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赴雪 第146章

作者:伊人睽睽 标签: 强强 天作之合 轻松 古代言情

  即使雪荔并不理会他。

  他们逃亡的一路上,雪荔没有和林夜说一句话。而林夜大约是状态很?差,也没有喋喋不休地烦她。

  三?天过去了,她渐渐冷静了下来。回想起宋挽风身死那日发生的事,她猜想?那些事应和照夜将军没什么关系,也就是说,应当与林夜无关。

  林夜既与光义帝离心,那便没必要为光义?帝做事,去杀害宋挽风。何况林夜擒拿孔将军时?说的话,已经表明,林夜和李微言一样,与光义?帝站对立面。

  再者,雪荔已经开始怀疑,光义?帝也不是杀害宋挽风的凶手。光义?帝那日表现的,对宋挽风的身死非常茫然。正如光义?帝所说,宋挽风死了,他无法拿捏雪荔,又得罪一个宋太守,他何必呢?

  不是林夜也不是光义帝,那会是谁呢?

  雪荔思考这些时?,目光再次落到昏昏沉睡的少年公子?身上。

  他这几日,吃了好些苦。一尘不染的衣袍早已落了灰,本就清瘦的面颊更瘦了一圈。原本神?采奕奕的小孔雀,如今如一只落汤鸡,遍身污泥不提,整个人都快要被吸干血了。

  既然如此狼狈,为什么仍紧跟着她不放?

  雪荔脑海中,想?起暴雨夜瀑布间,少年那声嘶力竭的“我爱慕你”。

  她心头?疾跳,又猝然起雾,茫茫然地看着他。她连“喜欢”都不太能体会得到,“爱慕”又是什么?那些足以支撑人或生或死的感情,雪荔觉得害怕惶然。

  她连自己的师父和师兄都弄不明白,她哪里弄得明白旁的人呢?

  而林夜跟着她,分?明在吃苦。

  雪荔俯下身,观望月色下沉睡的靠壁少年。她伸手,轻轻在他颈上抚摸。他的喉结轻轻滚动,她摸到的,则是他虚弱的呼吸、气脉,不流畅的筋血。

  她感受到他身上的寒气。

  雪荔抿唇,垂下眼。

  她曾与林夜说,林夜用心头?血,尝试救玉龙。如今她还没找到玉龙,宋挽风便死了。她不知道宋挽风有没有机会“起死回生”,倘若有的话——

  难道她既要林夜救玉龙,也要林夜救宋挽风吗?

  她记得,林夜说过,他只剩下两?次用血的机会了。而倘若他真的用完两?次机会,便轮到他命陨的时?候。何况,如今真正的小公子?,李微言现身了。

  雪荔若是真的有“起死回生”的渴求,应该合作的人,大约是李微言。只是不知,李微言如今又在哪里。

  而且……宋挽风的心脉若是消失了,大约也救不回来。而林夜……

  雪荔思索片刻,起了身。

  照夜将军伪装小公子?,林夜应该有很?多?他需要做的事。他为什么非要和她掺和在一起?她不懂情,也不会回应他的情,她如今还有自己的一堆事要做……追杀她的人又那么多?,林夜跟着她,多?危险。

  他与她分?开,才会安全,才会更好地去做他想?做的事。

  他既然下不了那种决心,雪荔便帮他下吧。

  雪荔将腰间剑放在林夜身旁,又将身上值钱的钱财留给他。之后?她毫不犹豫地转身出洞,将昏睡的林夜抛在了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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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荔离开后?,便想?尝试着重返金州。她想?回太守府一趟,重新检查宋挽风的尸体。

  金州戒严,雪荔以为自己想?混进城,会非常困难。让她意外的是,她不用想?法子?混入城了,宋挽风的尸体出城了——宋挽风身死七日,宋太守要埋子?下棺,将儿?子?葬在城外的宋家陵中。

  宋太守不想?和帝王求问“谁杀的自己儿?子?”这件事,他和陆轻眉交涉后?,得以出城葬子?。风师既死,“秦月夜”许多?人出面。而和亲团这边,窦燕、阿曾也带着人出面,和“秦月夜”杀手们互相?制衡。

