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妾为后 第36章

作者:女王不在家 标签: 宫廷侯爵 破镜重圆 天之骄子 古代言情

  法驾齐备,众人肃静无声,都已等候多时。

  景熙帝淡道:“什么时辰了?”

  福泰忙压低声音道:“辰时才过一刻。”

  景熙帝略颔首。

  福泰见此,忙抬起手来,给旁边人手势,对方接到手势,匆忙给外面传递消息。

  这个过程说来繁琐,但能在帝王跟前侍奉的都是机敏之人,训练有素,整个过程迅捷无声,不过顷刻间,外面龙禁卫拱立,华炬金莲引路,笙箫之声响起,帝王起驾。

  因今日祈福,按照惯例,景熙帝戴十二玉珠冕冠,着朱紫十二章纹衮冕,在内侍和接引官的簇拥下,登上龙辇宝驾,一路浩浩荡荡前往灵慧寺祈福。

  这种场面于景熙帝来说早就习以为常,他甚至已经习惯了在鼓乐声中面无表情地整理思绪,思索着最近的要紧政事。

  当他这么微合着眸子沉思时,在身边内侍以及文武百官看来,会越发神威难测,甚至可能会屏住呼吸,不敢声张。

  不过,今日,一直萦绕在他思绪中的竟然不是才刚刚过目的朝政大事,而是昨夜的梦。

  昨晚,他竟然梦到了那小娘子。

  她睁着楚楚可怜的眼睛看着自己,想让自己陪她。

  也许他不该那么冷情,就算想扳扳她的性子,他也应该语气温和些。

  她毕竟年纪小,看样子也没经过事,性子又娇,真被吓住呢?

  其实她也不是不懂事,也算不上娇里娇气,她就是这样性子,改不过来吧?

  此时前面呼啸声传来,景熙帝懒懒地抬起眼,却见百官随行,更有民众于远处翘脚,瞻仰天子仪容。

  景熙帝一向亲和,从不命人驱逐百姓,反而会命人洒了金花出去,算是与民同乐,今日自然如此,于是他便传出去,宣赐群臣簪花。

  这口谕一出,从驾卫士,起居官,沿路护卫的龙禁卫全都赐花,并赐部分百姓,那些得了花的百姓自然都千恩万谢,受宠若惊。

  景熙帝看到此情此景,竟再次想起阿妩。

  自己命福泰取来一些闺阁物件给她,她感恩戴德了吗,受宠若惊了吗?

  他无奈地想,欣喜若狂是有,但感恩戴德未必,只怕是理所当然得很。

  小骗子,小白眼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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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圣辇已经抵达西山,景熙帝在礼仪官引导下,下了圣辇,此殿前早有仪銮司绞缚山棚及陈设帏幕等,又有司设监、尚宝司、教坊司等严阵以待。

  祈福之仪开始,先是乐工备乐于前,皇后和内外命妇拜位,文武百官拜位,并开始迎神、初献、亚献、终献、徹飨、送神祭祀等。

  景熙帝在笙箫鼓乐之中,在礼仪官的引导下,循规蹈矩按部就班地完成了今日的祈福之仪。

  一个不经意间,他眼尾扫到不起眼角落,有那初次参加祈福之仪的官员竟然眼含热烈,一脸的慷慨崇拜。

  景熙帝对此颇为冷淡。

  他每年参加各样祭祀祈福大礼不知道多少,每一次都是大差不差的流程。

  这种兴师动众的大礼仪是大晖朝堂的一部分,是在向文武百官以及市井百姓彰显朝廷威严,要让他们领略帝王风范,懂得敬畏虔诚。

  而他,这位帝王,在复杂的这一套礼仪中,只是一个牵线木偶。

  他甚至觉得自己是一位戏子。

  他的视线扫向远处,远处有一些市井百姓,正在顶礼膜拜,他们跪在那里热泪盈眶。

  今日,他身上每一根丝线都是世上最讲究金贵的,他一道谕旨便可以命他们生,命他们死。

  可他依然是一个戏子。

  他百无聊赖地垂下眼皮,继续扮演着属于自己的戏份。

  待到祈福之仪终究结束,有太子率族中子弟前来拜见。

  景熙帝排行第三,上面有两位皇兄,下面还有五位,这七位兄弟都已经封王,大晖的亲王并没有封地,不过享俸禄,可世袭罔替。

  景熙帝虽血脉单薄,但几位皇兄弟开枝散叶,是以如今宗室子弟倒也浩浩荡荡。

  此时景熙帝的视线淡淡扫过去。

  十六岁的太子,年少翩翩,如珠如玉,头戴翼善冠,着一身十二章纹圆领衮龙袍,两肩上华丽精美的日月星辰纹案将这挺拔少年衬得雍容贵气。

  这是他唯一的儿子,他的血脉,相貌很有几分他年少时的风采。

  平心而论,看着这翩翩少年郎,他心里自然喜欢,有着为人父的骄傲。

  可细看这少年眉眼间有着忿忿之意,以及几分萧瑟。

  他知道儿子依然为了那宁氏和自己闹着别扭。

  他也不曾想到,只是一个寻常贱妾,甚至没什么名分的,儿子的气恼竟如此长性,也怪不得皇后都为此踌躇不安。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只当没看到。

  他对自己儿子足够了解,自小学三坟五典,读四书五经,□□王权谋,饱览兵书战策,十几年精心抚育栽培,就算是熏也熏出个样子来了。

  身为大晖储君,他必须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于是他什么都没说,依礼驾临西华殿,并在此间赐宴款待众臣,宴中笙歌鼎沸,鼓吹喧天,自不必提。

