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中有雾
“不?好!”
话说到一半,就听?见陈大夫惊呼出?声。
他的手?背上还沾着涂抹上去的粘液,神情肃穆地举着汤碗,“这碗燕窝被人下了噬心散,可有人用过?!”
噬心散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她让周嬷嬷下的可不?是什?么噬心散,而是烈性的催产药。
邵氏很快反应过?来,感情江氏早就想好了要对她下手?。
“胡说什?么,镇国公府怎么会有噬心散这种东西!”邵氏一掌拍到桌子上,质问道,“这碗燕窝总共就两个人经手?,你是怀疑我要害老?夫人?”
“我没有这个意思……”
“可你就是这样做的,难不?成你还是为了上次的事生气?”
邵氏往前走了两步,十二?就已经冲上前来挡在两个人的中?间,将夫人护在自己的身后,恭敬而又警惕地盯着面前的女子。
“退下!”江新月轻声呵斥。
十二?脸色骤变,却还是在第?一时间退到了旁边。
老?夫人见情况不?对,主动站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了年纪,猛然站起来时还有点头昏,踉跄两步脚步虚浮地走到两个人中?间。
她一把拉住邵氏,对着江新月道:“我确实吃了两口。”
听?完这句话,江新月瞳孔紧缩,而一旁的陈大夫往起一跳,直接尖叫出?声:“吃了?”
“我就尝了两口,再说我也没觉得……没觉得……”温氏很快晃了晃脑袋,视线都开?始变得模糊,却坚持说,“没觉得有问……”
话还没有说完,她的眼珠子就朝着上方翻过?去,整个身体软软地瘫了下去。
这突然的变故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邵氏站在老?夫人身后,看向倒在地上的老?者?时,骤然回头看向周嬷嬷,眼底全都是愕然和不可置信。
出事的不应该是江氏吗!
“还愣着干什?么!十二?,将老?夫人抱回房内,让人送干净的温水来。陈大夫,这次麻烦你了,请一定要让老?夫人平安无恙。”
“老夫尽量。”陈大夫朝着她点点头,没敢再耽搁,背着自己的药箱跟了上去。
江新月的心突突跳着,真的怕老?夫人在这时候出?现什?么问题,到时候头一个逼死的,是从小被老?夫人宠爱着长大的裴策洲。
这个计策真的好毒。
但凡她迟来一步,事情发展到无可挽回的地步,镇国公府又要守孝三年。哪怕圣上夺情,镇国公府也只有裴延年一个人撑着,满府的老?幼就成了活生生的靶子。
她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在看见邵氏幽魂一般想要跟着进主屋时,江新月一把掐住她的胳膊,态度强势。
“长嫂,还有许多事等着,您最好还是在这里等着!”
邵氏已经面色如?纸,脑海中?不?断地回旋着老?夫人倒下去的场景,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她嘴唇上下翕动,却只能发出?无意味的响声,眼中?都是惧怕。
江新月强硬地将她按倒在椅子上。
视线在场内每个人身上划过?,最后落在不?知什?么时候挪动到门口正?准备出?去的周嬷嬷身上,声音骤然冷了下来。
“砚青,将周嬷嬷给我拿下!”
