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女王不在家
谁还不能说几句胡话呢,她还做梦她有八个男侍轮番侍奉自己呢!
其实如果只是说说,大家心里都能好受,她也能以此安慰自己,继续在这宫中做她的贵妃娘娘。
只是……回忆往日种种,她又觉得自己痴心妄想。
她还记得那一晚,他是如何柔情蜜意,仿佛一个疼爱妻子的夫君一般,用最温柔的动作疼爱着自己,他的沉迷和喜欢也不是作假的。
可是,下了榻,马上冷漠无情,把她扔在南琼子。
若不是后来他知道了自己身份,阴差阳错,他一辈子都不会再去看自己一眼了。
真不能随意相信男人,特别是一个浸淫朝堂将近二十年的老男人,他的心早就磨硬了。
阿妩在这般纠结中,视线恰好落在男人手上。
如雕如琢的长指上,依然是那熟悉的扳指。
她想,现在,给他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她故意搂住他的手指:“皇上,阿妩突然想起,刚才似乎做了一个梦,还梦到皇上的玉扳指了。”
景熙帝唇角翘起,亲昵地道:“梦到什么?”
阿妩歪头想了想,之后道:“记不清了。”
景熙帝轻笑,大手扶住她的后颈,细细吻上去:“朕就在你身边,至于梦,想不起来便不必想了。”
然后阿妩便道:“呀,想起来了!”
景熙帝:“嗯?”
男人醇厚喑哑的声音落在耳边,很是勾人。
阿妩身子有些发酥,她素来喜欢,很容易被这个男人撩拨到。
不过她抵抗住了这种感觉:“好像梦到我们海边的龙王了,龙王说,你病了,若有个玉扳指戴着,或许能庇佑你。”
景熙帝:“龙王竟说这种话?”
阿妩便故意搂住他的大手,软绵绵地道:“皇上,阿妩要这个扳指,你给阿妩,阿妩要拿来挡灾!”
景熙帝轻笑,一眼看透:“明明病着,就该安心养病,竟还有这心思,故意编排了故事来骗朕的扳指?”
被看穿了,阿妩却并不羞愧。
她两臂环绕上景熙帝的颈子,柔情似水地道:“阿妩想要,皇上给阿妩好不好?”
景熙帝却是径自将她放在榻上,拍了拍她的脸颊:“乖乖的,躺着。”
阿妩委屈地扯扁了唇:“就想要!就给阿妩戴几日不行吗?”
景熙帝摩挲着她的颈子,安抚着,柔声解释道:“朕一直戴着这个扳指,从不离手,已经习惯了,况且这是男人佩戴的,拿给你也不合适。”
阿妩不想听这些道理,固执地看着他:“如果我非要呢?”
景熙帝:“这是闹什么性子呢?”
阿妩看着上方的男人,他神情依然是温柔的,眼神更是疼爱的,但他不会为自己轻易改变,他的玉扳指,不会随便给别人戴。
他是帝王,再疼爱自己,他也有自己无法触碰的逆鳞。
可她清楚记得,他曾经给过太子,那一日射箭,他给太子用过,她远远地看到了。
于是这一刻,心是凉的,她知道自己无论怎么努力,都比不过太子,那么自己的儿女也不可能赢过太子了。
有朝一日太子登基为帝,自己只能去死了。
她为什么要死,才不要呢!
她没好气地扭过身,背对着他。
景熙帝垂着眼,沉默地看着阿妩此时的别扭。
他想起自己和太后的那场口角之争。
就在前几日,太子府中出了一桩事故,有一个女子竟怀了身孕,是太子的。
既然怀了,那自然要上书请为妾,不过这个女子身份有些特殊,竟是小皇孙的乳娘。
小皇孙有八位乳娘,那是其中一个。
自从之前种种事端后,太子再不曾和太子妃同房,也不见纳妾,谁知道竟然碰了一位乳娘。
因为这个,太后心生不喜。
一则太子至今不肯和太子妃同房,如此下去,恐生事端,二则他嘴上不说,心里分明还记挂着阿妩。
他便是不肯和太子妃同房,想要纳妾也可以,可问题是,他也不纳妾,他竟然对一个乳娘起了心思!
至于他面对那乳娘时,心里在想着哪个便不得而知了,这里面难免有些阴暗的猜测。
太后面对两个幼子自然是心花怒放,但是心花怒放之余,也唯恐将来生出什么事端,甚至于祸起宫闱,以至于江山不稳。
母子两人就此起了口角争执。
想到当时自己和母后的言语,看着阿妩的异样,他难免多想。
尤其她如今眉眼间笼着一丝朦胧愁绪,让人倍感怜惜。
当下交臂紧紧地抱着,严丝合缝地抱紧了,在她耳边轻轻地道:“阿妩怎么了?是朕说了什么话让阿妩不高兴了吗?”
