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起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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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公子?到城门?口时,韩千君还没赶到,为了等她,三公子?上了两趟茅厕。
连他的?小厮都质疑他是不是吃坏了肚子?,第三次去茅厕的?路上,终于见到了两辆马车驶向了城门?,快到跟前了,一侧的?直棂窗内,伸出?了一只?白?皙的?手来?,冲他挥了挥。
知道是韩千君来?了,三公子?赶紧交文书出?城。
这辈子?都没干过偷鸡摸狗的?事?,头一票竟然是偷妹妹,太紧张了,出?城走了五里多的?路,三公子?才打马走去韩千君的?马车旁,质问道:“你怎么这么慢?你再不来?,我就要走了…”
韩千君没掀帘子?,隔窗回道:“这不是赶上了吗。”
“你去哪儿了,要这么久…”突然注意马车的?车毂轮子?吃重不对,忙叫停了车夫,“停,停!”
马车停下?后,三公子?走上前,一把拉开帘布。
好家伙,连着韩千君在内,七双眼睛大小不一齐刷刷地看着他。
三公子?:……
他这不是偷妹妹,是拐卖人口了。
面对三公子?震惊的?面色,韩千君解释道:“师娘也是娘,我走了总不能撇下?他们,且路上有他们在,还能照应咱俩一二?…”
照应谁?
除了一个?大的?,有十四五岁,其余都是一些小团子?,最小的?那个?顶多六岁。
到底谁照应谁?
“韩千君,你…下?来?!”他是去赴任,不是游玩,更不是带孩子?的?。
韩千君把几人护在身后,如同?母鸡护小鸡一般,提防三公子?拽人,转头与身后几人道:“快,叫小舅舅。”
三公子?:……
舅个?头啊。
“小舅舅。”
“小舅舅…”
“小舅舅,我们很乖的?,吃的?少?拉的?也少?,夜里不用房间,马车上将?就就行,决不会拖小舅舅后腿…”
三公子?瞪着韩千君。
韩千君重重点头,“对,我们绝不会拖兄长后腿。”
在七双充满了祈求的?眼睛的?攻击之下?,三公子?终究不是铁石心肠,沉默良久,抹了一把脸,伸手去拉人。
韩千君不让,“三兄,娘在娃在…”
她算哪门?子?的?娘,三公子?被她气笑了,无奈地道:“过来?坐几个?,都挤在一辆车上,不出?十里,车轮子?便会被你们压爆…”
韩千君愣了愣,惊喜地推了推身后的?崽子?们,“快,谢谢小舅舅。”
于是,三公子?在一片‘小舅舅’的?呼唤中,把六个?白?捡来?的?便宜‘小外甥’全都带下?了车,自己马车内塞了两个?,另外的?则分配到了队伍里拉货的?马车内,还特意警告了几个?‘小外甥’“你们师娘尚未嫁人,在外不可叫她娘…小舅舅可以叫。”
原本热闹热闹的?马车,只?余了韩千君一人。
鸣春在后面的?马车内守着韩千君的?所有家当,非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出?了京城就没有绝对的?安全,她要好生护着娘子?的?家财,接下?来?不知道要在外面待多久,她得?保证娘子?不挨饿不挨冻。
没人唠嗑,韩千君实则也不寂寞,在离开城门?的?那一刻,那只?隐隐捏住她胸口的?手,已慢慢地在松开。
一路贪看山林景致,经过了自己这辈子?从未到过的?地方,新鲜和好奇的?冲击下?,脸上又?恢复了几丝往日的?生气。
马车行驶了一日,夜里在靠近码头的?驿站内住下?,次日一早,径直奔向淮河巷口,由水路直至长安码头。
韩千君第一次坐这么久的?船,安全没有晕船的?迹象,三公子?为此骄傲地说?,“国公府养出?来?的?姑娘,能文能武,身体底子?厚,不怕折腾,上能做贵妃,下?能做渔夫…”
‘渔夫’韩千君已经坐在船上钓了几天的?鱼,一条也没钓到,且更气人的?是,那鱼群围着她的?鱼竿,摇着尾巴,在她眼皮子?底下?游来?游去,扬武扬威。
