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起跃
郑氏不知他到?底是?何意,狐疑地盯了一阵韩国公,当?真出去穿好了靴,领着阮嬷嬷到?了对面?的厢房。
屋里的韩千君背靠着门扇,还在继续嚷嚷,“关我也没用,关得了一时,关不了一世…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郑氏没眼看,同阮嬷嬷示意。
阮嬷嬷走到?了门前,隔着门扇问道:“三娘子,夫人问您,那位先生叫什么?名?”
韩千君叫了半天,口干舌燥,见阮嬷嬷来了,赶紧爬起来,“她终于想明白了?你告诉她,叫辛泽渊,我敢保证,人长得不会比辛家大?公子差。”诚然她没见过辛家大公子。
阮嬷嬷回头看了一眼立在身后的郑氏,又问道:“小字呢。”
“子京。”韩千君听她问得这般详细,眼珠子亮了亮,一双手晃得那门扇直摇,“他是?不是?上门来提亲了?他人在哪儿…”
阮嬷嬷哭笑?不得,没答,回头看向自家夫人。
今日媒婆上门,说大?公子对三?娘子的印象极好,非她不娶,众人还疑惑,那辛家大?公子是?何时见过三?娘子的。原来两人早就相识。
郑氏此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但今日辛公子跪的不是?自己,她体会不到?国公爷的优越感,做不到?像他那般宽宏大?量。
两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既然看上了,便大?大?方?方?地来往,偷偷摸摸有意思?且看屋里那孽障,活像一只被?耍的猴。
郑氏的同情心刚起来,又听到?里面?传来一声?,“阮嬷嬷,你同郑氏说,她要是?敢对辛公子不客气?,我定不会罢休。”
郑氏嘴角一抽,仅有的一点同情心荡然无存,抬起来的脚步又挪了回来,转身便走,“房门打开,让她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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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了两个时辰不到?,突然被?放出来,韩千君还有些不敢置信,风风火火地跑去找韩国公撑腰,可韩国公这回连头也没抬。立在自己夫人身后,手中正拿着一把梳篦,慢慢地、轻轻地,一下一下…替她梳着头。
韩千君观了他半天动作,心都?被?熬死了,忍不住开口问:“父亲,你就没有想说的吗?”
韩国公总算发表了自己的意见,“听你母亲的。”
韩千君一愣,急着道:“父亲,你不是?一向最英明吗,今日怎就糊涂了,是?不是?母亲蛊惑你了?”
“胡闹。”韩国公没好气?地道:“她是?我夫人,怎么?就叫蛊惑了,倒是?你,好好动动你的脑瓜子,别什么?人都?相信,你对那位辛公子知根知底了?”
“孩儿知道。”韩千君道:“他名叫辛泽渊,字子京,家主张家私塾,手底下有二十多个孤儿学子…”
韩国公头一次直观感受到?了自己闺女?的傻,恨铁不成钢地问道:“那你知道辛家大?公子叫什么?名字吗?”
“我管他叫什么?名字。”韩千君觉得自己嘴巴都?说麻了,“孩儿敢对天发誓,辛公子真的很好,待父亲见了便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一到?夏季为何雷雨天多吗。”韩国公冷嗤道:“发誓的人太多。”
韩千君:……
原本以为无论如何,父亲是?会站自己的,谁知道韩国公临时倒戈,杀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该怎么?办。
韩千君从不是?个认输的人,“行,你们等着,等我把人带来,让你们好好看看,他比不比得上辛家那位状元郎。”
韩国公被?她的豪言壮语逗乐了,看到?她怒气?冲冲提着裙摆冲出去时,还嫌热闹不够大?,拱火道:“好,我等着。”
韩千君被?气?得一哽,出去后赶紧问鸣春,“辛公子还没来吗?”
