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中有雾
原本?闭着眼睛男人忽然睁开猩红的双眼,锐利的眼眸扫视过来。
那?是怎样的眼神呢,像是蛰伏在草原最残忍的饿狼,深黑的瞳仁里带着浓烈的杀意。
江新月只觉得被扫视时,顿时屏住呼吸,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嘴巴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他的眉蹙起,眯着眼很快看?清楚面前的人,抬起手臂遮住自己?的眼睛。
“怎么进来了?,饿了??”
裴延年?的脑袋昏沉,残留的意识让他继续交代。
“陶罐里还有昨天剩下来的鸡汤,柜子里还放着你吃过的梨花酥,自己?先去对?付两口。”
他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随后就陷入到沉睡当中。
江新月又壮着胆子,戳了?戳他的手臂,这下男人彻底没了?反应。
这烧得未免太严重了?。
她着急起来,正要转身出去找村里的大夫替他看?看?时,眼角的余光就扫到了?裴三跟着衣服一起放在床头柜上的钱袋子。
钱袋子鼓鼓囊囊,应当有不少钱,毕竟裴三才黑吃黑了?一波,正是发达的时候。
只要她拿了?这笔钱,再将马棚里的马骑走,她成功离开的机会很大。
她失踪这么长时间,怀远侯府的人不一定在继续找她,但是徐宴礼一定会找。
趁着裴三陷入到昏迷追不上来,她赶到县城沿路打听?,说?不定还能碰到来找她的徐宴礼。
这是多么好的机会啊。
她盯着钱袋子的眼睛都看?直了?,最后还是没能抵挡住内心的诱惑,缓慢地伸出自己?的手。
等沉甸甸的钱袋子被握在手里时,她能清晰地听?见自己?心脏的剧烈跳动。瞥了?一眼仍旧在昏迷当中的男人,蹑手蹑脚地退出去。
“裴三不是什么好人,我也不是什么好人。既然他能黑吃黑,为什么我不可以?”
“再说?了?,我可比他好多了?,我都没有杀人。就是为了?保护自己?,用他那?么一点点银子,又有什么关系?”
“他都贪了?山匪那?么多东西,还在乎我这么一点?”
在走去马棚的路上,江新月嘀嘀咕咕地说?服自己?,安慰一下自己?那?为数不多的良心。
可看?着那?匹高头骏马,她的脚步又停了?下来,脑子里闪现过她同裴三初见面的场景。
她浑身红肿如同烂泥一般被人踹倒在地上,裴三刚好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那?同样也是一个清晨,阳光斜斜地照射过来,将男人的身影拉得很长,甚至能将她完全遮蔽进去。她费力地抬起头,睁开红肿的双眼就看?见自己?的面前站着一位身形挺阔的男子。
男子相貌出众,舒眉朗目,沉静看?着人时会有巍巍高山般的压迫感。
强势地出现在她的世界中,然后将她救了?回去。
后来她裴三确实不是个东西,但是说?破天,他实打实地救了?她一命,也不曾做过什么伤害她的事。
他现在明显病得很重,再烧下去说?不准都会被直接烧成一个傻子。
她要是在这时候不管不顾地离开,同谋财害命又有什么区别?
天人交战之下,她捂着自己?胸口那?点为数不多的良心,硬生生让自己?调转了?一个方向,朝着大夫家跑去。
大夫很快就来了?,把脉之后又丢下三副药。
“他的身体一直有亏空还没有养好,一场病将他从前积攒的伤病都引发出来,所以才来势汹汹。你将这三副药熬好,三个时辰喝一次,等明日?我再过来看?看?。”
大夫说?完之后,又仔细交代熬药的方法。
这是有关人命的东西,江新月听?得比任何时候都认真,
送走大夫之后,她就立即钻进了?厨房,找出一个干净的陶罐就开始熬药。
她知?道自己?的水平,就守在药罐旁边一刻都不敢离开,生怕把好好的药熬成毒药。回头别裴三没因为发烧烧糊了?脑袋,反而被她一碗药给直接送走。
那?就真的是罪过大发了?。
于是一天一夜,她就在熬药、喂药、用冷帕子替人降温的循环中度过。
她干着手里的活,心里的后悔却在不断累积,一遍遍地问自己?为什么要干这种天打雷劈的好事。
明明她是可以直接逃跑的。
所以当裴延年?彻底醒过来时候,她没能够承受住内心的悔意,“哇”得一声就哭了?出来。
哭得比她死了?亲爹还要难受。
“呜呜呜……裴三,你怎么才醒过来,你都快要吓死我了?。”你要是再多昏迷一段时间,那?该有多好啊。
裴延年?被人抓住手臂时,浑身僵硬。紧接着,他就看?着趴在自己?床边,哭得快要喘不过气的小姑娘。
他虽然陷入到昏迷当中,也不是全然失去意识,能够感觉到一直有人在自己?的身边替自己?喂药、擦汗。
楚荞荞的举动其实是出乎他的意料的。
他一直以为楚荞荞这个人嘴甜,可说?出来的话从来都是不走心的,娇声娇气将那?些“喜欢”“真好”“我要陪着你”挂在嘴边,实际上能有几分真。
可看?着小姑娘哭得如此上心,他陷入到深深的沉默当中。
难道楚荞荞对?他说?的话……也是有几分真的?
