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中有雾
这简直就是两个“小金人”。
若是说邵氏老气横秋像是暮色沉沉之?下枯萎的花朵,那张氏就是春日?里在各个?花丛间流连忘返的花蝴蝶。
张氏身上穿的颜色娇嫩,身上缀满了各种各样的首饰,头上更是夸张到像是一个?小型的梳妆匣子。也?就是她那张脸偏圆,看上去没?那么突兀。可她身边的女儿裴琦月明明是极为清冷的长相,人也?瘦瘦条条,审美倒是和张氏一样,在身上缀满了各色的宝石,看上去奇奇怪怪的。
江新月差点没?失态,忍不住又看了看婆婆温氏。
在裴家的后宅当中,婆婆温氏看上去简直正常到不像是正常人。她都?快怀疑裴家这几?年不常出来走动?,是不是融不进去京城的圈子。
而?张氏心里酸溜溜的,面前的人虽然年轻,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国公夫人,日?后裴家的当家主母。
她越想心里就越不是个?滋味,“娘对新月可真是好啊。”
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江新月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温氏蹙了蹙眉头,面无表情地解释:“我对谁都?这么好。”
才不是。
老夫人心里,第一要?紧的便是裴策洲,其次便是小叔子。现在镇国公府人少,她家的琦月还算被重视。而?日?后小叔子有了自己的孩子,她家的琦月就不知道要?排到哪里去。
可这话?张氏也?不敢说出来,觑了小叔子一眼,嘟囔了两句。
裴琦月一把按住自己娘亲的手,朝着小婶婶歉意地笑了笑,打了个?圆场,“祖母总说娘亲贴心,这来了同?样贴心的小婶婶,可不就是怕自己被比较下去了。”
她站起身,从后面拿过礼物亲自递给江新月。她显然是也?没?怎么遇到过这样的场景,看起来很是腼腆。“娘亲之?前就在好奇小婶婶,也?一早选好的礼物,准备送给你。你看看,还喜欢吗?”
这么一说,气氛倒是缓和了不少。
江新月不太知道二嫂的针对是由何而?来,但?是裴琦月表达出善意给了台阶,她也?利利索索地接住了台阶,顺着裴琦月的话?打开礼盒看了一眼,有些吃惊。
盒子中装的是一整套翡翠头面,翡翠的水头极好,并不便宜。
她还以为二嫂这态度,会随便挑些首饰应付过去。
这倒是让她的心彻底放松下来,即使张氏对她并不友善,但?也?是规矩体?面的人。
她诚心实意地道谢,“二嫂费心思了,初初先谢过你。”
这么正儿八经,还把张氏吓了一跳。张氏表情有一丝丝龟裂,小声回了句,“你喜欢就成。”
认亲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去了,裴策洲没?有出现,据说是头一天喝得?实在有点多,现在还在蒙头睡,醒不过来。江新月只能将准备好的礼物交给了长嫂邵氏。
中途砚青过来一趟,说是外面传了消息要?裴延年去过目,裴延年同?江新月说了一声安排好人之?后就先走了。
而?现在正好是年底,各个?院子也?有自己的产业要?打理,温氏见时间差不多也?就让大家都?先回去忙。
江新月原先也?准备先回去收拾自己带过来的东西,却被婆婆温氏留了下来。
她心里还有点儿小紧张,以为是不是自己什么地方做得?不妥当被单独留下来训话?,又或者是新媳妇进门要?被立立规矩什么的。
她一下子激灵起来,坐正了身体?,准备听?听?老夫人要?说什么。
可怎么越听?越糊涂,老夫人同?她聊裴策洲做什么?她整个?人凌乱了,难不成裴延年还有其他的名字,叫策洲?
