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起跃
说完,这回终于一口气走出了院子。
望着前面空荡荡的长廊,陆鸳脑子里突然?想起姑母临走时?对她说的那句,“你是掉进了福兜里,尚不自知…”
指尖轻轻地抚了抚胭脂盒盖。
小声低语,“是吗…”她掉进了福兜里。
——
世子定亲的消息第二日便传到韩千君耳里。
韩千君正坐在蒲团上一支一支地选壶矢,前几日与大爷后院的一群姬妾们约好?了,要来?一场投壶比赛。
正挑着好?看的羽毛箭,竖起耳朵听鸣春禀报兄长的人生大事。
“世子爷与陆家娘子的婚期定了,金秋九月,气候正适宜,听说是世子爷亲自挑选的日子,说陆娘子怕热,原定的日子是六月…”
自从回门那日亲眼见到兄长的失态后,韩千君对两人的进展密切关注,时?不时?让人去国?公府打?听,谁不愿意看一个从不把?姑娘放在眼里,且对婚姻没有半点兴趣的男人打?脸折腰。
“嫂子答应了?”韩千君问。
鸣春道:“两家长辈都过了礼了,能不答应?”
韩千君完全没有当?妹妹的体贴,惋惜地道:“我?要是嫂子,便多磨磨他,威逼利诱统统没用…”
鸣春没忍住,噗嗤一笑。
韩千君疑惑地看着她,“怎么了,你不信?”
鸣春继续笑,提醒她道:“娘子当?初给?了侯爷多少银子?”
韩千君:……
死丫头,还敢来?笑话她主?子了。
不过,当?初确实是花了不少本钱,成亲后不久,辛公子便将一把?钥匙交给?了她,当?她看到自己曾送给?她的银子,珠宝,一分不少地堆在了木箱内,堆出了一座小山后,有些茫然?,还傻乎乎地问了辛公子一句,“这又是哪里钻出来?的财产?”
不怪她如此反应,自她嫁过来?后,隔三差五地便会收到这样那样的箱匣。
辛公子一一为她解说,“这是私塾码头利润。”
“这个月的船只利润。”
“巷子分红”
“俸禄。”
“……”
她最近的眼睛都被各类各样的阿堵物闪瞎了,再看到那样一堆小山似的财物,一时?没认出来?,也能理解。
辛公子告诉了她,“我?的身价,忘了?”
韩千君:“……”
她竟然?不知道自己送了这么多东西给?他。
在对待伴侣一事上,韩家人的慷慨确实当?仁不让。后来?听说世子兄长从自己的妹夫那包下了一艘画舫,要带着未来?的嫂子游江之后,韩千君一点都不奇怪,只吩咐管家,“亲兄长明算账,好?不容易为小娘子破费一回,别便宜了他。”
不过那都是半个月后的事了。
既然?兄长的婚期定下来?了,四娘子的婚期应该也就这一两个月了,韩千君早知道了四娘子干出来?的那件破事,本以?为她只是心高,和她父亲一个样,没认清自己的地位,没想到蠢不可及。
连对方身份都没搞清楚,便与人苟合。
能怎么办,清白没了,这辈子别想再嫁个好?夫家,对方虽说家境不好?,但好?在也不是一无是处,好?歹也是个秀才?。
国?公爷也不能当?真把?人嫁去难民巷,让国?公府的四娘子帮着那一家子卖油饼,若真如此,国?公爷的脊梁骨都会被人戳断。
国?公爷一面骂骂咧咧,一面又不得不给?那位许公子谋个职位。自己手?底下没有空缺,最后在辛公子的手?底下,领了一个看管马粮的活,也算入了官职。
国?公爷又自掏腰包,在城乡交接的地方买了一处宅子,让那一家子搬出了难民巷,等下个月把?四娘子嫁过去,也算了事。
做到这个份上,国?公爷堪称仁至义尽了,是以?当?蒋氏被拦在门外,求二爷把?她也一道领回去时?,二爷毫不犹豫地抽出了自己的腿,决绝地道:“横竖我?在你口中也是个无用之人,养不起你,今日我?便写下休书?,你找个有本事养你的人嫁了吧。”
鸣春说起这事,无不唏嘘,“当?初二爷把?蒋氏当?成了宝贝一般看着,待遇排场比二夫人还风光,如今竟然?说休就休,当?真舍得?”
