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嗷飞飞
荣瑛觉出不对来,打听一番后,立即明白了原委。
好一个孟长盈!
远在千里之外,却能靠几句流言操控人心、搅弄风云。
可惜这是在建安,在她荣瑛的地盘,若真那么容易叫孟长盈翻盘,当她忍辱负重多年是在扮家家酒吗?
梳妆台前,荣瑛对镜扑粉点唇,将那张过分苍白的脸庞粉饰得娇美俏丽,再戴上一双奢华美艳的红珊瑚耳坠子。
她最爱这样张扬,即便如今局势不利于她,她也不改。
上过妆,荣瑛狐狸眼一斜,在镜中对上婢女的目光,邪气一笑。
“我美吗?”
婢女腿一抖,险些跪下,嘴唇翕动半天,才挤出个笑来:“殿下姿容如仙子,天姿国色,美极了……”
荣瑛娇羞一笑,以帕掩唇:“那就入宫吧。”
第104章 碧竹“无论胜败,我必取褚巍性命。”
……
院中布着戏台,荣锦正百无聊赖地听着上面的人咿咿呀呀,一脚踹翻了捶腿的宫女。
“真没意思!你们就让朕看这种东西!”
忽然,一道娇媚嗓音响起:“陛下~”
荣锦下意识就要回头,可回了一半又硬生生止住,坐了回去,不动声色。
荣瑛花蝴蝶似的扑过来,从背后攀上他的肩,朝他耳朵呵出一口气:“陛下,怎么不理人呢?”
香风吹拂,荣锦打了个激灵,转过头,几乎与她面庞贴着面庞。虽说拥有同一个父亲,可这两张脸却无甚相似。
荣瑛丝毫不退,眼睫眨得翩翩欲飞,狐狸眼流转间天生含情:“好几天不见,瑛儿好想陛下呢。”
一番话说得柔情蜜意,手指却熟练地来回抚弄,荣锦一张白面慢慢浮起亢奋的红,可很快眼底又闪过一抹狠色。
他用力一把推开荣瑛,怒道:“贱人!还敢来见朕!你与荣淮一样,都想谋取朕的天下!”
荣瑛跌在地上,层层叠叠的丝绸散开,如一片绚丽晚霞。她低着头,轻轻去吹被地面擦破的手掌,肩膀轻颤,再抬目时眼中泪光晶莹。
“瑛儿与陛下多年情分,难道还抵不过几句道听途说的传言吗?”
荣锦阴狠面色一滞,稍有迟疑。
荣瑛眼珠一转,翻身跪爬过来,抬手搭上荣锦的膝头,鬓发如云,柔情绰态。
“陛下,瑛儿只是个柔弱的女人,唯一能依靠的只有陛下了,求陛下怜惜。”
是啊,她只是个柔弱的女人,又能翻起什么风浪呢?
转瞬间,荣锦细眼眯起,笑着勾起她的下巴:“那四姐姐且说说,是怎么回事?”
“自然是那褚巍怕了陛下,所以才放出流言想要扰乱陛下圣听。”
荣瑛用柔嫩脸颊去蹭荣锦的手,慢慢爬起来,捏着荣锦的肩膀。明明干的是伺候人的活,可她却笑容娇俏,如晨间迎风带露的花。
“陛下,有个法子可证明瑛儿对陛下的心,日月可鉴。”
“哦?说来听听。”肩上按揉的力道不轻不重,荣锦眼睛舒适地眯着。
荣瑛贴近,馥郁花香恍若化成实质,要吞没眼前的人。
“陛下若将此战全权交给我,无论胜败,我必取褚巍性命。如若不然,瑛儿提头来见。”
话未落,荣锦眼睛骤然睁开,眼中精光乍现。很快,那双细眼又眯起来,他反手拍拍荣瑛的手背,呵呵地笑。
“四姐姐说的哪里话,朕向来最信任爱重你,你难道不知道?再说这种话,朕可是要跟你生气的。”
荣瑛笑声如婉转黄鹂,花枝乱颤地靠在荣锦背上,手臂柔软滑腻如蛇,攀上荣锦的脖子。
“陛下英明~”
七月三十。
孟长盈是被一道清新花香唤醒的,一睁眼,一捧颤颤巍巍的盛开荷花跃然眼前。
“主子,起床了!”
星展笑嘻嘻的脸从荷花后面探出来,笑容比花儿还灿烂。
只是手里一抖,露水凉凉几滴正落在孟长盈面上。孟长盈好笑,还没开口说话,就听得月台脚步声靠近。
星展赶紧用帕子在孟长盈脸上胡乱擦一遍,擦完做贼似的收了手,一转身正对上月台审视的目光。
月台道:“做什么呢,毛手毛脚的?”
“嘿嘿,没做什么,给主子送几朵荷花来,我早晨和万喜一块去摘的。”星展说着,翻出来一个大碗,舀了水将荷花都放了进去。
月台看了眼,不免叹气。为了给褚家军筹备军粮,孟长盈从北方带来的物件,但凡值点钱的都拿给崔绍了。如今连个像样些的花瓶都没有,瞧着不雅不俗的,真不入眼。
孟长盈倒没什么想法,她自己擦了擦脸,多看了好几眼那荷花。
去年今日,她也曾见过一片连绵荷花,夏夜带着淡淡香气的凉风和薄纱似的月光似乎又在眼前,其中藏着一双蜜色琥珀似的眼。
她的手不自觉握住了腰间的白玉双卯,玉质温凉,穗子如流水泄在指间。
待坐到食案前,月台笑眯眯地端上来一碗热汤饼:“主子,生辰吉祥,长寿万安。”
星展正摆弄着荷花,闻言也开口道:“这长寿面主子可要吃完呀,我还帮月台揉面了呢。”
就她那三脚猫厨艺,不捣乱都算好的。月台嗤了声,倒没反驳,只催促道:“主子,快尝尝合不合胃口。”
孟长盈含笑着点头,一一肯定:“月台手艺好,星展也很乖,这面我当然要吃完。”
星展在旁探头探脑,月台拍拍她的肩,在她回头时,突然拿出一碟子糕点来。
星展眼珠子瞬间黏上去,眼睛都圆了,惊喜道:“呀!是荷叶酥!月台,你真好!”