第59章
059
虽说?裴延年?同裴策洲年?纪差得不大, 若是两个人走在一起,不知情的只当是兄弟两。可两个人的名字差得很多,性格也差得很多, 并不会有人将他?们弄错。
更别说?是裴家的主母了。
江新月欲言又止,又怕第一天就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不敢打断老夫人的话?。
可眼见着老夫人有继续说?下去的趋势, 她才不得不出声打断,“之前也听延年?提起过, 说?是自己有个侄子, 天分不错。”
“他?真是这么说?的?”温氏惊讶之后又有点高兴。
裴延年?压根就没有在她面?前提起过裴策洲, 可看着老夫人期待的脸, 江新月昧着良心点了点头?, “是这么说?过。”
温氏松了一口气, 这才说?出留下江新月聊天的目的来,“延年?常年?在外,府上没有一个人领着策洲出席这些场合, 他?一时吃不消这样的活, 喝到现在都还没醒。我就是担心多说?了延年?两句, 也就是心疼策洲喝酒伤身。”
江新月点点头?,昨日裴三先回去, 好?像是提过后面?让裴策洲招待宾客。
只是她点头?点着就察觉不对劲了, 分析起老夫人这么说?的用意来。她思前想后,往后缩了缩身体,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您不会是想让我去和裴……夫君说?,让他?去和裴策洲道歉?”
温氏哽住, “我不是让他?去道歉。”
说?到底,裴策洲也到了该承担责任的年?纪, 让自己的叔叔为了这种事道歉,被人知道他?也不用做人了。
江新月就更不明白了。
前头?一直在聊裴策洲的好?,然后又提到裴策洲喝醉,难不成裴三一个人道歉不够,还需要搭上她这个零头?。
好?吧,确实裴策洲因为她和裴三成亲才去挡酒的,可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她想了想,补充说?:“那要我去道歉也成。”
“你……”温氏提了一口气,对上的就是小儿媳水润润的眸子,看上去就像一朵单纯无害的小白花。
江新月这下察觉到婆婆的不对,又不觉得是自己说?错了话?,屏住呼吸问:“道歉还不够吗?”
温氏险些破防,声音都提高了两度:“我没说?过要你道歉,也没让延年?道歉!”
江新月点点头?,“那您的意思是……”
温氏卡住了,她意思是什么来着,话?到嘴边又全都忘了。
真是见鬼了,难不成她年?纪不大已经糊涂成这样了?
两个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温氏败下阵来,极为烦躁地?说?:“成了,你先回去吧,日后再说?。”
——
江新月知道自己把温氏气着了,但是又不知道婆婆在气什么,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又回去了。
等回了松鹤院,她先将斗篷交给身边的青翡,坐到火炉旁边就问今天留在院子里没出去的十二,“国公爷出去了吗?”
“好?像没有,就去了一趟书房,没让人套马车。”
她不太明白老夫人今天找自己说?话?的意图,有点想找裴延年?说?说?话?,绕过屏风往侧厅去时就吩咐十二,“你去前面?看看,要是他?忙完了,让回来一趟,就说?我想和他?一起用午饭。”
十二应了一声之后就立即出去了。
江新月在火炉旁烤了一会,才感觉身上暖和许多,别说?镇国公府地?方真大,光是从正清院走回来,就有点冻手冻脚。
难怪说?各个院子大多数都是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大冬日里她也不爱出门。
而一旁的青翡憋了一路早就憋不住了,一边将斗篷抖开贴近燎炉烤去斗篷上的火气,一边打抱不平道:“感觉几?位夫人……都不是特别好?相处的样子,老夫人怕是也有点偏心,今天提到大少爷话?就没落下来过,却看裴姑娘那样的打扮也不出声,也不知道是不是重男轻女?的。”
她家姑娘可怀了两个,要真的遇到那种重男轻女?的恶婆婆,姑娘的日子也不好?过。
“你在胡说?些什么。”严嬷嬷连忙轻拍了青翡的胳膊,这糟心孩子,说?这样的话?不是给夫人添堵。
青翡往旁边躲,“本来就是,说?不准老夫人从陈大夫那边听了什么,以为你怀了两个姑娘?怎么今日,大家就没有一句嘱咐你保重身体的。”
江新月倒是没往这方面?想,被青翡点出来之后,也觉得奇怪。
可照理说?不应该啊。
裴琦月的装扮虽然奇怪了一点,可身上的珠宝首饰可是实打实的,根本不像是不受宠的样子。
怎么大家好?像都表现地对她肚子里的孩子丝毫不在意。
“该不会她们也不知道您怀有身孕的事吧。”在角落里的青翠弱弱地?提出这么一个可能?性。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诡异地觉得还真有这个可能?性。
裴延年?就是在这时候回来的,才一进屋子,就看见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自己看过来。
他?压下眉头?,将所有人都扫了一圈,目光落到小妻子身上,“怎么了,有人为难你了。”
“这倒是没有。”江新月最?多觉得裴家的人都奇奇怪怪的,可要是说?为难就远远谈不上。这么多人在场,她又不好?意思打听是不是裴家人不知道她怀孕的事,好?像问出来总有种想要凭借肚子要好?处的感觉。
就岔开话?题问:“这么快就结束了吗?”
