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起跃
皇帝转头瞪来。
韩千君脖子一缩,嘀咕着与他算了一笔账,“贵妃娘娘一年的俸禄为一千两白银,还不算过年过节的赏赐,吃穿用度,太?监宫娥的配置,像我这样的身板子,活到七十不成问题,我才十七,余下还有多少年,我算算…”
皇帝不想听她算,回头吩咐高沾,“去库房选些珠宝给?她。”
再?看向?韩千君,说教道:“朕当初倡导节俭,你是一句没听进去。到底是什么样的亲事,需要你如此花费,别上当受了骗,连着朕的名声一道搭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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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墙之隔,太?监正领着高中的前三甲经过太?保殿,遇上圣驾,安静地候在了一旁的夹道内。
等?前面皇帝上了撵桥,那位姑娘也离去后?,太?监才领着三人跟上。
虽没见到人,但?三公子听出来了嗓音,正是家妹,暗中惊叹,她何时要成亲了?自己?怎么没听说?
想入了神,一时没注意脚下,踩到了前面的人,忙道歉道:“辛公子,抱歉。”
第27章 辛公子,我并非那等威逼……
韩千君费了浑身的劲,最终只要来了两匣子珠宝。
她的四万两银子怎么办?实在不行三万两也可以啊,但皇帝已经逃了,韩千君返回到太保殿,转身一屁股坐在跺踏上,打?算当个百年老赖。
太保殿的太监们如临大敌,个个把脑袋垂到了胸口,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被?这位贵妃娘娘逮住了错处,然后成了她的出气筒。
韩千君没那么坏的心眼,只把王明德一人叫了过来,同他聊起了天,大抵问了一些?后宫的动向,“我不在的这一个月,后宫的各位主子们都还好吗?”
王明德趴在她身旁的金砖上,心中苦苦哀嚎,“她们好不好,与您无关了啊,您都要嫁人了,操心陛下的后宫作甚。”
可韩千君在皇帝身上没讨到好,不甘心,今日非要同他手底下的奴才?过不去,又道:“还挺想她们的,薛娘娘还不得宠吗?陛下一次都没去见过她?真可怜,小皇子那么可爱,陛下怎么就不喜欢呢?我要是?薛娘娘,哭什?么呢?哭有?用?吗,陛下又瞧不见,不该每日带着小皇子去找父皇吗…”
王明德真要哭了,她可别乱使?招了,这后宫好不容易安宁了一个多月,“三娘子,使?不得啊…”
“不过,孩子虽可爱,又怎么能与貌美的姑娘相比呢…要怪就怪漓妃生得太美了,对了,我瞧着陛下气色不对,是?不是?后宫的嫔妃们又打?架了?陛下在朝政上虽英明,但治理?后宫欠缺了一些?,身为帝皇,不应该雨露均沾吗。”
王明德冷汗都出来了,姑奶奶别说了。
王明德跪在日头下,一双膝盖都快要磨破皮了,终于等来了救兵,昭德皇后的人来了,听说韩千君进宫后,派人过来迎。
王明德如获大赦,就差对前?来的宫娥磕头了。
韩千君没再为难他,走之前?交代道:“把我适才?说的每一个字,都告诉高沾,你知道的,我旁的本事?没有?,唯独精力好,很能折腾。”
然后指着脚边的两匣子珠宝道:“再去替我添两匣子,送到马车上,少一粒,我今夜就歇在昭德皇后那了。”说完起身拍拍屁股,洋洋洒洒地离开?了太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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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在宫中时,韩千君一心想要成为一宫之主,心思全花在了宫斗上,总觉得昭德皇后离得近,随时都能看得到,上门的次数屈指可数。
如今不再是?嫔妃的身份,姑侄之间的情分回到了之前?的纯粹,不用?再听昭德皇后训她不知礼数,斥她一天到晚惹是?生非,不懂得体贴皇帝,是?以,进门时心情轻松了许多,人还在门口,韩千君便甜声唤道:“姑母,千君来看您了。”
一个月前?韩千君出宫时,昭德皇后还有?些?放不下,这丫头她看着长大,从小性子鲜活,后来到了宫中,亲眼见她脸上的愁苦慢慢堆起来,也曾后悔过,不该把她拖到这趟浑水里来,出宫那日,昭德皇后自觉惭愧,她无法左右皇帝的心意,更不能为了她,而去为难秦家的那位遗孤。本以为她心头怎么着也会生出疙瘩,记恨自己,这辈子不愿意再来见她了。
今早收到帖子,昭德皇后便知道是?自己多虑了,如今见到人,心头仅剩的那一点顾虑也一扫而光。
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个没心没肺的。
见她疾步而来,昭德皇后不由皱眉,“走路慢些?,人都到这儿了,还急得了你那几步路?”