她哼哼唧唧地贴着月台,还不忘往嘴里塞一块荷叶酥,摇头晃脑:“好吃好吃,月台做的荷叶酥最好吃了!月台~”
月台无可奈何地任由她贴着,轻哼了声:“这种时候知道我好了?这么馋嘴,偏还不爱下厨,我倒成伺候你的了。”
星展拿起一块喂给月台,抱着她接着撒娇:“不学不学,月台最好了!”二人又闹成一团,孟长盈含笑看着,目光柔和。
两军对阵,战事繁忙。但从早到晚,人人都抽了个空,来向孟长盈道了句祝贺。
虽说大家如今都身无长物,送不出什么好东西,但孟长盈也得了一堆小玩意儿,里面还有只草人,听说是胡狗儿悄悄放进来的,倒看不出他还颇有童趣。
黄昏时分,孟长盈一日未见褚巍,正要去城楼看看,刚出门就撞上了他。
“阿盈!我正要去找你。”
孟长盈莞尔:“我也正要去看你。”
褚巍一笑,伸手做邀请状道:“陪我走一走?”
孟长盈:“却之不恭。”
夕阳西下,暖黄光线投射下来,带着夏日火烧似的温度。两人并肩缓步走在城楼上,不少将士向褚巍行礼,褚巍只挥挥手让他们离去。
即便此时并未开战,四处依旧弥漫着紧张氛围。
慢悠悠转了会,孟长盈忽然道:“我为此战卜过一卦,你可知是何卦象?”
褚巍擦了擦脸上的汗,即便天气炎热,他也还穿着甲胄。闻言他只摇摇头,目光清亮:“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阿盈,无论天命如何,我只当尽力而为。”
孟长盈垂下眼,顿了下,微微笑着:“好,尽力而为。”
忽然一声轻灵脆响,孟长盈闻声抬头,目光凝住。
眼前是褚巍明亮带笑的眼睛,他拿着一双碧色竹叶坠子,在风中微微晃动,如泉间一泓绿水,叮叮作响。
“好看吗?这耳坠子我第一眼看见,就觉得衬你。”
自九岁之后,孟长盈就不曾再戴过耳坠。她短暂怔愣后,还是伸出了手。
褚巍小心地把碧竹耳坠放到孟长盈手心,不让自己手上的老茧刮到她。
褚巍又追问了句:“好看吗?”
“很好看。”孟长盈笑起来,在褚巍的手退开之前,握住他的手,把碧竹耳坠又放回去,“你帮我戴上。”
褚巍粗糙的手拿着那双精致秀雅的耳坠,颇有些无措:“这……阿盈,我不大会。”
“帮我戴吧。”
孟长盈难得这样坚持,直接侧过脸,撩开耳畔散发,用眼神示意褚巍。
褚巍不再推脱,研究了一番,小心翼翼,如临大敌。生怕捏坏了这耳坠,或是扯痛了孟长盈。
再小心谨慎,满手的茧还是把孟长盈的耳垂刮得泛红。但好歹是戴上了。
孟长盈展示似的摇摇头,耳坠轻灵作响,来回摇晃,如颈间一抹夏日流光。
褚巍目光跟着那双坠子来回,温柔地笑了:“耳坠好看,你戴起来也好看。”
晚风吹拂,孟长盈却嘴角平直,任由风过鬓发,衣袂飞扬。
“庭山,你说会不会有一天,山河一统,所有不可言说的秘密都大白于天下。那时候,还会有我们吗?”
褚巍随着她的目光看出去,远处是朦胧层叠的山影,山外还是山,无穷无尽。
他目光悠远,微微笑着,语气温和而坚定:“阿盈,别怕。薪尽火传,吾道不孤。”
北派主将被调走,换了
个贪功冒进的来。败了几场后,不知怎的,那北派主将又被调了回来,行军相当之稳,一连几月只守不攻,意在围死岐州。
夏过秋来,秋去冬至。寒风凛冽,但柴木炭火皆有限。
城中不少人家得了风寒,月台带娘子营的姑娘巡医,送出热乎的治病汤药,却没想到正撞见胡狗儿被人追打。
来人凶神恶煞,看模样是富户的下仆打手。一群人围着蜷缩在地上的胡狗儿,拳打脚踢,嘴里不干不净地骂。
月台急忙过去,大喝一声:“你们在做什么?”
那些人被月台的严厉声音吓了一跳,一回头,见只是个衣着普通的小姑娘,皆面露不屑:“呦,管什么闲事呢?知道我家老爷是谁吗?”
月台面色冷凝,见这些人还不住手,直接一把抽出腰间长剑,身后几个兵卫一齐抽刀。
“再不住手,我就地砍杀了你又如何?你家老爷难不成敢驱逐褚家军,自己开了城门与敌军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