“原本就没什么事,就是顾君珩那边递了个消息。”裴延年?目光在她身上的衣服掠过,顿了顿问道:“你现在有空吗?要是有空的话?,去换身轻便?不显眼的衣裳,我带你去看点东西。”
“什么东西?”大冬天的,江新月其实不大爱出门,怀孕之后身体便?越发惫懒,更想和裴延年?讨论讨论今天自己遇到的事。
裴延年?言简意赅道:“和江家有关。”
她一下子打起精神来,“去。”
事关江家,她也没有耽搁,很快换了一身平日的常服,跟着裴延年?一起坐了一辆看起来十分低调的马车出门去。
裴延年?全程没有说?什么事,而是将她带去了一家酒楼,要了个三楼临街的包厢带着人直接进去了。
等坐下之后,他?先让店家上了几?道菜,“你先垫垫肚子,可能?还要有一会儿。”
“你到底做了什么?”
“等会你就知道了。”裴延年?没回答,顺手将临街的窗户推开一条缝。
江新月疑惑地?看向他?,顺着缝隙看过去,才发现对着这个窗户能?看见杨家的正门。
杨家老夫人还在时,江新月曾跟着一起去祝过寿,能?一眼认出来。
只是这同江家有什么关系?
她更加不解,正想要询问时,就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声。那喧闹声由远及近,不一会儿,江新月就看见乌泱泱一群人朝着杨家涌去,阵仗大到让人侧目。
那群人显然不是什么善茬,一个个膀大腰圆,都在腰间配了一根足有三岁小童手臂般粗细的木棍。路上的行人也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往两旁避让,等见到那群人在杨家停下来时,又纷纷凑到了外围,神色激动地?讨论杨家到底得罪了什么人。
杨家守门的小厮见状不好?,立即马不停蹄往里面?通知主子家。
见这么多人围观,为首的也丝毫不觉得慌乱,那双粗壮的胳膊精准地?从身后抓过个鼻青脸肿的男人,将人往前一推。
那男人被推得滚到在地?,都来不及叫一声“疼”,佝偻着身体迅速捂住自己的脸,“我都说?了我会还钱,我会还的!”
“杨二公子!您这话?说?了可不止一次,现今我可是一个铜板都没有看见!”男人声音洪亮,直接说?出了杨从安的身份,紧接着朝着周围拱了拱手。
“我们虽然做的是下九流的生意,也有讲究的规矩,本不想这么过分。可这杨二公子在我们春风楼玩了整整二十日,每日都点上五六个姑娘作?陪,吃得喝得都是最?好?的。我们春风楼就差没将人供起来当成祖宗一样供着,就连杨二公子说?手头?不宽裕。我们敬佩杨家乃是名门之家,早前杨尚书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一再宽容,谁知道杨二公子居然一个铜板都不想出。”
男人生怕别人不相信自己的话?,从旁边人手里接过一沓写?了账目的纸,也不管围观的人乐意或是不乐意,直接往人的手里塞着:“这是杨二公子在春风楼的花销,你们也瞧瞧,做个见证。免得杨家家大业大,反过头?来说?我们欺诈。要知道我们春风楼做生意最?是规矩不过,可从不会坑人钱财。”
这和在杨家门口泼粪有什么区别!
众人一时哗然,交头?接耳议论起来。不是没见过纨绔子弟,四九城里败家的子弟不知道多少,可真没见过逛青楼逛了整整二十日,因为不付银子让人找上门来的。
杨从安迅速捂住自己的脸,他?整个人趴卧在地?上,哭着摇头?,“我不是杨二公子,我不是!我和杨家没有关系!”
男人气笑了,一把抓过他?的头?发将他?从地?上揪了起来,让杨从安那张青青紫紫的脸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你说?不是就不是,让大家都好?好?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