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嗷飞飞
本该栽倒在地的万俟枭,手臂迅速勾上玉台边缘的雕栏。
脚下一蹬,借势拧腰一转,暴射而出,飞扑上台。
目标正是孟长盈。
而此时月台恰巧转身去端汤药,来不及反应。
电光石火之间,万俟枭已掳了孟长盈跳开。
手中捏碎的酒壶碎片边缘锋利,正压在孟长盈纤细洁白的脖颈上。
“放我出宫!”
万俟枭高声大喝,一双鹰眼环视四周,阴狠怨毒,哪有半分酒醉之意。
月台抛了汤药,“当啷”一身抽出长剑,厉声怒斥。
“放开主子!你胆敢伤她一分一毫,我必将你千刀万剐!”
万俟望霍然起身,死死盯着那块离孟长盈脖颈近在咫尺的碎片,“咔”一声捏扁手中金杯,眼眶瞬间充血发红,几乎是要吃人。
“万俟枭,你好大的胆子!”
万俟枭冷笑一声,不多言语,威胁地将尖锐碎片贴得更紧。
孟长盈随着呼吸起伏的脖颈立即被划破,流出一线刺目鲜红。
“住手!否则我屠尽北阳王府,让所有人灭了你万俟枭一支!”
万俟望止不住地上前一步,嗓音嘶哑狠戾,叫人丝毫不怀疑他言出必行的决心。
万俟枭面色变了一变,将碎片稍稍拿远,带着孟长盈谨慎地往后退。
“放我出宫,待我逃出京洛百里,就将她放了。”
“你……主子!”
月台才说出一个字,就看见孟长盈软倒,双目紧闭,似是昏了过去。
她什么都顾不得了,立刻喝道:“让开!都让开,放他出去!”
周围的侍卫未动,直到面色黑沉的万俟望一挥手,他们才潮水般退去。
万俟枭一手捞着孟长盈,一手还将碎片压在孟长盈侧颈,目光警惕像是被捕获的野兽,小心地一步步逃出人类的包围圈。
第65章 逃亡偏他还真的碰不得
今夜京洛灯火通明,兵甲齐出。
宽阔长街之上,马蹄声若奔雷,沉沉飞奔声像是要踏进人心里。百姓皆紧闭门窗,屏息闭气,躲在家中。
金吾卫、羽林军、虎贲营、禁卫军……一道道调令自皇宫飞出。
万俟望亲自领禁卫军,追出城门。
阑风长雨纷纷,敲在夜奔盔甲上,碎裂成水沫炸开,氤起湿雾。
万俟望一双眼睛在夜色中幽幽如孤狼,雨水浇不熄他眼中升腾的火。
雪奴儿,等我……
淅淅沥沥雨声中,孟长盈刚恢复意识,首先感受到的就是针扎般的头痛。
她拧眉睁开眼,眼前一大片模糊的火红,热度扑面而来,鼻端是湿木燃烧的呛人味道。
“醒了。”
火红被拨动,激起火星四散开,落在孟长盈手背上,细微一疼。
她眨眨眼睛,终于看清眼前的情况。
一间破败山神庙,破窗飘雨,打湿一小半地面,他们躲在另一边干燥角落里。
万俟枭坐在她对面,手里正拿着一根棍子,拨动眼前的火堆。
他做的是汉人打扮,穿着布衣,一头的金银宝石和面上朱砂纹都去了,乍一看竟显得年轻不少。
孟长盈低头看了看,她躺在一团干燥的稻草上,手上被剐蹭出许多伤口,但并未被绑住。
她动了动,发觉手脚极为无力,肚子里疼痛如火烧。
“什么……时辰了?”
孟长盈一开口,嗓子里痒意涌上来,又干又涩。
“第二夜了。”
万俟枭上下打量她一眼,目光停在孟长盈干燥的唇上,随手解了水袋,又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一同放到她手边。
“你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吃点垫一垫。”
怪不得如此疲惫。
孟长盈靠着墙壁,勉强坐起来,先拿起水袋,慢慢地喝水,滋润干涸的喉咙。
水是冰凉的,一路从口中流进胸腹。虽解了渴,却又带来不适感。
孟长盈只喝了几口就放下,打开油纸包,里面是三个油汪汪的大包子,还热着。
万俟枭打从她醒来,就一直在观察她,见她迟迟不动,讽笑一声。
“不吃是怕本王下毒?水都喝了,现在才想起害怕是不是晚了?”
