糙汉与娇花 第31章

作者:林中有雾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天作之合 甜文 先婚后爱 古代言情

  屋子里没有点灯,只有中间的小茶几上放置了?一个描花的青瓷手炉。而在手炉上面,则是放了?两?三个黄橙橙的橘子和七八粒的红枣,只在右下角的地方留了?一道添加木炭的小口子。

  昏暗的室内,裴延年将身上的大氅脱下整齐地放在椅背上,露出里面玄色的锦衣长袍。他不算是穿得单薄的,却丝毫不显得臃肿,反而带着一种形容不出来的精气神,像是生长在辽阔西北震慑草原的猛狼。

  可便是这样的一个威武的人,此刻侧着身体,一条胳膊撑着小几,然?后另一只手快速地翻动着手炉上的东西。

  这样的场景怎么都能称得上一声浪漫。

  可就是不应该出现?在她和裴三的身上啊!

  她都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可能就是因?为前?几日她碰瓷裴三,让他帮自己去调查江仲望。

  结果第二日晚上,裴延年就过?来了?。

  她还以为是查到些什么,夸奖的话都要说出口了?,却下意识接到男人扔过?来的一包东西。

  “我来是和你说一声,才开始查暂时没有消息。免得你什么都不知道,两?眼一抹黑地等着。”

  江新月的表情?很一言难尽,她差点直接说,她宁愿干等着,也不想睡着睡着的时候屋子里多了?一个人。

  没有消息你过?来,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可毕竟有求于人,她又不好说得这么难听,抓了?抓手里热乎乎的油纸包,问了?声,“什么东西?”

  “你喜欢吃的糖炒栗子。”裴延年顿了?顿,声音僵硬地说:“路过?,随便买的。”

第35章

  035

  江新?月其实对?糖炒栗子并?不是那么喜欢。

  毕竟在京城, 栗子并?不算多么稀罕的东西,还有比糖炒栗子好吃很?多倍的糕点。她只要想吃的话?,什么时候都能买到。

  可在清水镇不同, 点心是想买都买不到的东西,大?多数时候只能靠山吃山。

  她从小山村回来的前几日, 山脚下的栗子树正好成熟了。那棵栗子树上结的栗子虽然小, 但特别糯,还带着一股甜味。裴延年在听她说过一次爱吃之后, 每次进山都会绕到那棵栗子树下, 带上一把栗子回来。

  而?回到京城之后, 她便没再?吃过栗子。

  乍然听见手里的是栗子, 还真的被提起兴趣, 低头?开始拆手里的油纸包尝了一个, 栗子特有的那种沙沙的质感和甜味就在舌尖弥漫开来。

  还真的不错。

  江新?月又剥了两个,然后冷不丁地听人问,“好吃吗?”

  “挺好吃的。”

  江新?月抬起眉头?看过去, 心里还在想为什么裴三放了东西还不走?, 难不成是看上了自?己手里的栗子?她有点不确定, 犹犹豫豫地问:“要不你也来一点?”

  这句话?就是礼貌性地客气一下子,实际上栗子就放在茶几上, 她没动就是提醒裴三, 该回去就回去了。

  谁知道裴三真的坐了下来,挑了个栗子开始吃了起来。

  东西都是他带过来的,此时她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两个人就这样诡异地吃掉了半包糖炒栗子。

  有些事有一就有二。

  所以裴三再?过来的时候, 她也没有什么好的借口拒绝,就这么不尴不尬地相处着。

  谁知道在这时候却能直接派上用场。

  “咸宁公主的宴会你知道吗?”江新?月将烤得?发热的橘子剥开, 掰了一大?半往前,推了推男人的手臂示意他伸手去接,声音里带着讨好,“明天我要去赏梅宴。”

  裴延年往下看了一眼她的手,最后还是接了过来,顺着她的话?问道:“嗯,怎么说?”

  “也不是怎么说,”江新?月顿了顿,察觉到裴延年投过来的目光,知道他并?不是什么特别好糊弄的人,索性就直接说了真话?。

  “要是攀关系说,咸宁公主同我大?伯娘是两姓之好的亲家,我们府上收到帖子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我心里总在打怵,先前将我困在家中好几日了,怎么这次就肯让我出门?要知道我的舅母是极有可能参加这次宴会的,就当真这么放心我?”

