他,他也应狠狠地冷上她几日,让她好好长点教训才对。

  怎能任由她恃宠生娇,愈发没个规矩。

  可她那双难受时隐含泪花的兔眸,黑如藤蔓上沾了水雾的葡萄,可怜兮兮瞧着他,隔着空气都觉得甜丝丝的,他难免动了恻隐之心,不再为难她。

  “过来。”谢珩招手,声音压着,显得格外严肃。

  姜令檀小心往前挪了几步,走到他身前,他坐着,她自然不敢站着,只能柔顺又乖巧地蹲下身体。

  青瓷瓶里的膏药是出发前,吉喜分类准备好的,也不用刻意去配,小楼含蝉那次,她午睡时,他就亲自给她用过。

  谢珩用滚热的帕子擦净手,再从一个精致漂亮的缂丝长袋里抽出不到两指节宽,四角圆润,薄如树叶的玉片。

  玉片透光,放在他修长冷白的掌心里,像是入冬时节刚从天穹坠落的雪花,干净得令人不敢亵渎。

  可就是这样的东西,要被他捏着探入她的口舌中,姜令檀根本不敢想到那画面。

  “张嘴。”他声调一如既往地清淡,就像抹药这种事不过是医者仁心,哪怕他身份尊贵也正常不过。

  姜令檀侧眸不敢看他,唇下意识还是抿着。

  眸底纠结许久,然后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她也不知是哪来的勇气,指尖有些慌乱询问:“殿下。”

  “能不能我自己上药。”

  “伤得不严重,就算看不到,应该也是可以的。”

  谢珩闻言勾唇低低笑了,只不过那声音有些清冷:“孤从不勉强。”

  沾了膏药,被他指尖焐热的玉片,塞到她手心里。

  姜令檀指尖不由一颤,这才想到车厢里就这般大的空间,她要当着他的面,仰头把玉片伸进喉咙深处上药,这比起他亲手帮她,有什么区别?

  不都是一样,令她觉得羞怯难言么。

  姜令檀进退两难,车厢内又没有铜镜,但话已经说出口了,她又不能收回。

  只好稍稍侧过身,避开他的视线。

  玉片轻巧,抬手时她连手腕都是颤抖的,沾着膏药的玉探入口中,舌尖和内壁柔软的地方虽然涂抹不均匀,也勉强算容易,最难的是喉咙深处。

  她仰着头,根本不敢用力。

  就算是这样,当玉片往深她就不受控制,发出一声极细碎的气音,那声音娇得比那日在书楼含蝉,更令她难以启齿。

  可无论如何试探,玉片上的膏药就是涂不到喉咙深处红肿的伤口。

  约莫一刻钟后。

  姜令檀眼睫还垂着珍珠一样的泪花,眸底的水色似是被山林的风吹得荡漾,她疼得浑身无力,像陷在云絮里。

  就算这种事,再羞耻难堪,她依旧不得不求他。

  谁让她,生来就怕疼,哪怕那样苦难生活在长宁侯府。

  “殿下。”

  “帮我……”扯着他袖摆的指尖,已经力竭到泛白。

  她明明不是哭,喉咙因为疼痛溢出的声音,却软颤颤含着哭腔的可怜,舌尖还残存着清凉的药味。

  “嘘。”

  谢珩伸手,霜白修长

  的指尖抵在唇上。

  他瞧不出任何情绪的漆眸,深邃似夜里无边无际的天穹,伸手,拿过她掌心握着的玉片。

  重新沾了药,粗粝指腹抬起她白皙的下巴。

  姜令檀红唇抿了抿,乖巧朝他张开。

  脂玉般的雪颈微绷,仰出漂亮的弧度,犹如融在艳阳下的冰凌,有冰化水,软绵绵地呜咽,也不知是谁的眼底吸饱了诱惑。

  玉片带着清凉的草药香,慢慢探入红润微肿的口腔内。

  姜令檀略有不适,微蹙了一下眉心。

  发热肿胀的口腔内壁,包括舌尖,霎时被一抹温柔的清凉所笼罩。

  当玉片探入最深处时,因着生理上口腔内对于异物的反应,姜令檀掌心蜷紧,有些难耐,特别玉片贴着她喉咙深入,再慢慢滑出时。

  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朦胧羞涩感,灼的她忍不住做出吞咽的动作。

  “呜……”