同样没见过辛家大?公子的鸣春,急得摇头,“没,奴婢问过了,今日除了辛家媒人登过门,再也没有旁人了。”
辛公子不可能食言,必然是?韩国公夫妻俩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把人拦在了外面?。
这个时辰点出去找人已来不及,且郑氏把府门守得固若金汤,她也出不去,只能在心中期盼,盼他的辛公子能不惧威胁,勇敢上门。
可等了一个午后,天色都?快等黑了,也没有等来她的辛公子,倒是?等来了辛家大?公子。
郑氏亲自去她的小院子请人,问她出不出去见人家,韩千君梗着脖子道:“不见。”
郑氏:“不后悔?”
韩千君觉得奇怪,她后悔什么?,道她与他们一样肤浅。
她的爱,坚贞不屈。
郑氏没勉强,派小厮给她送了几只漆木箱,“辛家大?公子亲自送来给三?娘子的,还请三?娘子亲启。”
谁稀罕他东西了?韩千君语气?一点都?不客气?,“他当?自己是?谁,凭什么?要我打开,拿回去,顺便告诉他,我已心有所?属,让他另择所?爱。”
小厮传话?时,韩国公也没让他避讳,当?着辛家大?公子的面?,把韩千君的话?原封不动地带到?了。
屋内不知情的人都?捏了一把汗,以为辛家大?公子听完会愤然离去,谁知他竟没半点怒意,客客气?气?地与韩国公下了一盘棋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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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传到?府上,个个都?以为韩千君疯了,好好的状元郎不要,非要嫁给一个穷书生。
二夫人与二爷闹了一场后,这几日反倒想明白?了,不再去讨好二爷,也不管他今夜歇在了哪个妾室的房里,自己一个人过着,听说了消息后,只觉如死水一潭的日子终于有了别人的热闹看,忙让二娘子去劝劝,“一辈子的终身大?事,你去劝她,万不能糊涂。”
蒋氏比二夫人更激动,尤其听说大?公子被?拒后,依旧在府上留了一阵,心头的小算盘更不加掩饰,也派了四娘子去劝,细声?嘱咐道:“自小你就捡她剩下不要的,这回,就看你造化了…”
两人到?了明月阁,全被?韩千君拦在了房门外,“我不需要谁来劝,我想要什么?清楚得很,也不需要谁来安慰,我又不可怜。”
韩千君谁也不见,一人待在屋内,绞尽脑汁想着解决的法?子。
往日她能扳倒郑氏,是?因为韩国公站了自己,如今韩国公倒戈了,凭她一个人的力量无法?与其抗衡。走投无路之下,写了一封求救信给姜家大?娘子姜姝,让她先把自己弄出去再说。
然而姜姝并没有出手相助,只回了她一封信。
韩千君拿到?信函,翻来覆去地把那张纸看了许多遍,确定信上只写了两个字:“面?圣。”
且怎么?看那字迹也不像是?姜姝写的,倒像是?个男子所?写,字迹潦草如剑花飞扬,锋芒毕露。
确实不是?姜姝写的,韩千君的信送到?姜家时,大?理寺范少卿正好在她屋里,睚眦必报的人不只韩千君一人,那位范少卿记性好,还记得春社那日,在桃林外的麦田边,那位前贵妃娘娘对她未婚妻吹的一番耳根子。
字是?范少卿写的。
虽说只有短短两个字,却醍醐灌顶,一瞬点醒了韩千君,想要扳倒比自己强大?的对手,最好的办法?便是?找到?一个比对手更强大?的人。
最强大?的那个人就是?皇帝。
韩千君还算有些自知之明,让前夫为自己指婚,是?不是?不太道德……但若是?皇帝愿意,那四万两银子她就不要了。
仅剩的一条出路,她要狠狠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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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韩千君使出了浑身解数,以谁也阻拦不住的架势,勇闯府门。
国公爷夫妻俩大?抵也想看看她能折腾出什么?花样,并没有让人强行相拦,本以为她会去找她的‘辛先生’,结果小厮回来禀报,“三?娘子进宫去了。”
韩国公:……
还挺聪明的。
事情超出了自己的掌控,韩国公不敢耽搁,急忙穿鞋子去追。
