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伊人睽睽
张秉将情报还给那?小官,小官知道郎君意?思,便翻阅起来。
小官看完后说道:“我们要派人手去襄州吗?”
张秉温声:“陛下前夜私召我父亲,说如今重中之重,是要南周小公子到达汴京。”
小官疑惑,不知张秉说这个做什么。
张秉又道:“禁卫军不曾出动,但最近许多江湖人的消息传到汴京,皆送到了陛下案头。”
张秉的意?思,莫非是宣明?帝召见?江湖人私下行事?
小官愤愤不平道:“陛下十分信任‘秦月夜’,让一个江湖杀手楼执行那?些藏头藏尾的任务。如今不只‘秦月夜’,陛下连那?些乱七八糟的江湖门派都召见?,却把我等扔在一旁……陛下、陛下被‘秦月夜’蒙蔽了。”
小官说着江湖传言:“那?玉龙楼主总是出入汴京,和陛下私会。妖言惑众,陛下若是信了那?玉龙……”
张秉:“玉龙已死。”
小官一噎:“可现在的‘秦月夜’,几乎成了陛下的私兵。陛下为何一直避着我等?”
富贵险中求。
小官悄悄观察张秉面容,他看不出这位年轻郎君的态度,却到底一咬牙,决定赌一把前程。
小官大?胆说道:“避着我等也就罢了,为何陛下连张氏都避着?张氏乃关中名门,君臣相合,于国有利,陛下却、却把张氏当摆设。”
张秉叹口气。
君臣之间,一向是本难算的账。宣明?帝雄心壮志,提防张氏,并不意?外。
张秉说:“陛下伟壮,行事自有主张。我等臣属,听令便是。”
小官心沉。
张秉又似无意?间想起一事:“上个月,南周浣川镇被屠,南周光义帝向北周施压,认为是北周做的。多事之秋,陛下不愿生?事,便让我等商议赔偿之事。只是私下里?,有一日,陛下喝了酒,曾和我说:小公子和亲,算是南周讨了便宜。我北周兵力本胜过南周,要不是为了让小公子平安和亲,北周怎会和南周和谈?”
小官茫然,说道:“陛下是为了太后的寿辰,陛下孝顺。”
张秉含笑?,见这人没听懂,他便说得更直白一些:“南周误以为北周屠杀他们的浣川镇,对我们几多不满。那?小公子中途改道,不肯走原定路线,说是不安全。小公子去了襄州,陛下十分不悦。”
小官呆呆看着张秉。
慢慢的,小官将张秉说的这许多话联系到一起,渐渐拼出了一粧事情。
小官瞠目结舌,被自己的想法骇了一跳。
他看着张秉似笑?非笑?的眼睛,心脏砰跳,还是选择投诚,声音发着抖:“小张大?人是说,陛下反悔了?”
宣明?帝雇佣江湖人,雇佣“秦月夜”的杀手。宣明?帝不把自己的心思摆到明?面上,不让北周朝堂加入此?事。宣明?帝明?明?疑心重,对襄州传出的情报却不闻不问,这说明?,宣明?帝有了其他心思——
宣明?帝很可能?,派他信任的人,去刺杀那?即将和亲的小公子。
襄州,很可能?是宣明?帝选择动手的地方。
宣明?帝不想要小公子“和亲”了,他要小公子来当“俘虏”。只要江湖人抓到活的小公子,送到宣明?帝面前,北周朝堂不知,这桩事,便和南北周的和谈无关。
南周弄丢了小公子,关北周什么事?
北周得到了一个俘虏而已。
北周甚至会发难,责问南周的小公子去了哪里?。一旦宣明?帝从成为俘虏的小公子身上得到他想要的东西,宣明?帝便会贼喊捉贼,借助小公子在襄州失踪这件事,撕毁南北周的和谈之约,向南周出兵。
宣明?帝一直想南伐,想收复南周。
换言之,宣明?帝坚持要南周送上小公子,宁可和谈也要得到小公子,才是张秉一直以来不解的一件事。张秉怀疑那?小公子身上有关乎宣明?帝的秘密,只是那?秘密被“秦月夜”把持,不为张氏所?知。
死去的玉龙楼主很可能?知道小公子的秘密,才和宣明?帝一拍即合,让“秦月夜”南下护送小公子。
此?时此?刻,想起这诸多事件,张秉轻轻叩着棋盘,微微颔首。
小官战栗询问:“陛下如果真的派江湖人去杀小公子,要小公子当俘虏,我们怎么办?”
