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鹊桥西
谢仪舟不敢睁眼,直挺挺地躺着,没听见江景之的声音,但嗅见了一缕清新淡雅的味道,似有若无地环绕着,并且在缓慢接近。
是江景之身上的味道。
他在靠近她。
谢仪舟已经能感受到他的呼吸扑在自己面颊上,有点粗重。
她极力忍着没动,直到额头一凉,江景之贴了过来,他的额头与她相抵,呼吸纠缠,近在咫尺。
谢仪舟再也忍不住,佯装虚弱地呻吟一声,缓缓睁开眼,视野被与俯身靠近的江景之填满。
江景之表情自如,微微后撤,问:“哪里难受?”
“……”
谢仪舟答不上来,愣愣看着他。
江景之眉心一皱,手掌扶着她的脸轻抬了抬,提高声音道:“徐院使来看过了,说你可能是受到了惊吓,需要修养。你觉得呢?”
谢仪舟:“是、是吧……”
这个回答过于含糊,江景之索性不再问她,朝外吩咐:“去把徐……”
“不用不用!”谢仪舟连忙打断。
她本就没有不适,怎么好劳累徐院使来回奔走?
谢仪舟在江景之不赞同的目光下微微低头,小声道:“我方才有点心悸,现在好多了,再休息会儿就能没事……我想安安静静的。”
好说歹说,打消了江景之让人请徐院使过来的想法。
谢仪舟被扶坐起喂了温水,重新躺下。
她摸不准江景之的态度,也突然不知道要与他说什么,躺下后视线看来看去,最终再次闭上。
闭上后又总觉得江景之要对她做什么,不到两个呼吸就又睁开。
往复几次后,江景之看出了什么,问:“你防贼呢?”
这么说也不算错。
谢仪舟两手抓着寝被,侧卧着看着江景之,道:“你们京城的人都坏得很。”
“我们京城的人?”江景之语调高扬。
“嗯。”谢仪舟用力点头,“我爹娘生在京城,长在京城,很不好。”
“那个宣王爷莫名其妙针对我,一点都不友善。”
“周琦也是京城人士,他最令人恶心!”
说到最后,谢仪舟火气又上来了。
江景之在她说话时不着痕迹地打量,见她情绪激动,说话中气十足,放心的同时,心中起了怀疑。
他不动声色,道:“你说的我不反对,但京城里也有好人,不能一杆子打死所有人。”
谢仪舟道:“或许是有的,可我没遇到过。”
“我不是?”
“不是。”谢仪舟就猜到江景之要这样说,大声道,“你最不好了,你明知是我救了饿死鬼,偏要污蔑我是叛贼,让御林军缉拿我,逼得我不得不来京城,卷入这场纠纷。”
他下水救她时是没有趁机非礼,也温柔体贴,可他趁她睡着对她动手脚!
他明明说过不许她肖想他的!
江景之挑眉,“难道不是你自己滥好心主动送上门的?”
谢仪舟难以置信,“你说我滥好心?”
“难道不是吗?随便救治来历不明的男人,自身难保了还惦记着谢启韵,不是你吗?”
与江景之说话,要不了几句,谢仪舟就会气到。
她恼道:“我若是不滥好心,你早就死了!”
江景之点头,“是这样没错,但你必须承认,有些时候滥好心看起来非常愚蠢。”
谢仪舟浑身血气直往上涌,脸又滚烫起来,不过这次是因为生气。
落入水中时,她以为自己要死了,最后悔的事就是在江景之挑衅她时忍气吞声,没有狠狠打他一顿。
现在她不想忍了!
骗人、滥好心都是不对的,她都做了,不差一个与人动手。
谢仪舟撑着床榻坐起,扬起手朝着江景之肩膀打去。
对危险的感知力让江景之下意识抓握住了她的手。
力气也恢复了,的确不像病中。这个念头在江景之脑中一闪而过。
意识到谢仪舟是想与他动手,他心底一个声音说:“放肆!”,另一个声音道:“不错,挨了这一下或许能记起什么。”
优柔寡断不是江景之的性格,他扣住谢仪舟落到他面前的手腕,笑道:“不是说要做个温柔姑娘,再也不与人动手吗?三小姐就是这样温柔的?”
“是你要我打的。”
“那是白日,现在不许了。”
谢仪舟被他的话堵住,哑然了下,不甘心道:“饿死鬼敢这样与我讲话是要挨打的,公平公正,你也得挨打!”
“殴打太子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江景之握着她的手腕凑近,笑看她盈满怒火的眼眸,嘴角噙笑道,“你最不想与谢府扯上关系,这一巴掌下来连累了他们满门,亏欠他们这么多,以后可怎么心安理得?”
