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中有雾
要不是?杨从安点破,谁能想到这么一个人,居然做起了龟公,帮自己的上司和夫人打掩护。
“江家二老爷在杨家和杨大人谈话时?,提过一句卢正德是?个没种的男人,刚好被杨从安听见。杨从安觉得奇怪,先前还?以为江家二老爷是?在贬低卢正德,以为是?江家二老爷做人两?面三刀就留意起来。一来二去的,他便摸到了两?个人有点苗头。”
这事实在是?荒唐。
高门大户里?阴司不少,给自己上司送美人来贿赂的更是?不在少数,可他还?是?头一次听说将自己正经夫人送出去的。
况且真要是?说起来,江仲望官职也不算高,需要卢正德花这样的血本??
裴延年?觉得这中间不对劲,“都调查过了?”
“调查的消息已经送来了,夫人知道?之?后便拿过去看了。”言下之?意就是?已经确认了。
裴延年?“嗯”了一声,立即加快脚步朝着屋内走去。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呕吐声。那声音是?从细细的嗓子眼里?涌出来的,就只是?听着都能感觉到那种胃部痉挛的痛苦。
紧接着就是?丫鬟低低的安慰声。
裴延年?没想到会这么严重,也没来得及在外面等,掀开帘子就朝里?面走。一进?屋就看见女子半趴在小几上,一只手扶着青釉渣斗,低着头干呕着。
其?实也吐不出来东西?,人平白地遭罪,抬眼看向门口时?,水润的眼里?全都是?通红的血丝。
见到他回?来,江新月反倒是?打起点精神,撑着小几直接坐了起来,“问山有没有和你说什么情况。”
“在路上听他说了些。”
裴延年?走过来,这才将人看了个仔细。女子吐了一下午,此刻脸色苍白没有什么血色,可唯独眼睛是?充斥着红色的血丝,看着怎么都像是?皱巴巴的一团,没有丝毫的活力?。
“你原先不就料想到这些,怎么还?会气成?这样?”
“你不知道?……”江新月刚准备开口解释,胃里?就是?一阵翻涌,又不得已趴在小几上干呕起来。
裴延年?从背后虚虚地搂住她,撑住她的身体,另一只手顺着消瘦的背脊一下下轻抚着顺气。可两?个人之?间的体型悬殊过大,更像是?一种压迫,尤其?是?此刻男人的脸色不大好,神情冷峻。两?个人在一起就像是?矫健的饿狼按住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兔子。
屋内全是?酸腐的气味,并不好闻。
青翡在旁看得心惊肉跳,以为国公爷是为了乱糟糟的屋里生气,生怕男人一掌就直接把她家夫人劈晕过去,“国公爷……要不奴婢来吧。”
“不用,你们去准备点热水来,放几片茶叶进?去。”
青翡还?准备说点什么,就被身后的青翠扯了扯袖子,担忧地看向自家的姑娘一步三回头地往外面走。
在要出去时?,她似有所察觉地扭头瞥了眼身后。
就看见姑娘吐了才停,柔弱地躺靠在男人的肩膀上,那个凶起来能将人吓哭的男人大手攥着帕子,替姑娘擦着嘴角,低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他的表情依旧没有多少的变化,可不知道怎么就让人觉得温柔许多。
青翡歪着头想不明白,又在青翠的催促下往外面走。
实际上压根就没有青翡想的含情脉脉,裴延年?又被气着了,“你不吃东西?怎么行,吐了一下午胃里?早就空了。”
“我吃不下。”江新月手脚发?软,恹恹地,用了最后的力?气抓着男人的衣角不放,“我想先和你说说江家的事。”
裴延年?眼神微眯,看向怀中的女子,江新月丝毫不服输地回?看过去,巴掌大恹恹的脸上全都是?不肯服输。
他连连点了几个头,“成?,你不吃我先吃点行吗,才从军营里?出来,还?没用过晚膳。”
江新月心里?着急,很想说吃饭又完全不耽搁说事。可毕竟是?有求于人,这么压榨人的话又不好意思说出来,只能干巴巴地回?了一声,“好”。
她寻思着按照裴延年?以往的风格,用晚膳应当用不了多少时?间,都等了一下午不在乎这么点功夫。
谁知道?男人这次说用晚膳就正儿八经地用晚膳,让人做了鸡汤面送过来。
鸡汤厨房里?一直是?备着的,切了一点蛋皮丝和一把暖房里?养着的小青菜,出锅时?还?特意将炖得软烂的鸡翅鸡腿都捞起来放在碗边。金黄色的汤汁裹着雪白的面条,碧色的葱花点缀在其?间,香气扑面而来。
“你要不先吃点?”裴延年?又问了一遍。
江新月心里?嘀咕了句还?怪香的,但是?心里?压着事想快一点解决,矜持道?:“你吃你的,我还?不饿。”
裴延年?斜睨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拿过筷子吃了起来。
原先吃饭很快的一个人,此刻速度却?极为缓慢,斯条慢理就像是?在参加宫里?的宴会。时?间越久,鸡汤的香味就扩散得更多。
镇国公府厨子原本?就擅长料理荤食,再加上鸡汤用砂锅炭火煨了一整日,香气霸道?得厉害。
江新月软软地依偎在软枕上,视线从还?没来得及动的鸡腿上划过,盯着男人此刻格外文雅的动作,不自然地挪开自己的眼。
可等了一会,始终不见人结束,她实在是?没忍住,问了声,“你要吃到什么时?候?”