小圆子?安慰道:“一定是师娘长得?太好看了,鱼儿只?顾看师娘,忘记了咬食。”
士可杀不可辱,韩千君不堪受辱,派出?了自己的?得?意门?生单青,指着那群鱼道:“把它们网上来?,师娘给你们做鱼汤。”
没有网只?有兜。
接下?来?的?几日,便是一大带六小,没事?便轮流蹲在船边上,看到鱼群便欢呼报信,“师娘,鱼来?了鱼来?了…”
“快,拿网兜…再兜不上来?,我就不叫韩千君。”
三公子?被吵闹声惊醒,起来?到船舱上一看,便见几人七手八脚,小心翼翼地抬起了网兜,这回还真兜上来?了一条鱼。
七日以来?,兜到了第一条鱼,且不小,韩千君太过于激动,上前抓在手里来?回翻看,谁知那鱼倔强地翘起了尾巴,然后“啪——”一下?甩在了她脸上。
韩千君错愕的?呆在了那,身后三公子?毫不留情地大笑起来?,笑得?直不起身。
韩千君气得?拿网兜丢他。
身旁的?学子?们追着她问,“师娘疼不疼…”
一群人打打闹闹,日子?很快过去,见曾经的?幼妹又?‘活了’过来?,三公子?很是欣慰,心道倘若国公爷不会把他打死,带她出?来?绝对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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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长安还有一日,江面上的?船只?明显多了起来?,几条江河在此汇聚,船只?齐齐朝着长安拥去,沿路樯橹密密麻麻,到达长安后,比韩千君想象的?还要热闹,岸上居民稠密,做买卖的?摊贩四处皆是,人群挤不开。除了房屋不如京城的?富丽堂皇,繁华程度一点都不亚于京城。
知道韩千君爱热闹,韩韫特意选了一间繁华之地的?客栈。
长安的?吃食与京城不太一样,分量大,口味也重,吃了几日的?煎鱼煮鱼会鱼,不只?是三公子?见到鱼就想吐,韩千君也闻不得?鱼腥,点了长安有名的?葫芦鸡、烤鸭、臊子?面,吃饱喝足了,傍晚去戏楼听戏。
长安的?戏楼倒不同?于居民所住的?房屋那般简陋,彩画高楼,一重重峻壁巍墙,一透透雕梁画栋,人还在外面,便听到了里面的?戏腔。
三公子?好几回看着一身素色的?韩千君,欲言又?止,临行前便再三问她,“真不换一身衣裳。”
韩千君反问,“不好看吗?”
三公子?道:“太素了,像个?姑子?。”
韩千君不赞同?,臭屁地道:“只?有长得?不好看的?人才需要绫罗绸缎来?装扮自己,好看的?人则不需要,只?会嫌弃身上的?料子?抢了她的?光芒。”
三公子?:……
戏曲里或多或少?有一些少?儿不宜的?东西,韩千君没带小崽子?们,让单青看顾着,只?有她和兄长两人出?来?。
到了外地,京城的?东西便是最好的?,戏楼里今日唱的?是京剧。
两人刚坐下?不久,身后便走来?了一位头戴布巾的?中年男子?,在三公子?的?身旁停下?,低声问:“公子?,上等的?土货,要不要?”
三公子?回头,“什?么土货?”临行前韩韫看了不少?农耕的?书籍,满脑子?都是带着他的?子?民们开荒种田,遂问道:“土豆还是红薯?”
话音一落,便引来?了周遭一团哄笑声。
三公子?不明所以,前排的?一位公子?爷好心同?他道:“土货,便是埋在土里的?宝贝,土豆红薯怎能算得?上宝贝…”
这回三公子?和韩千君都听明白?了。
盗墓贼。
长安一带确实有不少?古墓,太上皇当年能有源源不断的?钱财买兵买粮,便是暗地里派了兵将?专门?掘人坟墓,但登基之后,便对长安这一带严加管控,禁止百姓私自挖墓,本以为已经得?到了遏制,没想到竟如此猖狂。
三公子?谨记郑氏的?交代,在没有绝对把握之前,不能贸然亮出?自己的?身份。听那公子?说?完,做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感激地道:“多谢公子?相告。”
那公子?问:“听兄台的?口音,是从外地来?的??”