  宋家陵在城外一名叫“云澜”的小镇东一里。云澜镇上有一座长明寺,在死者下葬前,宋太守将儿?子?的棺椁暂停在寺中。

  雪荔做了些伪装,换了身衣服,戴着斗笠,装作香客的样子?,混入寺中。

  长明寺明松暗紧,她在外围走?一程,便看到了这里的很?多?暗线布置。南周朝廷兵马和“秦月夜”大约交涉些什么,杀手楼帮着做布置,和亲团的人也跟着做布置。

  寺中小径清幽,竹林葱郁。窦燕和阿曾走?在小径上:“如今到底是什么情况?杀害风师的,难道不是光义?帝吗?为什么杀害风师的刺客,会有可能折返?该不会是想?让雪女背锅吧?”

  阿曾不说话。

  他沉郁着眉眼。

  那晚,行动寝殿中发生的事,殿外人一无所知。事后?,他们只知光义?帝遇刺,生死不知。陆家那位长女嘴十分?严,和亲团被扣押,将士们被看押。而林夜、雪荔、誉王世子?、叶郡主同时?失踪,行宫的卫士们一口咬定,那几人都有嫌疑。同时?,粱尘和明景也失去了踪迹。

  阿曾预料到一定发生了些什么,可他不知缘故。

  他尝试联络那几人,信如泥牛入海,无人回复。

  同时?,陆轻眉几次敲打?和亲团,要求见林夜。阿曾有苦难言,根本不知道林夜在哪里。而窦燕打?听不出来,“秦月夜”杀手们为什么要在长明寺做布置。

  窦燕觉得自己处境微妙:“我尝试以冬君的身份,联络春君。但不知道是我太久没联络的缘故,还是杀手楼改了暗号的缘故,没人回复我。”

  阿曾看她两?眼,叹口气。

  窦燕美艳的目中迸出火星:“郎君这是什么眼神??”

  阿曾:“你被排挤了。”

  窦燕:“……”

  阿曾淡然道:“许是你太久没用冬君的身份,‘秦月夜’当你死了。或者风师当日,没有将你的事情告诉你的上峰那些人……所以如今,你已经完全不知‘秦月夜’内部的安排,‘秦月夜’行事也不会再知会你。”

  窦燕默然片刻,忍怒道:“这都是谁害的?如果不是雪女冒充我的‘冬君’身份,我姐姐又被雪女杀掉,我也不会落到这一步。何况雪女冒充‘冬君’也罢,一条消息都不与杀手楼发,‘秦月夜’难道不会怀疑冬君已经出了问题吗?雪女自作主张,才导致了我如今的尴尬地位!”

  阿曾很?淡定。

  二人说话间,穿过一花木廊。马上到中秋,寺中除了停尸,还在置办中秋要用的花草祭祀物。

  窦燕骂了一通,阿曾只道:“所以,‘秦月夜’如今的布置,似乎又是针对雪荔的。你应该感到痛快才对。”

  窦燕一怔,默然。

  她姐姐死在雪荔手中,如果杀手楼要用宋挽风的死来诱杀雪荔,对窦燕来说,大仇得报,她自然应该快活。可是、可是……

  窦燕想?到那个少女清寂的眼睛。

  她想?到昔日少女与他们同桌而坐,他们说笑不断,雪荔不言不语,不哭不笑,但并不是世人以为的那样凶残。相?反,雪荔非常的安静,甚至寂寞。

  往往,只有林夜能引得雪荔开朗一些。

  那样的女孩儿?……

  窦燕低头?,轻声:“宋挽风又不是雪荔杀的。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就算要报仇,也应该是南周朝堂……和雪荔有什么关系?‘秦月夜’到底在做什么?不行,我得去弄清楚。”

  她好歹是冬君,她总有她的法子?。如今情况不明,窦燕再无法装聋作哑下去。

  她匆匆而走?。

  阿曾想?拦她,叮嘱她一件事。扭头?间,他看到一个斗笠人从旁穿廊,匆匆而过。

  阿曾心神?晃了一下,窦燕回头?疑惑:“怎么了?”