  宴席结束,景熙帝退至后殿,稍作歇息。

  每逢兴师动众的大礼仪,景熙帝往往长久不得歇息,底下侍奉的内监都会见缝插针,上前为帝王推拿按摩肩背,并迅速地为帝王重新整理仪容,若有需要,再为帝王奉茶并适当用些点心来充饥。

  这一套流程都是驾轻就熟的,景熙帝会在此时闭目养神。

  今日也不例外,后殿颇为安静,只有内监和宫娥蹑手蹑脚地忙碌着,细碎快速而无声。

  就在此时,旁边的福瑞有些为难地靠近了,却也不敢说什么,只无声地跪在一旁。

  景熙帝感觉到了。

  他依然慵懒地半阖着眼,只略做了一个手势。

  伺候在身边的人,此时自然心领神会,当即压低了声音道:“陛下,太子殿下他正在殿外求见,已经等了一炷香时候了。”

  景熙帝早就料到的,薄唇微启:“宣。”

  福瑞当即给外面使了一个眼色,那个眼色往外传是手势,一个手势一个手势自内殿往外送,无声地传到殿外。

  片刻后,太子进殿,一个撩袍,跪在了花纹地砖上:“儿臣参见父皇,叨扰了父皇歇息,请父皇恕罪。”

  哪怕心中很有些不忿,太子依然是守礼重孝,对此景熙帝很满意。

  他淡淡地开口:“平身吧。”

  太子谢恩,起身,之后才终于道:“父皇,你这是何意?”

  景熙帝这才略睁开眼,没什么表情地看了眼太子:“哦?”

  太子控诉道:“儿臣的侍卫被龙禁卫拦住,不许外出,这是为何?”

  景熙帝略侧首,以指支额,轻笑:“你的侍卫要外出?”

  太子神情一顿。

  此时殿内有十二盏明角灯,灯中有巨蜡,犹如巨琉璃一般通宵达旦地点燃着,将殿内照得雪亮。

  不过父亲的面容却恰好隐在巨大的殿柱旁,明暗交错间,皇帝父亲的侧影线条冷峻威严。

  他这么笑着间,神情难辨。

  纵然长在帝王家,接受父亲教诲,可是年少的太子到底缺了一些阅历,此时他无法猜度自己父亲的意思。

  他如玉一般的面庞泛起无奈,略低头,到底坦白道:“父皇,儿臣的侍妾宁氏被父皇一道御旨,在这延祥观出家为道,儿臣只是想看看她,看看她过得好不好,难道这也不行?”

  景熙帝挑眉:“是吗?你只是想看看?”

  太子垂眼,低声嘟哝道:“儿臣担忧她,她年纪小,也不太懂道观的规矩,万一被人欺负了呢。”

  景熙帝直接被他气笑了:“年纪小?她既有魅惑储君的手段,那就受着吧,怎么,延祥观能容下那么多宫娥女官,就容不下一个她?”

  太子眉眼委屈,无辜地道:“父皇有所不知,宁氏性子娇,也不太通世事,在这女观中,无人护着,万一和人起了冲突,或者被人欺负了,她无处诉说,父皇一道圣旨把她打发到这里,儿臣说不得什么,只能认了,可她曾经是儿臣的房中人,身为男儿,总该护着她一些,好歹给她一个好归宿吧。”

  景熙帝好笑:“你可真是长大了,有担当了,知道对自己的女人负责了,极好,极好。”

  太子一听,大着胆子道:“父皇也知道那是儿臣的女人,兴许她肚子里已经有了儿臣的血脉,父皇就这么把她赶出来……”

  简直是心狠手辣,铁血无情。

  景熙帝微挑眉,再次打量了儿子一眼。

  在他心里,儿子自然只是一个小少年,性子过于善良醇厚,所以才被一个别有心机的妖冶女子给哄得团团转,坠入了脂粉陷阱。

  但现在他这么说,让他不由想了想这个可能。

  不过很快他便否定了:“朕曾经派御医去查过,宁氏不曾孕育,别做梦了。”

  太子却反驳道:“父皇,可是就在她离开儿臣府中前几日,儿臣还曾歇在她房中,这么几日怎么可能查出来?万一她怀了儿臣的血脉呢?父皇怎么忍心让我大晖皇室的血脉流落在外?”

  景熙帝听这话,脑中瞬间浮现出“彻夜放荡”之类的字眼。

  他的儿子,一国储君,相貌俊美,器宇轩昂,多少饱学之士悉心教养,他寄予厚望一手栽培,才十六岁,就这么被一个人尽可夫的女子祸害了!

  这么大的孩子,虽说成亲了,可太子妃出身大家,端庄文雅,断然不至于由着太子如此不知节制,也只有那种不上台面的低贱女子,侥幸让她勾搭上皇室贵子,才这么不知廉————

  景熙帝收住思绪,或许他应该吩咐一声,尽快给儿子配备御医,为儿子调理,免得早早纵欲过度损了根基。

  于是他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太子,道:“若是孕育,延祥观自会上报,到时候再做打算便是,你堂堂储君,满脑子想着延祥观的女道,成何体统?”

  太子不服气:“可是父皇——”

  景熙帝直接打断他的话:“没有可是,好了,朕今日很忙,也有些疲乏,你先招待宗室子弟,还有这些——”

  说着,他扔给太子一些经书:“若是实在太闲,不妨多看看书,学些养生之道,别整日想着女道姑。”

  太子接过来,却见有《通玄真经》《冲虚真经》和《周易参同契》。

  他略翻了翻,不是治国之道,便是养生之道。

  景熙帝:“身为储君,已是娶妻的人了,不是小孩子了,你好歹安分些吧。”

  太子捧着那一摞书,很无辜很无奈。

  景熙帝懒散地抬起薄薄的眼皮,对一旁的福瑞吩咐道:“今日才送来的鹿茸,赏给太子,给他好好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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