郑氏没好气?地道:“昨日辛家大?公子上门来,你便应该让两人把话?说清楚,非要杀一下人家辛公子的锐气?,好歹你女?儿得是?个聪明的主,如今玩脱了,看你脸上还有没有光…”
韩国公一面?穿鞋,一面?冲自己夫人笑?,“证明她还没傻到?无可救药,知道拿皇帝压咱们了。”不等郑氏回怼,转身便往外走,“备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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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上回的经历,太保殿王明德一看到?韩千君,腿都?软了,也不跑了,‘噗通’一下跪在地上,求饶道:“三?娘子,陛下,今日真不在…”
瞧他那没出息的样,韩千君解释道:“我不是?来要银子的。”
谁信?王明德哭了,“上回奴才替三?娘子装了六匣子珠宝…”
“我知道,多谢。”
王明德:……
韩千君看了一眼他僵硬的后脖子,试图再次说服他,自己不会惹事,“我真不是?来要银子的,我有事求陛下。”
她能有什么?好事,那还不如要银子呢。
韩千君与他说不通,看了一圈没看到?皇帝的撵桥,门前守着的人数也不对,看样子皇帝真不在这儿了。
在一个人身上薅久了,容易让对方?发生疲惫感,是?以,韩千君今日换了一个人,没问王明德了,找了另外一个太监,逼问道:“陛下去哪儿了?”
“贵,贵妃娘娘…”
韩千君纠正道:“三?娘子。”
“三?娘子…”
韩千君:“你不说实话?,我就把你丢去池子里养鱼,王明德有高沾保,你没有…”
小太监抖了又抖,终于抖出来了一句,“御,御书房。”
韩千君满意地直起了腰,转身就走。
快出门口了,见身后王明德一脚朝着那太监身上踢了过去,骂道:“没骨气?的东西…”,韩千君这才直奔御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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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御书房,韩千君很客气?,没硬闯,被?小太监拒绝通传后,便仰起脖子自己通传,“陛下,臣女?有急事相求。”
再次听到?她的嗓音,别说高沾,皇帝的眼皮子都?跳了两跳,出去了才一个月,三?天两头地跑进宫,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回了一趟娘家,归来仍是?贵妃娘娘。
刚送走了薛侯爷,皇帝好不容易躺在龙椅上,闭目养了一会儿神,被?她一嗓子彻底唤醒。
前两日给了辛泽渊五万两,自己那点私库是?半点不剩了,昨日小王爷也来要,今日债主再登门,都?当?他这儿是?金库了?皇帝心情不好,不想理她,打算当?老?赖,“告诉她,朕没银子。”
高沾出去了一趟,片刻后回来,头疼地道:“三?娘子说,四万两银子她不要了,只求陛下一件事,否则…”
“否则什么??”皇帝冷笑?,“她还威胁起朕了。”
高沾额头冷汗都?出来了,但三?娘子的那番话?不传又不行,硬着头皮道:“三?娘子说,陛下若坏了她的好姻缘,那她就进宫继续做贵妃。”
她还真是?…有本事。
皇帝揉了揉发胀的脑袋,“让她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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阔别两日,皇帝的脸色比上回好看了许多,大?有了初时见他的惊艳之感,但韩千君的眼睛已被?辛公子蒙蔽了,世人郎子他最俊,不容置喙。
待她行完礼后,皇帝便问她:“朕坏了你哪桩姻缘?”
韩千君没急着起来,回复道:“陛下还没来得及破坏,但若陛下这回不帮我,我的婚姻便不保了。”
皇帝对这位聒噪的前贵妃,大?多时候也是?束手无策。惹得起躲得起,能不见就不见,见了也只是?冷脸,此时只想打发她赶紧走,问道:“你哪来的婚姻?”
韩千君脖子一探,与他道:“便是?臣女?上回问陛下要钱,打算成亲那位公子,可国公爷嫌弃他出身不好,不同意…”
皇帝好奇,“什么?出身?”
韩千君垂头:“寒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