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今天也想弄死我 第4章

作者:嗷飞飞 标签: 年下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相爱相杀 古代言情

  “你们当真是厉害,厉害到忘了云城以北,是谁带军戍守北关四镇!今日之事你可不要后悔!”

  说到最后一句话,他猛然回过头,眸光扭曲如雷似电直射孟长盈。

  话悬在空中半晌,却只等到孟长盈疏淡一句。

  “落子无悔。”

  万俟枭冒雪离去,背影气势汹汹。

  羽林军并未拦他。

  倒是星展伸长脖子,去看两人一高一矮气急败坏的背影。

  万俟望开口调笑:“你莫不是舍不得他?”

  星展扭回脸,眼神莫名哀怨,叹出一口气,低头拨了拨弓弦。

  “多好的机会,真想一箭把他俩穿成串钉墙上。”

  “……”

  崔岳抚着长髯微笑:“适才北阳王说得不错,北关四镇乃是国之屏障。这次只是讨巧,还动不得他。”

  星展仍垂头丧气:“我知道,我就是手痒。”

  殿门大开,冷风裹挟着雪花席卷进来。殿中挂着的白绸狂乱飞舞,乍然抽在孟长盈背上。

  力道并不重,可孟长盈如同被风吹倒的长草般,悄无声息歪歪倒向前方。

  她眼睛明明还睁着,却一声不吭,连呼救的意思都没有。

  万俟望冲上前,快月台一步扶住人,对上孟长盈苍白如纸的脸。

  手臂承托的重量太轻,万俟望一时晃了下神。

  “娘娘……”

  孟长盈神色无异,只抬手搭上月台手臂站好,哑声咳嗽着。

  每逢冬日,她身体便愈发疲弱。先前又站着吹了许久冷风,人便站不太住。

  万俟望此时不像方才那般装模作样,露出三分本来的性情。

  “娘娘身体怎么又不好了,莫不是为了小七太过劳心费神?”

  这话说得不害臊,他行七。

  学了五年的中原礼法,可内里仍不加掩饰,带着塞北胡族的野性直白。

  孟长盈眼神无甚波动,幽幽道:“君子慎独。万俟枭不在,你便装不出君子模样吗?”

  万俟望五官凛厉狂狷,带着恰到好处的异族风情。

  瞳色极浅,唇不很薄,微张时显出几分原始野生的欲感。

  这样一张脸,若是表情不够端雅,那便不能看了。怎么也不像个君王。

  此时他便是这种表情,弯着眼睛,翘着嘴角似笑非笑。朝孟长盈走近一步,垂目看她。

  离得近了,就看见孟长盈眼下一颗颜色极淡的小小泪痣,像是稍吹即散的一粒香灰。

  泪痣牵着清冷薄情的眼尾弧度,无端让人有种抓心挠肝想做些什么的错觉。

  万俟望勾唇,声音压低两分:“娘娘教我做君子,又教我弑父,娘娘岂不是比我还要离经叛道?”

  这话偏激,但激不了孟长盈。她是个冰雪做的人。

  孟长盈面不改色,只拿眼尾轻飘飘瞥他,反问道:“如今不过才第一步,这就怕了?”

  万俟望大笑起来,胸膛震动,耳畔金珠乱摇,那股子野蛮的狂放不羁一览无遗。

  “我怕什么?大不了回草原从头再来,可娘娘呢?”

  孟长盈眼眸缓慢一眨,声音冷淡。

  “你说话我不爱听。回去将《说难》抄写五十遍,酉时之前交来。”

  言罢直接离开,看都没多看他一眼。

  万俟望脸上的笑瞬间僵住,什么狂放什么不羁都没了,只剩下茫然。

  “多……多少遍?”

  “五十遍!”

  落在后面的星展嘿嘿笑,扬声又重复一遍:“五!十!遍!”