  阿曾疑惑着摇头?。

  他再看那个方?向,已经什么都看不见。那斗笠人如此快的行程,更让阿曾起疑。阿曾想?了想?,多?加派了寺中人手,用来阻止“秦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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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荔听了许多?话,才知道原来他们要用宋挽风的死,来诱她出现。

  为什么?

  他们是认为她是杀害光义?帝的凶手,还是他们觉得她既弑师,又杀兄呢?那么多?将士,没人站出来?

  雪荔若有所思,脚步微缓。

  前方?有人过来,雪荔转个身,钻入了旁边的半月洞门。又拐了几条路,她终于听到有小厮隔着墙小声说:“东西都在这里,一起处理了吧。”

  淡淡的血腥味隔着墙传来,闷闷的呼吸声说明他们抬运的东西很?重。

  雪荔微扬目,跃墙而走?——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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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明寺的香客房中,宋太守刚刚送别方?丈,关上门。

  屋中坐着一个黑衣斗篷人。

  斗篷遮挡那人面容,那人活生生在房中出现,让宋太守惊得顿了一顿。缓过神?后?,宋太守一言不发,坐向屋中的另一榻上。

  二人一东一西,中间隔着整间屋子?。

  宋太守抬头?,鬓间花白,几日劳碌后?,他脸上皱纹更深。这位太守眼中写着深重疲色,看也不看对面的人,以袖盖脸,淡声:“这是我帮你做的最后?一件事,日后?,你不要再出现,不要再联系我了。”

  那人掩在斗篷中,轻轻哂笑:“自然。只要这件事做成,日后?你我再无干系。”

  神?秘斗篷人说:“宋挽风的尸体被放在长明寺中,雪荔只要活着,就应该会来刺探。她不可能放心宋挽风的尸体,落在你们手中。她想?活死人……林夜的血,不就是她最大的砝码吗?”

  宋太守默然。

  二人坐在寝舍中,各自心事重重地等待着命运的宣判。倏忽间,外头?生乱——

  “起火了!”

  神?秘人倏地起身。

  宋太守仍麻木地坐着。

  二人焦急等待消息,听着外头?人头?攒动,纷纷奔走?。宋太守观察着神?秘人,听到神?秘人急促的呼吸。神?秘人在屋门前踱步,几次想?推门而出,又硬生生忍住。

  外面很?乱,屋中人煎熬。

  而不知过了多?久,侍卫气喘吁吁在外松口气:“报太守,火已经扑灭了,没什么损失。”

  屋中二人俱怔。

  神?秘人笼在一片黑中,什么也看不清。宋太守却挑眉,不可置信:“没什么损失?你确定?宋挽风的棺椁,也没有人碰?”

  外面有和尚跟着侍卫来安客人的心,含笑解释:“檀越放心,是有香客来寺中敬香,不当心点了佛幡,才引了一场火灾。寺中停放棺椁不是一两?日,主持早已托付过,不带香客去接触棺椁的。”

  屋中人神?色幽晦。

  忽而,神?秘人回头?,看向宋太守:“中计了。”

  宋太守眸色闪烁。

  神?秘人:“立刻派人去押小厮,看他们那里是否丢东西……若是丢了东西,即刻去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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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明寺中乱哄哄一团。

  宋太守审问一通,才从小厮那里审问到,方?才失火时?,他们都跑去救火。等小厮们回来,他们回答太守,说箱笼中箭只都在,没有少东西。

  这便更加奇怪了。

  宋太守见其中一个小厮神?色不自然,便将这个小厮与其他小厮隔开,单独审问。这小厮撑了没多?久,便惨白着脸认了:“是、是少了一支箭……就是老爷前几日吩咐小人去处理的梨木箭。”

  箱笼中的箭只,是那日暴雨夜拼搏中射出来的箭。宋太守讨走?了这些箭,说要去烧给儿?子?,做祭祀用。大部分?箭只出自军方?,乃是竹制箭,或寻常树木做杆的箭只。只有一支箭与众不同,那便是宋挽风身上的第一支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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