韩千君选好?了壶矢,抬头了然?地道:“这还不容易猜,他从始至终爱的只有他自己,谁摊上这样的男人谁倒霉…”
话音刚落,便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鸣春比她反应快,忙起身招呼,“侯爷回来?了…”
“嗯。”辛泽渊褪靴踩了进来?,看了一眼韩千君手?里的壶矢,轻声问她,“要去投壶?”
韩千君跟着起身,好?奇地问道:“夫君不是说今日要去赛马吗,怎回来?的这么早?”
第87章 婚后日常2
辛泽渊在铜盆内净了手,鸣春递上了布巾,擦手的功夫,韩千君已立在了他身?旁,满脸疑惑地看着他。
小王爷前几日递了帖子,办了一场春社,邀请了京城内的公子们一道赛马,大兄和二兄也会去,不明白他怎么回来了。
身?体?抱恙了?
自己?夫君的身?子骨她?知道,虽说曾经受了伤,但平日里还是很扎实。
莫不是昨晚…
韩千君幽怨地盯着他,她?就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太?过孟浪,身?子容易掏空,可他不听…
见她?神色几经变化,不知道又脑补了多少乱七八糟的东西,辛泽渊无奈一笑,伸手刮了刮她?的脸颊,“别瞎想,为夫好着呢。”看了一眼她?木几上选好的壶矢,“都准备好了?何?时开?始?”
投壶而已,没什么好准备的,她?今日的用意也不只是投壶,主要?想会会大爷后院里的几个姨娘。
嫁过来两个多月,她?还从未见过大爷的八个姨娘。
本?也没兴趣见,可那群女人不是个省油的灯,日日吵架,甚至大打出手,本?以为几人是为了争宠,打听后方才知几人每日都会摸牌,吵架打架皆是因?牌桌上的事而起。
辛家乃书香门第,辛太?傅门下学生遍布朝野,如?今人还活得好好的,府邸竟然被搞得乌烟瘴气。
韩千君至今还记得头一回看清辛家大宅时的惊愕。干净又神圣,连大声说话?都觉得污了这儿。
没想到还有人聚众赌博,她?若没嫁过来,便不管了,但她?嫁给了辛公子,自己?的夫君还是家主,她?便不能袖手旁观,由着那位不成气的大爷破坏了府邸的风气。
辛太?傅闭关,轻易不过问府邸上的事,老夫人身?子骨不行,还不知道能不能撑过今年,没精力去管。辛夫人身?为弟媳,管不到自己?兄长的头上。
她?不怕,她?是侯夫人,侯夫人权力大人又闲…闲得发?慌,有的是时间陪他们玩。
“快到时辰了。”约好的是巳时,见辛公子真没什么事,韩千君脑子突然灵光一闪,眼睛亮了亮,怀疑地问道:“夫君是回来替我撑腰的?”
辛泽渊笑了一声,“不行?”