男人低醇的声音就在耳边,温柔到了极致。
阿妩听这话,心却微颤了下。
他是什么意思,他是猜到自己听到了他的言语,所以才这么说?
她轻咬唇,别过眼去。
一时竟有些不敢面对。
他这样的男人,可以一手柔情蜜意一手狠辣无情,可她不能。
帝王城府之深犹如无底的深渊,她临近深渊,几乎不敢窥探,生怕一个不慎,便沉沦其中再不能自拔!
景熙帝见她不言语,心里便隐约明白了。
他抱着怀中的娇人,沉默了好一会,才用很低的声音道:“阿妩,那日太后和朕争执起来,朕一时言语不当,这是朕的错。”
阿妩修长睫羽略抬了抬,又徐徐落下。
景熙帝眸底晦暗:“阿妩若是就此当真,朕心中难安。”
自始至终,他不曾提那句“殉葬”之言,可阿妩知道,他在低头认错,承认是言语失当。
阿妩在心里问自己,一个帝王愿意这么低姿态,对她来说,够了吗,可以原谅吗?
按理说是可以的,没有人可以在帝王面前讨回公道,他这样已经算是低姿态了。
可在阿妩心里,却觉得并不够。
什么是言语失当,随口说说,不过脑子?
可景熙帝并不是说话不过脑子的人!
一个人怎么会好好地说出那样的话,说到底是有过这个念头的吧。
一句话说出口,落入人耳,便不能当没有,她更不可能傻傻地认为那是他胡说八道。
哪怕只是有过这种念头,只是说句口不择言的话,都足以让她心寒了。
况且,如今的她也终于意识到,他再疼爱娇妻幼子,也只是疼爱而已,盛极一时的宠爱背后其实是四伏的危机。
不能自这大晖帝王身边分得最大那杯羹,若他百年之后,谁又知道是什么光景?
正想着,景熙帝却凑近她耳侧:“阿妩,我对你如何,你心里难道不知?难道你以为——”
他声音转低:“我真就那么心狠手辣?”
男人的声音略显嘶哑,惆怅低沉,醇厚魅惑,不容拒绝地传入她的耳中。
阿妩心中惘然,她痴痴地靠着男人的臂膀,在轻淡的龙涎香气息中,有那么片刻,她要沉沦。
不过,陡然间,还是想起那一日的绝望。
他扼住自己颈子时的无情,那种几乎被死亡淹没的痛,再次袭来。
于是她听到自己用格外柔软的声音道:“皇上对阿妩好,阿妩心里当然明白,阿妩也喜欢得很。”
她勾着景熙帝的颈子,娇声问道:“那皇上是不是该哄哄阿妩?”
景熙帝亲在阿妩的眼皮上:“嗯?阿妩想要什么?”
阿妩歪头,一派的天真无邪:“要什么都可以?”
景熙帝自是知道来者不善,他轻笑一声:“阿妩,不要胡闹,朕能给的,都可以给你。”
阿妩听出他言语中的后路。
她端详着眼前的男人,他神情依然是温润柔和的,这给人一种错觉,仿佛自己是他手心里的宝,可以予取予夺,他会宠着自己,自己什么都可以要到。
可是,这一切是不是虚幻的呢,是不是一戳就破的水中泡影呢?
她盯着他的眼睛,终于道:“皇上,那阿妩替皇二子要储君之位可以吗?你把太子废了,让皇二子当太子。”
景熙帝听此,眸底笑意荡然无存。
寝殿中瞬间一片沉默。
阿妩依然注视着景熙帝,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
景熙帝缓慢地站起来,垂着眼皮,睨着她:“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此时的景熙帝背光而站,身形颀长犹如挺峻的山峰。
这样的景熙帝是陌生的,是不同于往日和她温柔缠绵的那个男人。
可她知道,这才是真正的帝王,是不曾刻意收敛了棱角的他!
她倔强地仰着下巴,固执地看着他:“我当然知道。”
景熙帝面无表情地开口:“这种话,你不该说,收回去,朕只当没听到。”
阿妩自然明白这种话她不能说。
后宫不得干政,更何况是关系到易储的大事,她说的这话传出去可以直接被文臣御史参死!
可她就是要说:“皇上,话都说出口了,还能收回去?皇上要自欺欺人,可我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