  凉意,顺着口腔里忽然漫涌而出的津液,刹那间连整个胸腔心肺都是冷飕飕的,双颊不受控制泛红灼热。

  他动作很慢,少有地认真。

  因为离得近,薄热的呼吸落在她颈间,泛麻酥痒。

  “殿……”姜令檀蜷着汗津津的指尖,勉强从喉咙内生涩地滚出一个字。

  那单字音节,轻淡似落在风里,一拂就散了,偏偏落在谢珩耳中,似是这世间最灵动的呓语。

  他知道她估计是受不住了,她这般腼腆,容易忐忑,一紧张就乌眸泛水。

  又如何受得住,这样令她羞耻的举动。

  不过是一个字,像是用了姜令檀所有的力气,背脊的衣服已经湿透,跪坐在地上的身体,不是有车厢壁撑着,估计得向后倒去。

  终于……

  “好了。”

  太子殿下把沾了膏药的玉片,往矮桌上一搁。

  长指从袖中扯出帕子,慢条斯理一根根手指擦过。

  姜令檀捂着心口,如同溺水之人大口大口地呼吸,嫣红的双颊,像是沾染了天边霞雾,白中透粉。

  美玉一样的脖颈上,沁着一层薄汗,沾在她毫无瑕疵的雪白肌肤上,似轻轻一掐就能溢出香甜的汁液来。

  “谢谢殿下。”姜令檀抬眸,望向那双沉甸甸的深邃凤眸。

  他不笑时,更显端方严厉。

  可这一刻,她却从无欲无求的太子眼中看到了,不属于他该有的嗔痴诸邪。

  这双眼瞳恍然间像极了,夜夜梦魇中那神秘的……

第31章 丹砂隐现

  太子端坐在案前, 身姿笔挺,眉目清隽,素白的帕子搁在掌心里, 很是矜贵的模样。

  “看着孤,作何?”

  他修长指尖轻点案几,似笑非笑。

  深邃眼眸暗含温润, 似透白的月光, 勾出清雅的弧度, 笼在那双含情似的瞳仁深处,是令人沉溺的淑人君子。

  这双眼睛, 像么?

  怎么会像呢。

  完全不一样的。

  姜令檀摇了摇头, 默默垂下眼睫, 神色看上去好似有点恍惚,搁在里头那点寥寥无几的疑惑,如萤火遇水,顷刻间消失殆尽。

  ……

  他们一行四人, 八月末时从玉京出发,九月初就已到达梁州地界。

  虽路上只是走了六七日的功夫,可梁州的气温却要比都城玉京低上许多。

  姜令檀从入了梁州地界开始,她身上裹着的宽大保暖鹤氅就没有脱下来过。

  在这期间,谢珩亲自帮她上了几次药,看在口腔内壁肿胀的伤口以肉眼可见速度好转的份上,她只能压下别的情绪,没有再拒绝太子殿下的亲力亲为。

  明明都已经入秋了, 却没几日晴天,雨也下得不大,就是断断续续没个要停歇的意思, 扰得人心绪不宁。

  申时刚过,马车入城。

  外头逐渐热闹,不时有各种吆喝叫卖声。

  姜令檀跪坐在马车里,双手捧着一盏子热茶,小口小口渴着。

  她有些好奇想撩开帘子去看,可上回被三皇子那么一吓,她对帘子就好似有了阴影,怕挑开后又看到三皇子那张神出鬼没的脸,估计能当场把她送走。

  谢珩虽在看书,但也分了心思注意她的一举一动,瞧她小脸纠结的模样,大致也猜到上回是被谢三吓惨了。

  他掌心摩挲着书脊,玉白指尖往前慢慢挑起帘子一角,外头天色阴沉,灰蒙蒙的,还有潮潮的水汽往里扑。

  姜令檀紧了紧身上的鹤氅,虽有些犹豫,还是忍不住好奇抬眸往外看去。

  天色未黑,周遭大多数铺子已早早就点上灯笼,因为靠近漠北,与西靖也只隔着雍州,宽阔的街道上人车熙来攘往,能看见各式打扮的行人和形形色色的商贩,热闹程度并不输玉京。

  人多,谢珩和姜令檀待在马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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