“行!”韩千君从来不会拒绝辛公子的疼爱,且很享受,当下拉着他一道去投壶,“小王爷喜欢热闹,奈何?手头紧,能办出什么热闹的春社?再过半月,我来办,把咱们校外的那处庄子布置一番,你们一群爷们儿去赛马有什么意思,届时我备上烧酒烤肉,再把京城内的小娘子都邀上,有了咱们替你们助威,马儿能跑不快吗…”
她?说得声色并茂,全是为了弥补他今日舍去机会,回来陪自己?的损失。
辛泽渊知道她?不是个闲得住的人,刚来辛府不习惯,不比在国公府住得自在,他尽可能抽空陪她?。
今日赛马也有小娘子去,正因?为听到此?消息,他才临时折了回来,还被人取笑,“没想到咱们辛侯爷也是个惧内的…”
说话?时皇帝和韩家的两个小舅都在场,不少同僚都在等?着看笑话?,他没否认,含笑点了下头,算是默认了。
回来的路上,还被二舅哥特意绕了一大圈追上来,只为了给他竖一个大拇指,“妹夫的心胸,能纳百川。”
倒也没有那么宽广,半个月以后的事再说,辛泽渊抱着壶矢走在她?身?侧,侧目看着她?润红的脸颊,上面的朝气与活力彷佛永远都用不完,唯有夜里被他捆在胸膛与床榻之间动弹不得之时,才会露出小猫一般求饶的眼神…
得到的越多,心眼儿就会越小,辛泽渊微微倾身?,偏头道:“要?不,夫人今日给我熬一碗粥。”
韩千君一愣,她?熬粥?他敢吃?“我…熬出来的不太?好吃。”
辛泽渊:“我不嫌弃。”
这说辞太?熟悉,成亲了两个月,韩千君便是被这一句“不嫌弃”,亲手给他缝了一个荷包,还亲手熬了一锅汤。
虽说荷包绣得像牛屁股,汤能腥死人,但辛公子没有半点嫌弃,三番两次,她?便也从其中悟出了辛公子的真实心思。
他又又又在吃醋。
她?与皇帝那场形式婚姻,早就翻篇了,他还惦记着…
是翻篇了,辛泽渊也知道,可奈何?自己?每日都会见到她?的前夫,想起她?曾经为了争宠做过的那些蠢事,心口就堵得慌,不知道用什么方式发?泄,身?体?上的占有是一桩,心灵上又是另外一回事。
韩千君实在不知该拿他怎么办,婚前似乎他也不是这样的,怎么越来越小心眼了,凑过去低声道:“夫君,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儿?”
“什么?”
韩千君冲他一笑,“醋坛子翻了,酸味儿。”
辛泽渊被她丢在了身后两步,走了一段,韩千君无奈回头,“好,晚上给你煲粥,只有你一个人的粥。”
辛泽渊不说话?,唇角微扬表示满意。
——
大爷院子里的姨娘们前几日受到传话?后,早早便候着了,平日玩闹归玩闹,心头还是知道轻重,这位新侯夫人不是个好惹的主,万事以规矩为先。
远远地见月洞门内走进?来了一位小娘子,步伐轻快,精神抖擞,长得贵气,气势也不缺可对于她?们这些老人来说,太?年轻了。
不知道城府如?何?,早打发?了,还是摸牌要?紧。
一人低声道:“昨儿我输了三两银子,先说好,今日若手气不好,我可要?提前下桌…”
另一人怼道:“你怎么不说你前几日赢了十几两…”
“你记性?倒是好…”手肘突然被身?旁的人一碰,“大公子怎么来了?”
说话?的两人抬起头,众人都看到了,小娘子身?后跟着如?今已是侯爷的大公子。
现言大爷的威风在她?们心里远不如?这位家主,个个神色紧张,一人应了适才问话?的人,“我怎么知道…”
姨娘的身?份只比奴才好一些,前院她?们没资格去,整日蜗居在自己?的一方小天地里,渐渐地也找到了乐趣。
可这些乐趣都是基于吃足喝饱之上,吃的是谁的,用的是谁的,她?们心里很清楚。
待两人一前一后走到跟前时,没有一人敢怠慢,规规矩矩地行完礼,一字排开?,等?着家主发?话?。
但辛泽渊今日来只为替韩千君撑腰,并没有要?发?话?,拉了一把椅子坐在院子里晒着春季的日头,也没觉得无聊或烦闷,目光始终温和地落在自己?的夫人身?上。
韩千君总算见到了大房传说中的八个姬妾,不是什么千年妖姬,反而姿色平平,年纪大的都能但她?娘了。再看一个一个的面色,想来被赌沾染了太?久,眼珠子发?直,没有什么灵气,她?懒得废话?,让鸣春把投壶摆好,先打招呼,“来辛家前,我便听说了姨娘们的一些事迹,今日百闻不如?一见,当真各有千秋。”
什么事迹?不知道是好是坏,便也不知她?说得那句‘各有千秋’是褒义还是贬义。
几人心里泛着嘀咕,但见她?一脸笑容,笑起来的模样实在很有感染力,不免放松了不少。
韩千君继续道:“今日我与姨娘们来比投壶,同摸牌一样,开?赌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