韩千君不以为然,冲她一笑,“见到姑母,思之心切。”
昭德皇后笑骂了一句皮猴,把人招到跟前?瞧了一番,“一个月没见,脸色是?好了。”
“宫外的空气好。”
这点倒没说错,昭德皇后记不得自己多少年没出去过了,问了一番国?公府的情况,韩千君一一告诉了她,还给她讲了三公子韩韫科考后的趣事?。
昭德皇后听进耳里,心里却是?另一番感触。
国?公府的事?她并非不知,府上发生的每一件事?都会有?人禀报。老夫人抢了她的银子,老二后宅的一摊子破事?,见韩千君一句都没提,昭德皇后甚是?欣慰,韩家几个姑娘,看似她最粗枝大叶,实则心头门门清,什?么都清楚,报喜不报忧,从不会给人添堵。
午膳,昭德皇后留她陪自己一道用?,备了一桌子韩千君爱吃的菜,临走时又给了她一匣子金和一匣子珠宝,韩千君也没客气,乐呵呵地收了。
进一趟宫如同赶趟,用?完午膳韩千君没多耽搁,与昭德皇后辞别后,便去了漓妃娘娘的宫殿。
韩千君离宫那阵,漓妃娘娘正是?受宠之时,陛下几乎每日都会歇在了她殿内,人站在外面隔着宫墙都能听到屋里的欢笑声,后宫的嫔妃们无人不艳羡。
可这回到了漓妃的宫殿,入门却一股子冷清,往日的欢笑声没了,门口还有好几个身强力壮的嬷嬷守着,短短一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莫不成两人当真闹翻了?韩千君恨自己乌鸦嘴,咒皇帝也就罢了,小萝卜也受到了牵连。
守门的嬷嬷并没相拦,一路领她进了漓妃娘娘的寝宫。
在宫中第一次见秦漓时,韩千君并没有?认出她,只觉得这姑娘好看是?好看,身上却有一股隐隐的孤寂和悲凉。
后来知道了她身份,韩千君便明白了她身上的悲凉从何而来。秦家满门独她一人活着,身上背负着一家人的性命,换做任何人,都不可能笑得出来。
韩千君进去时,漓妃正坐在软塌上,人是?呆的,目光空洞,脸色也苍白,与皇帝今日的气色倒是?很像。
见到她,漓妃回了一些?神,对她笑了笑,“怎来我这儿了?”
韩千君被?她的模样吓了一跳,问道:“怎么回事?,是?被?陛下禁足了?”
漓妃摇头,似乎不想提自己的事?,起身去替她倒了一杯茶,落座后目光柔和打?探了一番韩千君,苍白的脸上多了一道欣慰,轻声道:“瞧来过得挺好。”
“我就不适合宫中。”韩千君笑着道:“还是?外面的日子过得自在,没人看管着,指责我这做的不好,那做的不好,闷了,想出去也就出去了。从前?我不知道自己身在福兜里,非要到这宫里来走一遭才?长教训,倒也并非毫无长进,长这么我也是?刚才?知道杨柳是?什?么味道。”
她说着,秦漓则一脸艳羡地看着她。
韩千君不忍看她的目光,担忧地道:“小萝卜,到底发生什?么了…”
当年的秦将军乃韩国?公一手提拔起来,两家的关系亲密地如同亲兄弟一般,长辈们交好,晚辈的关系也好,比起府上二房的几个姑娘,韩千君更喜欢与秦家的小娘子玩。
秦漓头上原本也有?两个哥哥,同韩千君一样,被?宠得无法无天,性子从小就傲慢娇气,两人为此?不知道打?过多少回,可就是?这样的打?打?闹闹,两人却成了形影不离的好友。
八岁那年,昭德皇后为稳住秦家,与其定?下了亲事?,若无那场灾难,秦漓如今应该嫁给了先太子,先太子登基,她该是?大周的皇后。
但现?在,先太子战死,她成了当初二皇子的宠妃。
认出她后,韩千君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她,但自己能让的能给的,韩千君都愿意给她,“小萝卜,我一直在你身边,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告诉我,我一定?会帮你。”
秦漓眼里的憧憬慢慢散去,摇头道:“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路,季婵不必为我难过,也不必来怜悯我,安心过好你自己的日子就好,秦家的债,只能我自己一人去讨,任何人都帮不了我。”秦漓突然一笑,问道:“你知道陛下为何要替秦家翻案吗?”
韩千君一脸疑惑,难道不是?怕被?她敲诈?