“不是?你说的,吃饭要斯文,要细嚼慢咽。”裴延年?回?道?。
江新月被噎了下,觉得他就是?存心的。可偏偏自己当初觉得男人粗鲁,还?真的说过这样的话,又瞬间把嘴巴闭上了。没有发?出去的气在嘴里?鼓起来,她的两?边脸颊像是?塞了西?北风般鼓鼓的。
可裴延年?却?丝毫反应。
凭什么!她饿得要死等商谈,他自己倒是?美美吃上了!
她越想越不服气,用帕子垫着直接拿起软烂的鸡腿,恶狠狠咬了一口,“你要是?吃不下,我替你吃好了,这么磨磨唧唧要到什么时?候。”
别说,鸡腿吸满了汤汁,软烂而不干柴,还?挺好吃的。
她又咬了一口,对着男人的视线,她缩了缩脑袋,随后又理直气壮地挺起自己的肚子,“不是?我想吃,是?肚子里?的孩子想吃。”
裴延年?:“……”他有时?候还?真挺想打人,他就少了她这么一口吃的?
他见她只吃肉,没忍住将面前的汤碗直接推了过去,言简意赅,“吃点面。”
江新月瞅了瞅汤碗,一整碗面实际上没吃多少,有小青菜的地方更是?没有动过。
“这不大好吧。”她一边这么说,一边极为实诚地接过筷勺,吃了起来。
她眼睛大胃口小,拢共没吃多少就饱了。裴延年?又逼着她垫了两?口,她实在吃不下了,便将她的碗拿过来,三下两?除二地包了剩下的。他体能消耗得快,不大够吃,让厨房又送了小半碗过来。
这次的小半碗里?就没有了辅菜,一点面条一点汤。
裴延年?显然是?习惯了这点,眉头都没抬一下,很快就吃完了。
江新月坐在旁边看着。
因为吃过东西?,她的脸上也有了点活色,眼睛湿润润陷入到沉思中。她慢慢咬上了下唇,开始想要是?没有她的话,裴延年?是?不是?在一开始就会简单吃点?
好像他对吃的东西?确实不怎么讲究。
在清水镇时?,他一开始给她吃的就是?简单的白饭和看心情随机的一道?菜。她有时?喜欢吃,多吃两?口,不喜欢吃就委委屈屈捧着碗吃白饭。
有一次不知怎么被发?现了,他眉心一蹙,身上的威严怎么都挡不住,“不喜欢吃?”
她那时?怕他怕极了,哪里?敢说不,夹着碗里?的不知名的野菜就往嘴里?塞,“没有没有,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很喜欢。”
谁知道?她表演太过用力?,一下子嗓子眼卡住,差点晕死过去。
彼时?还?是?裴三的裴延年?脸上头一次出现无奈的表情,一边喂她水喝一边拍她的背,“不喜欢就不喜欢,勉强做什么。”
她那时?候狠狠翻了白眼,心里?吐槽着:你猜猜我为什么勉强自己?
不过后来裴三的菜色倒是?丰富了很多。
是?为了她吗?
江新月不敢去深想这个答案,却?能够肯定一,裴延年?确实是?对她好过,就像是?江仲望对娘亲那样好。那么,她日后会不会同样沉浸在这份好中,在经年?之?后成?为另一个徐氏?
她握紧自己的拳头。
等裴延年?用完饭,让下人进?收拾东西?,见她愣住发?呆,“怎么了?”