  她说这些话?时,面皮都发紧。自?己家中破事接连不断,求人的滋味比想象中还要让人难堪,所以她给?自?己描补着,“不过也有可能是我想岔了,我就寻思着你身边有没有会些拳脚功夫的婢女,借我一个用用。等宴会结束,我就还你。”

  “好。”

  裴延年只应了一声“好”,就将江新?月原先准备好的长篇累牍直接打散。

  江新?月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简单,眼睛瞪圆了,“你就这么答应了?”不趁机提一点要求什么的?

  “不然呢?”

  裴延年也觉得?她问得?奇怪,解释了一声,“这又不是什么杀人放火,我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江新?月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好像印象中的裴三不会这么好说话?才?对?。

  她吃了一瓣橘子,酸酸的味道压下了胃里那种翻涌的感觉,鬼使神差地问:“你说当初,我要是表明自?己的身份,你会帮我回京城吗?”

  “怎么突然问起这件事?”

  “好奇呗。”

  裴延年想了想这种可能,说了声“可能不会。”

  江新?月咬下一瓣橘子,酸得?整张脸就变得?扭曲起来。她说什么来着,实在不是她杞人忧天、自?作自?受,而?是裴延年原本就不是什么好人。

  说不定那时候他就看上了自?己的相貌,想要将自?己困住给?他当小娘子。

  真是见色起意!她心里骂骂咧咧着。

  裴延年看着小妻子一边眼睛都不眨地吃酸橘子,一边古古怪怪地看向?自?己,不知道她又想到什么地方去,只好出声解释,“身边莫名其妙出现一个女子,当时会怀疑是不是我在清水镇的消息走?漏了,别人派了探子过来。”

  他在这个位置上,并?不是每日带带兵、打打仗就可以的,想要他命的人不少,各种各样的计谋层出不穷。

  美人计什么的都是用烂的。

  这戒备心倒是挺强的,江新?月提起一点劲,“那后来呢,你怎么就不怕我是探子了?”

  “想听真话??”

  江新?月点了点头?,就看见对?面的男人看过来的眼神格外复杂,然后缓缓说道:“我没见过有探子被虫子咬了一口,哭着问我是不是马上要死?了。”

  江新?月蒙了下,脑子里疯狂转动着这说的到底是哪件事儿,终于想起来。

  一开始她跟着裴三回了清水镇,身上的红疹怎么都消不下去。那时候她浑身红肿,又热又疼,甚至都不需要别人帮忙上药,只要随意一抹都能涂到。还是后来裴三替她找了两身蚕丝面料,又将她用的被褥也全都换成蚕丝的,她身上的红疹才?开始慢慢消退下去。

  眼看着都快要好了,半夜手背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直接将她疼醒。手背上多了两个红点,沿着红点皮肤迅速肿了起来,以至于半条手臂都是又肿又疼。

  对?于那时的她来说,简直就是一场噩梦,仿佛已经看见了自?己那段喝药抹药的日子,两眼一黑都差点昏了过去。

  以至于裴三听见动静走?进来时,她就一个劲儿地抽噎,“我要是真的熬不过去了,你也给?我找个大?夫开点药灌下去,我不想走?的时候还不好看。呜呜呜……收殓的时候,给?我陪几床蚕丝被,我要素色花纹的……呜呜呜……还给?我来点糕点,我好久没吃甜的……”

  裴三捏着她的手腕,将竹杯在烛火上烧了一圈后眼疾手快地盖在她的手背上。

  她情?绪上头?,将面前的人一把抱住,哭得?比死?了爹还要惨,“我还年轻,我真的不想死?啊!”

  裴三忍无可忍地捏住她的嘴,不耐烦道:“闭嘴,再?说一个字就把你扔出去,听懂了吗?”