  “……”

  羽林军随孟长盈撤走,方才还无比热闹的正德殿,骤然冷清许多。

  寒风灌入,白绸飞舞,呜呜作响,似是凄厉哭嚎。

  万俟望站在原地,看向大殿正中庄严肃穆的先皇灵柩,里面躺着他的亲生父亲。

  他看了好一会,才慢慢走过去,停在棺前,抬起脚来。

  鞋底碾上名贵的金丝楠木棺身,在细致雕画的龙纹上落下个白灰脚印,显得庄严又滑稽。

  他低低嗤笑一声。

  小太监德福肩头微抖,头低得更深,恨不得钻进地缝里消失不见。

  万俟望回头:“没点眼色,还不快给先皇擦擦。”

  德福慌张应声,抖着手过去,用袖子把棺身上的白灰擦得干干净净,又站回万俟望身后。

  回紫宸殿的路上,万俟望一言不发。

  德福为他撑伞遮雪,时不时悄悄看一眼他的侧脸,心里不太明白。

  从今天起,他便是大朔的新帝。当皇帝都不见一丝喜色,哪里有这样的奇事。

  德福试探着讨好:“陛下,那五十遍奴才回去就抄,准在酉时前抄完,陛下且好好歇着吧。”

  万俟望脚步停住,德福手里的伞一时没收住冲势,几片雪花立时飘落在万俟望发上肩上。

  德福大惊,忙把伞撑回去,惶恐道:“奴才愚笨,奴才该死……”

  万俟望随手推开伞,仰起头,任由空中越下越大的鹅毛大雪冰凉地落在脸上。

  他又想起大殿里似乎一阵风都能刮倒的孟长盈,孱弱堪怜。

  可就是这样一个病弱汉女,在先帝瘫痪后把持朝政五年,让漠朔人的天下改换门庭。

  如今,他继位了。

  可孟长盈不曾提过还政,他更不能开口问。

  在她面前,

  他只是个要领罚的孩子。

  还政给谁?孩子能做皇帝吗?

  德福小心地唤:“陛下?”

  万俟望哂笑。

  陛下?

  他算哪门子的陛下?

  这皇城如今姓孟,不姓万俟。

  宫道上又积了一层薄雪。

  万俟枭压着满腔怒火,快步走在前,乌石兰烈一众人急匆匆跟在后面。

  冷到手都伸不出来的时节,乌石兰烈硬是走出来一脑门汗。黝黑额头油光水亮,呼呼喘着气。

  “王爷,皇后今天是不是疯了?竟敢拿弓箭对着我们,她就不怕北关四镇边军和九部兵踏平这小小云城!”

  他这话不是虚的。

  云城居北,和北戎边境背靠背。北关四镇是唯一防线,既是边军,更是孟长盈心腹之患。

  万俟枭后槽牙咬紧,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他本就没什么好脾性。

  “乌石兰烈,我看你在富贵地久待着,脑子都长满肥肠了!”

  乌石兰烈还没反应过来,万俟枭就一手揪起他皮袍衣襟,死死瞪他。

  “孟长盈疯了?她要疯早在六年前孟家三族尽灭那日疯了!”

  “如今她敢亮剑,就是在告诉你,她有了同你掰手腕的本事!”

  这话把乌石兰烈震住了。

  他抬手抹了把被喷满脸的口水,脑门上汗水发凉,沁得他心也凉,不由结巴起来。

  “那……那事也不能光算在……在我乌石兰部头上……”

  万俟枭看他这怂样,心里烦躁更甚。

  要不是北关四镇还握在乌石兰部手里,真恨不得给他一拳。

  “不管孟长盈把这事算在谁头上,你乌石兰部都跑不了!”

  “孟家行刑那日,你们乌石兰几十个小子轮流站在孟广德囚车上,当街往人家头上撒尿!”

  “一群莽夫,快活今日就不管明日了!汉人宁死不受辱,你们是真敢啊!孟家可是高门氏族文臣之首!”

  乌石兰烈想起这事脸都白了,嘴唇煽动,呐呐难言。

  当年漠朔九部何其威风,随意找个由头,逼得成宗砍了中书省无数汉臣的脑袋。

  九部威势如日中天,时人不敢再提一句汉化。

  好些年过去,孟长盈推行汉化的脚步仍旧缓慢。慢到即使朝中汉臣日渐势起,却从没人拿这事找过漠朔九部麻烦。

  双方似乎一直维持着你来我往的默契平衡,以致于乌石兰烈自己都忘了,胡汉之间有过那样剑拔弩张的惨烈过往。

  如今时移事迁,曾经毫无威胁的孟家小女长成手握重权的临朝太后。

  曾经那些风光无二的嚣张全成了摆在乌石兰部面前的旧账,只等一只素手来翻。

  冷风吹过,乌石兰烈猛地打了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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