她眼神复杂地看向男人,过了半晌,眼神中多了几分说不出来的哀凉,“裴延年?,若是?你日后想纳妾了,可以大方告诉我,我会同意的。只是?别瞒着我,别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带着外室到我身边来,看我的笑话,我会恶心的。”
第66章
066
裴延年反应很快, “卢苏氏和你母亲认识。”
“认识,怎么不认识。卢家同我家走得还算近。”江新月说到这里又开始觉得反胃,忍着恶心说, “卢家原本是江南一带的人士,上京城时并没有根基。就是卢苏氏生产时, 找不到合适的奶嬷嬷, 江仲望便说是帮同僚一把,吩咐我娘给找个合适的。卢苏氏生产三?次, 我娘就替她找了三?次奶嬷嬷。
那时我还觉得卢苏氏是个知礼节的, 每次出了月子都会抱着孩子过来?感?谢。现在想?想?, 卢苏氏感?谢的时候会在想?的些什么, 是享受这戏弄人的快感?, 还是觉得在原配眼皮子底下眉来?眼去格外刺激?”
她更难听的没有说出来?。
实际上卢家和她家虽然走得近, 可徐氏和卢苏氏来?往并不频繁,卢苏氏会有意无意地表现出丈夫的疼爱,表达出丈夫对两?个儿子的看?重。以至于, 徐氏明?明?在身份地位上高?出卢苏氏一大截, 却?总是在卢苏氏面前抬不起头来?。
她想?了一下午, 卢苏氏在炫耀时说的究竟是卢正德还是江仲望?她在炫耀自己夫君对自己的好时,会不会在心里嘲笑徐氏的愚蠢的和可悲。
越这么想?她越觉得恶心, 强烈的刺激之下, 倒是让她想?明?白一点事。
“说来?我当初还觉得奇怪,京城的资源比的地方好很多,可当初卢正德在自己长子还年幼时,就将长子送回到江南。之前我没有在意, 下午我在琢磨,假如说我真的出了事, 江仲望肯定会想?方设法地劝说我娘亲收养一个孩子。卢家的长子正好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换一个身份,被收养回来?。甚至要是再狠一点,用同样的方法再将卢家的另外两?个孩子认回来?。”
裴延年听她这么说,思考之后发?现还真有这个可能,自己这个岳父比想?象中还要心狠许多。
“你想?怎么做,将证据交给岳母?”他内心不太赞成这样的做法。
“她不会信的,她只会觉得我疑神疑鬼。”江新月像是在笑,又笑不出来?,“就算是当面对质,江仲望也只会说是下属的夫人,他和卢正德关系好帮点小忙算得了什么。只要没有抓奸在床,他就会有无数的借口可以解释,毕竟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这种事,还有卢正德在中间作为担保。”
她想?得很明?白,“况且我已经嫁到镇国公府了,江家很重视与镇国公府的姻亲关系。江仲望只要脑子没有毛病,这段时间会一直小心谨慎,大概率不会和卢苏氏见面,更别说是其他的。想?要抓奸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裴延年倒是听出一点意思来?,“你想?要怎么做?”
原本在说话的江新月突然没了声?音。
她安静地坐在小几?旁边,白嫩的手搭在沉红色的桌面上,原本散乱的发?丝乌泱泱堆在肩头上,低头时只露出一小半张侧脸,显得更加苍白。
犹豫很久之后她终于下定了决心,抬起头坚定道?:“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对孩子下手。京城中拍花子那么多,年底人又多,孩子走在街上说不定就被人抱走了。孩子要是出事,卢家不可能不上门寻求帮助。”
“杨家的例子在前面,江家会有所警觉。”
“那又如何?”江新月表情冷了下来?,说得很是直接,的“假如说卢正德不能生育是事实,那应该事先商量好过,两?个孩子一个归江家,一个归卢家。卢家也确实对小儿子很是重视,倘若孩子丢了,还真的能眼睁睁看?着不找?”
裴延年想?了想?,觉得她说的有点道?理,“这几?日,我会让问山留下来?,他会处理好这些事。”
江新月见他让问山留下来?,反应过来?有点不对劲,好像自从成亲,裴延年就不在府上,整日都看?不见人影。这可太反常了,要知道?在没戳穿身份之前,裴延年可没有这么多事,几?乎她去梧桐巷找他的时候她都在。
她没忍住凑过去,多问了声?,“你一直都很忙吗?”
要是一直很忙的话,成亲也还不错。
钱多、有地位、丈夫常年不在家,她都不敢想?象未来?的日子有多么舒坦。
裴延年没察觉出她的小心思,以为她是为了新婚自己没有多陪伴而感?到不满,解释了声?,“以往不会这么忙,但是最近有些事要我亲自去处理,可能会忙些。”
“啊,不是一直这么忙啊?”江新月有点失望,一不留神就将自己的心里话秃噜出来?。
“那你还希望我一直这么忙?”裴延年斜睨着她,直接就被气笑了。他抬手,食指和中指弯曲,捏了捏她的脸颊,把自己年后要走的消息又咽了回去,似笑非笑,“你放心,年底还是能抽出几天时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