  “呜呜……”她被吓到了,迟缓地点点头?,可那眼泪和断了线的珠子般流个不停,委委屈屈地看着男人的动作。

  裴延年将竹杯拔了下来,就看见出血的红点上多了两条鲜红的血迹,语气更加不耐烦了,“应该没有毒,等明日再?看看,实在不行就再?找大?夫。”

  她逐渐从恐惧当中走?了出来,讪讪地松开男人的手,低垂着头?乖乖巧巧地坐在床上,庆幸自?己又活过了一天。

  而?现在江新?月只想要骂人。真丢脸,关键的是还正好被裴三记住了。

  她只要提起一个字手指头?脚指头?都忍不住蜷缩抓紧。

  偏偏裴三见她想起来之后,便客观提及道:“应当装不出这种反应,所以是探子可能性不大?。”

  这不就是间接地在说她蠢!

  江新?月气得?撑着桌面,探出身,将自?己手中的酸橘子全都塞到他的嘴里,恶狠狠道:“闭嘴吧你!”

  橘子酸涩的汁水瞬间迸发开来,裴延年的眉心狠狠跳动一下,也不明白刚刚小妻子怎么吃进去大?半的。他慢慢嚼着,将嘴里的橘子全都吃完,指出事实,“你也确实不是探子。”

  “成成成,我不是。”江新?月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往起站拉着他要往外面走?,气鼓鼓地说:“你都呆了多长时间了?也该回去了吧,也是时候要休息了。”

  她这段时间长了一点肉,生气的时候脸颊更是往外溢出些,看起来就是软绵绵的。

  裴延年的眉心动了动,不大?确定地问:“你不高兴了?”

  “我没有不高兴。”江新?月矢口否认,但是背过身去,不想搭理人。

  “那就成。”裴延年点点头?。

  江新?月差点一口气都没有喘上来,很?快她就听见门窗被推开的声音。

  啊哈?就这么走?了?

  难不成他特意来一趟就是专程为了气自?己的?

  江新?月的怒火都快要化成实质了,忍不住扭头?瞪过去,发誓要用怒火在裴延年身上瞪出一个窟窿来。

  谁知道裴延年压根就没有走?。

  他单手撑在后面的窗台上,身体微微往后靠,脖颈和肩膀的线条鼓动着,类似于初日升起时远处沉默的高山和无尽的地平线。

  “其实也不是,从开始我便没怀疑过你是探子。”裴延年想了想,开口说:“如果一开始你同我说明实情?,我应当会派人送你回京城。”

  之后他们也许会有交集,但也仅仅是救命之恩,没有旁的。

  他大?概率是不会喜欢一个娇娇软软的闺阁女子。

  倒不是因为旁的,而?是两个人的环境和见识都大?不相同。

  他习惯了烈日长沙,做的是在马背上浴血奋战的事,执行的是军营中近乎严苛的军纪。在此之前,他一直觉得?自?己需要的是长缨,而?不是温室里需要精心养着的玫瑰。

  可是那一日,楚荞荞低垂着头?,沙哑地问了他一句,“所以我会活着,对?吗?”

  而?对?小姑娘一直有点微妙不耐烦的他,停下了清理杯子的手,狭长的眸子望过去。他隐约能明白她此刻的心态,缓和了语气,然后点头?,给?出肯定的回答。“这是自?然。”

  小姑娘抬起头?,巴掌大?的脸上,双眸清透而?又透着股说不出的劲儿,半晌如释重负而?又坦然地感叹道:“挺好的。”

  说这句话?时,她双手撑在被面上,离地的脚无意识地晃来晃去,又继续没心没肺地朝着他笑。

  在简陋冷硬的小屋里,如同一只逃落出来的妖精。

  那瞬间,裴延年能够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所以此刻,他同面前的小妻子说:“我也庆幸,没有如果。”

  江新?月有点诧异地看过去,难得?没有接上话?,就连原先的火气也开始消散。其实她倒是挺希望有这个如果的,虽然结果不会更好,但是最起码肚子里不会揣个崽崽,也不用惹上这么一笔风流债。

  她十分沉痛地拍了拍面前男人的肩膀,长长地“唉”了一声,哀叹自?己当初脑子中进的水。

  怎么就一开始没把真相抖出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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