张秉:“我们?陛下不愿臣子知道,臣子便不知吧。”
小官颇为不甘。
小官咬牙,说道:“不瞒郎君,小官的侄女,和长宁郡主是闺中密友。小公子是长宁郡主的未来夫婿,长宁郡主可能?很关心小公子是什么样的人。”
张秉微微撩目。
长宁郡主叶流疏,是宣明?帝收养的养女。
宣明?帝因身体弱,收养了很多养子养女。那?即将和南周小公子和亲的长宁郡主叶流疏,正是这批养女中的其中翘首。
只待小公子入汴京,宣明?帝便会封长宁郡主为公主,从而和小公子成婚。
张秉是世?家公子,他无缘联络陛下的养女。可若是想知道宣明?帝的秘密,他必须和长宁郡主有联系。
张秉叹笑?:“若是长宁郡主关心自己未来夫君,不想守寡的话,可以向在下递话。在下愿意?和郡主喝杯茶。”
小官拱手应是。
小官退出书阁后,张秉将藏在袖中的一枚棋子,啪一声扔在棋盘中——
他赢了。
今日种种,为结识长宁郡主。结识长宁郡主,为刺探小公子的底细。刺探小公子的底细,为刺探宣明?帝的秘密。
拿捏住宣明?帝的秘密,张家才能?坐稳关中第一世?家之位。
此?局繁密而寂寞。
张秉笑?一笑?,撩袍走出屏风。
不知谁可与?他对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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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南周建业的陆轻眉,坐上了前往襄州的马车。
为她牵马备车、准备包袱衣物?的暗卫惊讶,却不多言。
陆相极为宠爱自己的一双儿女。因大?娘子身体差,陆相总是希望大?娘子不要困于建业,多出去走走。大?娘子如今肯离开建业,无论她是要去做什么,陆相知道了,恐怕只会欣慰。
跟随她的贴身暗卫只奇怪:“扶兰明?景是谁?”
车中传来大?娘子轻淡的声音:
“扶兰氏,是西域一个名叫朱居国的王室姓氏。但我对西域了解不多,如今怪事一件接一件,我只能?亲自去一趟襄州。”
马车辚辚,车帘摇晃。
车中寂静,陆轻眉面前摆着一盘棋局,独自下棋。
逐鹿者,不顾兔。
真小公子逃就逃了,只要日后那?真小公子还有所?求,她便有机会报复那?人。她现在要去襄州,得到更多的讯息,才能?应对这盘大?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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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州城中,雪荔和林夜按照那?卖包子的伙计指的路,来到了某一处巷中的第三家门。
雪荔以为自己来赚钱,万万没料到,这里?竟是一家藏在巷中的“花柳之地”。
她说了自己的来意?,被开门的人上下打量。
对方打量她的眼神?露骨而挑剔,让人不太舒服。雪荔已习惯任何人看她的奇异目光,和她一起的林夜皱了皱眉,暗自觉得不对劲。
尤其是——那?人不光用让人不舒服的眼睛打量雪荔,也用那?种眼神?打量他。
林夜:“……”
林夜还没发作,便见?这管事满意?地笑?了笑?。
管事:“小娘子和小郎君主动来我们,倒是罕见?。不过我们出的价格,肯定会让二位满意?的。这年头生?计不容易,谁不是讨口饭吃呢?两位跟我来吧。”
平平无奇的木门前,林夜去拉雪荔,雪荔一躲,他只拽住了她的袖子。
林夜小声:“阿雪,我觉得这里?不太对劲。”
雪荔踩过台阶,答非所?问:“赚钱总会吃苦些。”
林夜涨红脸,目光闪烁:“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想他堂堂川蜀小将军,每日不是上战场,就是琢磨怎么打胜仗。
他什么时候有机会和年少的小娘子长时间相处呢?他纵是肚子里?懂得很多,但是一碰到雪荔的眼睛,便不知该怎么说。
林夜愁苦,雪荔认为他好麻烦。
他事儿好多。
他一向事儿多。
雪荔当做看不见?,压根不问,自顾自跟着管事走。
院外普通,院中却奇花异卉,别有洞天,他们的视野一点?点?开阔。
管事慢悠悠介绍:“咱们这儿的人,白天不用上工,只是夜里?忙一点?。就二位这样的姿色,一定可以成为我们的‘头牌’,二位放心吧。”
雪荔心想:头牌的意?思,大?约是第一。
她没有上进心,她怕麻烦,她便当做没听到。
林夜在后执着地拽着她的袖子,试图将她往回扯。
林夜暗暗用上内劲。可雪荔武功实在厉害,她坚持装聋作哑,倒是林夜脸色渐渐苍白,额上渗了汗,只能?徒然松手。
林夜愤怒瞪她。
正好到了拐角处,管事回头,分开这对小情人:“两位不要拉拉扯扯了,进了这种地方,何必多想呢?有侍女会领你们去换衣服。”
两边花盆后,果然默默站着两名神?色木然的侍女,呆滞地看着林夜和雪荔。
林夜盯着雪荔,半晌,轻轻笑?出声。
算了。
他浑然放松,大?无畏道:“好吧,你如此?坚持,我只好舍命陪君子了。”
他朝雪荔眨眼:“如果我遇难了,你一定要救我啊。”
管事不高兴道:“遇什么难?我们这里?是正经生?意?,你情我愿的。”
林夜翻个白眼。
雪荔盯着他的白眼。可惜稍纵即逝,她没看够。
她回过神?,见?林夜盯着自己。她怕他一直跟着烦她,她迫不及待想摆脱他,便点?头应了:“如果我看到,我会救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