三公子?点头,“对。”
“土货在咱们这一带,也不算秘密,手头上若是宽裕,买一些回去倒也不亏…”
话没说?完,突然一个?东西滚在了几人跟前。
是适才卖货的?盗墓贼。
三公子?身子?一偏,挡在了韩千君面前。
地上的?盗墓贼被摔得?鼻青脸肿,顾不得?疼痛,翻身爬起来?,跪在地上磕头,对身后走来?的?人道:“还请大人高抬贵手,饶了小的?…”
“饶了你?你私自盗墓,吞独食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有今日?”身后的?男子?走上前来?,韩千君这才看清,来?人身上穿着官服,但并非地方衙门?的?官服,而是京城侍卫的?打扮。
那人一把拎起了地上的?盗墓贼,走上戏台,把人仍在台子?上,吓得?戏子?连连后退,戏曲被中断,那侍卫站在台上,厉声道:“所有私贩土货的?,此时主动站出?来?认罪,尚且还能从宽处置,待会儿若是搜到或是被人供出?来?,罪加一等。”
两人不过是经过长安,不想惹是生非,三公子?正犹豫要不要先走,前面的?公子?突然回头与两人道:“兄台不用怕,是来?扫货的?,扫完就走。”
韩千君不明白?什?么叫扫货,转头看了一眼周围,果然坐席上的?人都安静地坐着,没几个?离开的?。
很快从底下?走出?了几个?戴头巾的?人,陆续跪在了那侍卫脚前,有两个?还在磕头哀求道:“小的?月前已经孝敬过大人了…”
“闭嘴,都拿出?来?!”
一番搜刮,盗墓贼身上的?东西,被搜得?一干二?净,搜出?来?的?珠宝把跟前的?一只?空匣子?装得?满满当当。
那侍卫满意地抱着匣子?,走向前排正中位的?一位男子?跟前,跪下?后双手奉上了怀里的?匣子?,“主子?,请过目。”
韩千君的?目光随之望去,待看清那位公子?的?脸后,心头一震,与身旁的?三公子?目光对上,皆是一脸诧异。
文王。
他怎么在长安?
第44章 主子,你猜小的适才看到……
韩千君记得没错,文王在薛侯爷的一个军营里私藏了火药,待太上皇和皇帝视察时,火药突然爆炸,一行人险些?被炸死,为此被太上皇禁了足。
如今怎么人在长?安?
皇帝被漓妃娘娘迷惑,又?碍于昭德皇后的压迫,不敢对韩家怎么样,反而近两年越来越亲近了,但文王不同,与韩国公府自来是死对头,不想?在这里碰上多生是非,韩韫拉着韩千君往外走,“此处不宜久留,咱们先出去。”
好好的戏曲,被文王一搅和,兄妹两没了兴致,随性在外面逛起了夜市。
韩千君好奇地问?:“文王是在倒腾土货?”
“看样子不是倒腾,是私吞。”韩韫在翰林院当了几?个月的差,虽不是什么紧要职位,但却?是八卦最多的地方,“在京城时,文王便四处掘墓,挖了不知道多少墓,要不然他囤那么多火药干嘛?”
“陛下不管?”
韩韫没回她,问?道:“你觉得祖母是喜欢父亲还?是喜欢二叔?”
那还?用说,二叔啊。
韩韫笑?着道:“其实在儿时,祖母更喜欢父亲多一些?,父亲做事踏实,她交代的事,每一样都给她办妥当了,二叔不同,时常偷懒,祖母天天骂…”
韩千君实在想?象不出那一幕,“上回父亲受伤,祖母看都没去看一眼,巴不得他死在外面,这算哪门子的喜欢。”
“如今是不喜欢了,因为父亲能力太强,压过了家里所有人,包括她这个做母亲的,最开始祖母还?会因父亲的聪明骄傲,渐渐地便觉得他主意?太大,不听她的话,担心?他会不会把心?眼子和手段使在自己亲人身?上,哪怕是二叔屋里丢个物件,都会先怀疑父亲,这时候她的心?会自然而然地偏向弱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