秦漓垂目,盯着自己的一双手,喃声道:“我捅了陛下一刀。”
韩千君:……
难怪陛下脸色不对。
韩千君愣愣地看着她,想说一句你怎如此?糊涂,弑君乃死罪,突然又意识到此?时她人正好好地坐在自己跟前?。
韩千君无比庆幸自己醒悟得早,及时退了出来。
其实从一开?始,韩千君便知道自己和皇帝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她喜欢美好的事?情,凡事?不愿意悲观,喜欢开?开?心心地活着,可皇帝身为一国?之君,需要的是?心机和城府,需要带着她永远也学不会的眼光去看这个世?界。
秦漓则不同,她一出现?,彷佛就与皇帝在同一个世?界,韩千君进不去,也想象不到他们看到的是?什?么,更体会不到他们眼下正在经历的风浪。
她能做的,也就只剩下了怜悯。
今天韩千君进宫,韩国?公必然也知道,秦漓交代道:“陛下已答应了翻案,便不会食言,你回去告诉韩国?公,秦家的事?不用?他插手,朝中太上皇的势利尚在,辛家返回官场之后,薛家一派最近咬得很紧,单靠昭德皇后一人,还做不到能永远护住国?公府安然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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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安殿。
皇帝正召见金科三甲。
状元、榜眼、探花三人的势利分布得很均匀,皇帝,昭德皇后,薛家各占一人,均是?出身于世?家,没有?一个是?寒门。
赏赐的官职也没什?么可考虑的,早就拟定?好了。
辛家大公子,赐官翰林院修撰,从六品官职。国?公府三公子韩韫与探花朱瞻,同赐翰林院编修,正七品官职。
结束后,皇帝独留了辛泽渊。
高沾屏退了所有?人,把大门也掩上,殿内再无旁人了,高沾才?同辛泽渊赐了座,“辛公子请。”
皇帝今日也并非头一回单独见他,但这回想要一个肯定?的答复,“辛爱卿,不知太傅考虑得如何了?”
一个月前?,皇帝把他召回来,本打?算直接赐他官职,可他不同意,非要走一条科考之道,正大光明地踏回官场,如今如愿了,他要的事?情也该有?答复了。
秦家翻案,不能少了辛家。
要想证明秦家没有?谋反,第一步便是?证明先太子的死与秦家无关,而如今唯一能证明的人,只有?先太子的恩师,辛太傅。
辛泽渊这回给了他满意的答复,行礼道:“臣今日受祖父所托,传言与陛下,辛家愿为陛下效劳。”
效劳就该有?投名状。
皇帝不好开?口,便由高沾代劳,高沾走过去轻声问道:“听说辛大人近日得了一幅画?”
辛泽渊没有?否认,且画他也已经备好了,从袖筒内取出来,上前?呈给了皇帝,“前?几日臣从范少卿口中得知,陛下正在寻此?画,臣正好见过此?画像,虽费了一番周折,但总算替陛下找到了,请陛下过目。”
高沾松了一口气,前?几日大理?寺范小侯爷一直守着他,无论怎么套话?,他就是?不肯给,如今终于肯拿出来了。
皇帝的神色明显也轻松了几分,展开?画卷后,是?一张年轻女子的画像,正是?他的生母,当年的淑妃娘娘。但并非是?后来在宫中的模样,而是?十几岁时的容貌,画像的背后是?一座华丽的高楼,映着‘风月斋’三个大字,乃二十几年前?,扬州有?名的花楼。
皇帝看了一眼后,面无表情地收了起来,没再留他,“辛苦辛爱卿,今日你也累了,早些?回去,替朕同辛太傅道一声谢。”
辛泽渊没动。
皇帝疑惑道:“爱卿还有?事??”
辛泽渊拱手道:“臣寻画像之时,不慎烧了民间的一座楼,至今还未赔偿。”
皇帝:……
“要多少?”
辛泽渊道:“五万两。”
高沾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听到了皇帝的喘咳才?回过神,忙上前?去搀扶。半晌后等皇帝平息了下来,嗓子带了些?沙哑,语气还算镇定?,“爱卿放心,朕明日会派人将银子送到府上。”
辛泽渊行礼道:“谢陛下,望陛下保重龙体,臣告退。”
等人走了,高沾才?露出了讶异的神色,喃声道:“到底是?烧了什?么金楼,要五万两银子。”据他所知,不过是?一间茶楼,价值顶多一千两,且那楼他猜得没错的话?,还是?辛家的。
彼此?却也明白,辛泽渊要的只怕不是?烧楼的钱,而是?这副画像所值,单论这副画像,别说五万两,十万两它也值。
可辛家既然都答应站陛下了,这东西不应该白送吗?且五万两银子,对辛家来说,不过牛身上的一根毛,他要与不要,有?何区别。
不明白辛公子是?什?么心思,但高沾知道今日不是?个好黄历,一早起来个个都来要钱,躲过了一个躲不过另一个,注定?了要舍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