孟长盈看他一眼,拿起一只包子,皱眉咬了一口,没咬到馅。
万俟枭又讥笑道:“小鸡啄米呢?不吃就给我,我正好吃顿夜宵。”
“……我若没记错,你是在逃亡吧,”孟长盈淡淡瞥他一眼,“这种时候还是少说些废话为好。”
“你……!”
万俟枭本就心绪烦躁,手下一用力,棍子在火堆里乱捅,炸出的火星子比人头还高。
孟长盈皱眉往后躲了躲,火星子在寒冷夜色中无声化成烟灰,落在孟长盈手中才咬了一口的包子上。
“我告诉你!你现在是人质,少给我摆太后架子!”
万俟枭重重哼了一声,将火棍甩到旁边。
孟长盈默然,把手里的包子递给他。
“你的夜宵。”
万俟枭:“……”突然有点受宠若惊?
他见惯了孟长盈冷若冰霜的样子,没想到她还主动给他包子?
低头一看,那咬了一口的大包子上黑斑点点,都是烟灰。
“呵——”
万俟枭冷笑,夺过这黑白相间的包子,粗鲁撕了上面的皮,几口就吃了下去。
“瞧你这娇气样子,也不知道是谁忘了我们在逃亡。”
孟长盈又拿出大包子,慢条斯理地啃,语气平静地纠正他。
“是你,不是我们。”
万俟枭本就不大好看的脸色更黑,瞪了她一眼。
看她一口一口地吃包子,又熄了两分火气,幸灾乐祸道:“荒山野岭,委屈太后娘娘圣体,只能吃大包子充饥了。”
说完,似是觉得有趣,他又哈哈哈笑了会。
孟长盈对他这些话都充耳不闻。吃完一个包子,她打开水囊。水囊离火堆近,里面的水烘热了些,好歹不冰肚子了。
孟长盈多喝了几口,放下水囊道:“下次买素包子。”
见她处之泰然,万俟枭的嘲笑顿时失去了趣味。他哼了一声,没有理会。
窗外斜风冷雨,孟长盈靠着墙壁,静静望着跃动的明灭火焰。
她面色苍白,不知是不是万俟枭的错觉,她好似又瘦了些。
漠朔部落里的孩子,个个都壮得和小牛犊子一样,他真是很少见到孟长盈这样单薄如纸的女子。
或许是灵慧太深,耗尽了她的康健。
“你……怎么什么都不问?”
万俟枭犹豫了下,还是开口。
“问什么。”孟长盈面色冷淡,眼皮都不掀。
“你难道就不好奇,我要带你去哪?就不怕我半路将你给杀了?”
万俟枭被她冷淡态度一激,话说得凶狠。尤其最后一句,压低的嗓音在破败老庙中,像是恶人举起屠刀,狰狞低语。
孟长盈却像听了个无聊笑话,掩唇打了个呵欠,倦懒道:“你能去哪,无非是回北关。至于杀我……”
孟长盈勾了下唇,轻蔑之意溢于言表。
但偏偏她说得一点没错。
孟长盈若折在他手上,别说小皇帝的雷霆之怒,还有孟崔一派那些汉臣,星展月台郁贺崔家父子,怕是都要发了疯地报复。
就这么一个柔弱无力的孟长盈,手无寸铁坐在他面前,他还真的碰不得。
心思转过一遭,万俟枭被她几句话整得脾气都没了,跟孟长盈生气,也是白费力气。
这么一个弱女子,一拳头下去得没半条命,他和她计较什么。
又是一阵沉默。
眼看着孟长盈眼皮半阖,眉目懒散疲惫,几乎要再睡过去。
他急忙开口问:“宫宴上的密信,是你给我的?”
孟长盈眼皮稍抬了抬,颔首:“自然是。”
怀疑许久的事被证实,万俟枭心中复杂。孟长盈此举,是真的救了他一命。
虽说他也不一定会死在小皇帝的布局中,但如今多亏孟长盈,才能得了先机逃出来,勉强也算是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