这句话扎到谢仪舟内心最脆弱的地方,她双目一睁,顷刻间湿润了
眼眶,抬着的手没了力气,人也如同被秋霜打过,无精打采。
“话是这样说,可谁让我心胸宽广呢?放心,我不与你计较。”江景之看出她的变化,抓着她的手摇了摇,道,“你想打我哪里?我考虑下,兴许心情一好就允许你了。”
谢仪舟用力抽回手,靠回床头想要转身睡下,刚转过去,被江景之按住肩膀强行转了回来。
“生气了?”江景之调笑道,“不让你打你生气,让你打还生气,这样小心眼的人当真少见。”
谢仪舟挣不过他,也说不过,气恼地闭上眼不看他。
“你说我不好,我还没生气呢。”江景之兀自说道,“我帮你脱离你爹娘的掌控,你倒好,把我与周琦划为一类人,我下水救你时撕扯了你衣裳吗?还是刻意轻薄?分明是你搂着我不撒手……”
话音突止,因为谢仪舟面红耳赤地转了过来,两手齐扬,一前一后打向江景之。
江景之作势后退闪避,谢仪舟气极,用双膝撑着身子朝他扑去,却被身上的寝被绊了一下,歪着撞到江景之肩膀上。
她用力大,这样的姿势重心不稳,身子一偏,擦着江景之的肩往榻下栽去。
江景之眼疾手快伸长手臂拦了一下,却被她慌乱的手肘打到腹部伤口,一声闷哼,没收住劲儿,抱着谢仪舟一起倒了下去。
随着一声惊呼,两人倒地。
谢仪舟落在江景之身上,没有伤痛,却表情惊恐。
因为这情形几乎与清水镇那晚重叠,饿死鬼也是这样护着她跌下床榻,不知道撞到了哪里,没了呼吸,再见面就成了对她毫无记忆的江景之。
谢仪舟面无血色地从江景之怀中撑起身子,惊惶地倾身过去,颤声呼喊:“江景之……殿下!”
第40章
苏醒骑虎难下。
自清水镇一别,谢仪舟很长时间没打起精神,后来辗转入京,重新遇到饿死鬼,专注于应付他的为难与戏弄,没时间去想他被埋葬之后的事。
而今那日的事重新上演,谢仪舟的心提了起来,那些她不敢想象的画面一股脑地涌进来。
他是被侍卫挖出来后苏醒的,还是在棺材中自己醒来的?
前者还好,若是后者,谢仪舟不敢想象那时的江景之是何种处境和心情,又是多么恨她。
两人重逢后,江景之明知是她下的手,没向她报复,也没与她抱怨过,那时的难堪,他一句都没说过……
他原谅了她,她却再次让江景之遭遇不测。
“江景之!”谢仪舟慌张地扑到他身上,看见他双目紧闭,一动不动,心刹那间凉了一半。
她颤颤捧住江景之的脸,知道该先去确认他的鼻息,手却抖动着,怎么也提不出来。
万一他又没有来呼吸呢?
御医说过,他体内有蛊虫与毒素积累,体质异于常人,上一次晕倒或许就是这二者在作怪,但具体如何,御医未曾亲眼目睹,不能确定。
明知道他身体有恙,她为什么还要追着他打?
这是第二次了,谢仪舟真的承受不住。
她捧着江景之的脸呼喊了两声,颤颤巍巍将手放在他鼻下——毫无动静。
可能是她感知错了,她太紧张了,手都在抖。
也可能和上回的情况一样,他只是暂时没了呼吸,不会死。
他没那么容易死的。
谢仪舟心里这样想着,把江景之的头紧紧搂在怀中,低声呢喃道:“若是你死了,我就与你一起去……”
言毕,她小心地放下江景之,想要出去喊侍婢请徐院使过来,谁知刚迈出两步,身后就传来一道熟悉的,满是困惑的声音——
“……春花?”
久违的称呼让谢仪舟如遭雷击,脑中一空,当场呆滞在原地。
“春花,这是哪儿?我怎么……嘶——”身后的江景之抽着凉气,似乎是哪里痛了。
谢仪舟四肢不听使唤,一顿一顿地转过身,见江景之一手撑地,一手捂着肋下,剑眉紧皱,表情痛苦。
她顷刻间记起自己从榻上栽下来时胳膊肘打到江景之的事情,心中那些或难堪、或愧疚的复杂想法顿时全部消失,忙不迭地跪坐过来,小心地搀着他手臂问:“……疼、疼吗?”
她与饿死鬼上一次见面是太久之前,分离的场面十分难看,这让她不敢直视对方,说话时低着头,目光凝聚在他腹部。
江景之眼眸闪动了下,道:“春花,你是不是对我伤口下手了?下手这么重,真不怕把我弄死啊?”
谢仪舟头埋得很低,没做反应。
江景之低眼看着她发顶,嘴唇动了下,又停下,转而打量四周,说道:“春花,这是在哪里?我们不是在清水镇吗?还有,你是不是比之前胖了些?胖了好,以前瘦巴巴的,一阵风就能吹走……”
正说着,一滴泪突兀地落下,正好滴在他手背上,
上一篇:权力是女人最好的医美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