她当真因为救命之恩,对?他一见钟情?
想到这种可能,裴延年?只感觉小臂被人握住的地方都在发烫。
他看?向小姑娘的目光变得柔和下来。
“别哭了?,我已经没事了?。”
谁知?道听?到这句话之后,小姑娘哭得更?厉害了?。
裴延年?头一次,对?着女?子手足无措起来。
——
从裴延年?好起来之后,江新月的情绪一直不大高。
村里因为上次组织人进村打猎,去镇子上卖掉猎物之后小赚了?一笔。
为了?表示感谢,由?里正出面送了?两个人一坛子梨子酒。
裴延年?能感觉到楚荞荞不高兴,想了?想按照她平时喜欢的口味,做了?几道菜,晚上的时候就将里正送过的梨花酒满上了?。
江新月是结结实实郁闷了?几日?,懊悔自己?没及时脱身,晚上在饭桌上闷头喝了?好几碗酒。
别说?,这酒还挺甜的,没有一点酒气更?像是自己?爱喝的小甜水,还带着一股梨子的清甜。
就是喝着喝着出现了?幻觉,怎么面前出现两个裴三了??
她伸出自己?的手指点了?点,两个又变成了?三个!
将她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好家伙,面对?一个裴三她都跑不掉了?,这下子面对?三个裴三,她岂不是要一辈子都被困在这里。
想到这里,她悲从心来,小珍珠一颗颗往下掉,超级大声地控诉道:“裴三,我讨厌你。”
裴延年?这时候才发现小姑娘已经喝醉了?,两边脸颊都是红彤彤的。
他伸手将她面前酒碗拿开,没当成一回事,反而是非常好脾气地问道:“那?你讨厌我什么。”
“就是讨厌,讨厌。”
小姑娘的嘴里来来回回重复着这两个字,可喝醉之后,声音里都像是掺和进了?梨花酒,带着一股甜腻的味道,更?像是在撒娇。
裴延年?的目光变得柔和,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触感同上次一样好。见人不满意地鼓动着脸颊时才松开手,将人打横抱起送了?回去。
江新月的状态很奇妙,她觉得自己?没有喝醉,可所有的反应全都慢了?半拍,眼睁睁看?着男人拧干了?帕子给自己?擦脸。
狭小的屋子内,灯火昏沉,像是将所有的一切都蒙上了?轻纱,影影绰绰透着朦胧的美。
那?么个瞬间,她不知?是不是被鬼迷住了?心窍,居然觉得裴三有那?么几分好看?。
眉形锋利,一双严肃又深邃的凤眼,鼻梁高挺到能在眼窝的地方落下一小片阴影,面部的轮廓分明流畅。不是京城中那?种非常时兴的长相,而是肃穆、硬朗、豪气挺阔的,如同是在草原上搏飞的长鹰。
在灯火之下,他所有的硬朗都被削减,望过来的眼神甚至有那?么一点深情的意味。
所以在男人低下头亲吻上来时,她都忘了?怎么去拒绝。
亲吻有时候非常奇妙,让人晕乎乎的。再加上她喝了?不少的梨花酒,心跳加速,血液中都涌动着一种叫做酥麻的感觉。
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快要变成一颗小甜豆,被人一直亲啊亲,舔啊舔的,全身都仿佛是浸润在温水当中,舒服到失重。
这时候耳边突然响起男人沉闷而又隐忍的声音。
“可以吗?”
什么可以?她似懂非懂,就感觉到身下传来一股巨疼,比山匪甩鞭子到她身上还疼,疼得她的脸都变成惨白的一片。
裴三难得慌乱,也不敢动弹,手足无措地替她擦眼泪。
两个人就不上不下地卡在中间。
在那?迷乱的小天地里,最后还是她狠狠心,想着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模样勇敢到像是随时冲出去赴死的勇士,“来吧。”
男人看?着她的样子,失声笑?了?出来。
那?还是江新月第一次见他笑?,狭长的凤眼敛着笑?意,眉心舒展,像是突然来了?一层春风吹掉了?青松枝上覆盖的一层雪。
他低下头去,汗蹭蹭的肩上肌肉的线条流畅遒劲,落在她身上吻却特别轻。
可其实她还是疼的,以至于没一盏茶的功夫结束之后,她真的又疼又高兴。毕竟疼是疼了?点,但是受折磨的时间短啊,现在正是适合睡觉的时候。
就是裴三看?起来心情不是特别好,笑?容一下子就没了?,抵着她的额头诱哄着。
“乖,再来一次。”
即使她对?这方面了?解的不是很多,也能猜出来裴三之前是没过女?人。起初对?这类事特别抗拒,就算是后面能从最原始的律动中咂摸出一星半点的味道,也不得不说?一句。
裴三!莽夫!
130 一道灼热的视线落在肌肤上,肆……
江新月自认为?心态一直不错, 先是经历被山匪掳走?,后来又遇上不是什么好人的裴三。
如果能顺顺利利回到京城,她定是要和自己的小姐妹福仪县主大吹特吹, 重点强调自己的聪明才?智。
毕竟只要天?还没塌下来, 她支棱支棱,明天?又会是新的一天?。
眼?睛一睁开,看见?小麦色的胸膛时, 她脑子里还是迷糊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