就在这句话落下的刹那间,周嬷嬷如?同矫兔般窜起,直直地朝着廊檐下的立柱撞过?去。可一直紧盯着她的砚青动作更?快,一把扯出?她的领子将她往后一拖,将人当成麻袋般摔到地上。
为了防止人做出?伤人的举动,砚青直接蹲下身子,抓住周嬷嬷的手?臂往上一顶。
随着“咔嚓”的骨头错位声,周嬷嬷整个身体往起一翻又被大力摁下去,尖锐的惨叫声回荡在耳边。
所有人的心都紧了起来,看着周嬷嬷额头上一根根暴起的青筋,胆子小的都别过?脸去,开?始后怕这样的刑罚会不?会落到自己头上。
江新月目光始终很平静,吩咐道:
“砚青,你将屋内的人都带下去审问,厨房所有下人关押起来分别给她们做口供。”
“放心,不?过?是寻常的问话,镇国公府绝对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但是……”她又扫视了一圈已经被吓得缩紧自己脑袋的下人,明?艳的脸上出?现与年纪不?符的冷静。
“也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心怀不?轨的人。”
众人神色一凛,全都低下头去不?敢同她直视,打心底生出?畏惧来。
砚青领命,很快院中?的人就被控制起来。
张氏是在接到青翠传过?来的消息时,急匆匆赶过?来的。
她进了门先瞥了一眼对立而坐的两个妯娌,点点头之后就立即朝着里间快步走去。
老?夫人被灌了大量的温水催吐,可噬心散太过?于霸道,整个人还处于昏迷的状态。陈大夫正?在施针,试图护住心脉,再一点点拔毒。才短短的时间,老?夫人身上出?了一层冷汗,整个人就如?同是从水里捞起来的般,丧失了大部分生机。
张氏看得心惊胆战,为了不?妨碍治疗又退了出?来。
她这时才注意到四?肢软垂摊在地上的一团,定眼一看,惊呼出?声:“大嫂,这不?是周……”
才开?了口,她就意识到不?对,紧紧闭住自己的嘴巴,将后面的话吞回去,坐到了最下方的位置。
屋内一片沉默,所有人的视线时不?时地看向门口,焦急地等待一个结果。
足足两个时辰之后,陈大夫才擦着一头的冷汗从里面出?来。他下意识地看了江新月一眼,紧接着又垂下眼帘在地上看来看去就是不?肯抬头。
一见这样的架势,江新月就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邵氏慌忙站起来,走上前去问:“老?夫人怎么样了?”
“暂时没什?么大碍,命能保住,只是什?么时候能醒过?来也说不?准。”陈大夫叹了一口气,“不?过?噬心散这种药太过?霸道了,只怕……在寿元上有些影响,日后要精心调养。”
邵氏如?遭雷劈,口中?反反复复念叨着:“怎么会这样呢?”
“陈大夫,您先下去休息吧,这两日还要麻烦您了。”
江新月示意青翡送他下去。
陈大夫刚走到门口,就同调查回来的砚青打了个照面。砚青略略点头问好,抓紧手?中?犹如?千斤中?的状纸,往侧厅走去。
他们一早就盯上了周嬷嬷,所有的消息调查得快,从几个厨娘的叙述中?拼出?了时间线。
昨日老?夫人想要吃燕窝,厨房那边就提前开?始泡发燕窝,早上就开?始蒸煮,中?间一直由个叫希儿的小丫鬟盯着。巳时三刻时,周嬷嬷来了小厨房,说燕窝要分一盅去清风院,指挥希儿去拿汤盅,盛满了汤盅后让希儿送过?去。剩下的半锅被盛好,直接送到老?夫人这里。
小厨房炖煮的器皿还没有清洗,在器皿中?同样检测出?噬心散的成分。
听?着砚青的报告,在场人的脸色来来回回变着。
江新月抬头看了一眼砚青,砚青就蹲到周嬷嬷的面前。“问什?么就答什?么,这是你唯一能活命的机会。”
周嬷嬷“唔唔”了两声,砚青就拔下塞在她嘴里的布。
“夫人,夫人救我啊!”刚得了自由,周嬷嬷便拼尽全力朝着邵氏的方向蛹动着。
邵氏只觉得手?脚冰凉,对着众人投射过?来的视线,一瞬间如?坠冰窟。她攥紧手?中?手?中?的珠串,上下的牙齿都在打颤,看向周嬷嬷的目光像是要将人生吞活剥下去。
“我什?么时候让你给老?夫人下药了。”
“夫人!”周嬷嬷面露哀戚,一张老?脸上糊满了眼泪,“不?是您说,只要老?夫人一死,镇国公府就由你来当家?做主。到时候您就开?恩,让老?奴脱籍的吗?如?果不?是得了您的奉承,老?奴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这么做啊!”
她被卸了四?肢,忍着身体的疼痛愣是如?同长虫一般挪到邵氏的身边,一幅忠心为主的模样。
“夫人,您到底在害怕什?么!镇国公府的亲卫都在,如?今老?夫人倒下,整个府中?就只有你最大。到时候将她们都处理干净,推脱到疫病的头上,没有人会知道的!”
她说完话,就靠在邵氏的腿边,喘着粗气恶狠狠地盯着所有人,啐了一口,“都等着吧,有你们好受的。”
“我何时说过?这样的话!”邵氏抬脚就将人踹开?,指着周嬷嬷的手?在抖个不?停。
这时候她要是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周嬷嬷摆了一道,那就是彻头彻尾的蠢货。
“我同老?夫人相处几十年,早就如?同母女一般,我有什?么立场去害老?夫人。”她迅速让自己冷静下来,看向周围人,再次强调,“老?夫人病倒了对我有什?么好处,没有好处的事情,我为什?么要做!”
不?少人相信这句话,因为从邵氏的角度确实没有必要害老?夫人。
张氏也相信这一点,毕竟老?夫人现在就是邵氏最大的靠山。
周嬷嬷说得那么一通,看似句句都在挑拨,可仔细想想压根就站不?住脚。
镇国公府就算是死了个下人都会仔细调查同官府报备,老?夫人位列超一品夫人,真要是病发身亡朝廷肯定会追查到底。那时候,就是府里养着的阿黄都要被牵过?去问两声,根本不?可能瞒得住。至于说指示亲卫害了所有人,那更?是不?可能。如?今江氏才是镇国公府正?儿八经的女主人,亲卫是嫌自己命不?够长去害人?
不?过?,有一点说不?通。
江新月目光冷然。
“你真的对周嬷嬷要下药的事,一无所知?”
“没有你的允许,镇国公府戒备森严,周嬷嬷是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通过?庄子上送菜这个契机拿到噬心散?”
“厨房原本就是你管着,厨房的下人大多数都曾在你手?底下当差,就连管着采买的王嬷嬷都交代?,这段时间你不?断借口说采买的账目有问题,让周嬷嬷往小厨房去,你又怎么解释!”
厨房关乎着府内的饮食,也是怕受了主子处罚,向来都是一事一管,下人们也不?敢将手?头的活交出?去。
所以当初周嬷嬷亲自去管食材的对接,才这么奇怪。
邵氏沉默,背部僵直,在众人探究的目光中?咬紧牙关道:“我不?知道……反正?我没有要害老?夫人的命……说不?定是你想要陷害我!”
老?天爷,就没见过?这么睁着眼睛说瞎话,倒打一耙的。
江新月是真的忍不?了,怒火中?烧之下一把抓住邵氏的衣领,揪着她就往里间走。
“夫人!”
“夫人!”
一众吓人乱了起来,张氏眼皮子直跳,惊呼出?声。“江氏,你不?要冲动!”
可眼见着夫人挺着个肚子,众人又不?敢真的上前拦。甚至还帮忙盯着大夫人,生怕大夫人在反抗之下一不?小心推到夫人。
“你想干什?么……江氏……我警告你……”邵氏赤急白脸,未尽的话在对上一张阴沉漆黑的脸时,消失在嗓子眼里。
噬心散毒性巨大,老?夫人哪怕只尝了一口又被及时抢救,此刻整张脸都像是被墨水涂染过?一遍,萦绕着一层化不?开?的黑气,状态可怖。
邵氏瞳孔紧缩,眼眶生生红了一圈。
“你看看,这就是一直将你当成亲生女儿的老?夫人,你看着她现在这样,就没有半分愧疚!”
“不?是……”
“你敢当着老?夫人的面,用裴策洲的命赌誓吗!”
邵氏左腿往前迈了一步,做出?防御的姿势,幽深的眼神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年轻妇人,嘴巴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裴家?置身行伍,对生死之类的誓言尤为看重。
邵氏原本就心虚,怎么可能用自己的心头肉起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