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鹊桥西
“她以前就喜欢大堂兄,两年前大堂兄提出退亲时她不甘心,也曾纠缠过几次,见大堂兄始终不愿意才渐渐远离。”
谢启韵边回忆边回答,说到最后,面露迟疑,“……说起来,她的确是前几日突然重新纠缠起大堂兄……”
谢仪舟问:“她为什么忽然改变主意?”
“她不知从哪得到的消息,说大堂兄的腿能医治好……”
谢仪舟心头一颤,猛地睁大双眼,惊声问:“她说大堂兄的腿能医治好?!”
谢启韵因她的反应惊诧,仔细回顾了下过去几日的事情,肯定道:“她是这样说的。”
“堂兄出事后府中找了许多名医来看诊,都说无药可救,堂兄已经接受了噩运,她突然信誓旦旦这样说,并屡次登门纠缠,委实刺激到了堂兄,堂兄才会被逼离家……”
说到这儿,谢启韵顿了顿,惊疑不定地猜测道:“所以……是有人故意这样与她说,以通过她逼大堂兄离京……谁会这样做?”
“……罗启明。”谢仪舟怔怔回答。
谢启韵问:“罗启明是谁?”
谢仪舟已经无暇回答。
大堂兄的腿是罗启明那伙叛贼做的手脚,也是他告诉自己大堂兄的腿能医治好,是他引诱大堂兄离府的……他不该跟着显王背水一战吗?
谢仪舟越想越惊悚,失声道:“不对劲,这、这是个陷阱,是故意引诱我出城来的……我们必须立刻回去!”
她大声呼喊侍卫,拉着谢启韵要回马车,没走几步,就听林中有人欢喜地高声呼喊道:“找到了!二小姐、三小姐,找到大公子了!”
谢仪舟停步转身,惊疑地回望,看见陆管家与几个下人满面欣喜地从密林中跑来,身后跟着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以及一众魁梧手下。
“小姐,大公子找到了!”陆管家兴奋喊着,沙哑的嗓子几乎裂开,“疯马驮着大公子坠入河中,多亏宣王爷围猎经过伸出援手,现在大公子就在宣王爷那儿呢!”
他身后跟着的宣王爷远远看来,对着谢仪舟轻轻微笑。
谢仪舟眼前一阵眩晕,踉跄地退后一步,险些摔倒,被谢启韵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怎么了?”她低声问。
谢仪舟脸色苍白地紧紧抓着她的手,心底满是惊骇。
。
谢家大公子名叫谢问封,发生意外的地点紧挨着几座深山,另一面环着一条河,河水对岸是望不见尽头的农田,此时农田已经全部收割,只余下光秃秃的褐色土地。
谢仪舟掀开帘子,看着慢慢往后退的农田,默默在心里计算着自己所处方位。
她此时正在去往宣王爷在城外的住处。
原因是大堂兄谢问封受了伤,被宣王爷救起收留,不便于行。加上天色已晚,又有落雨的征兆,于情于理,谢家两姐妹都不好独自回城。
“到底是怎么回事?”谢启韵在旁边低声询问。
谢仪舟的心高高地吊着,充满后怕与困惑,一时不知道要从何处与她说,只能重复道:“他很危险。”
她很早就因为宣王爷无故针对自己对他起了怀疑,后面显王逼宫造反,坐实了叛贼的身份,吸引了所有人的注目,而宣王爷全程无异动,谢仪舟真的以为他是清白的,将他遗忘了。
现在她知道了宣王爷与罗启明是一丘之貉,但依然有很多疑问……
马车晃晃悠悠停在一处依山傍水的庄子前,谢仪舟二人被请下马车。
宣王爷比上回见面客气很多,道:“还请两位小姐先暂住于此,待事情了结,本王必定亲自送二位及大公子回去。”
话说得客气,事实上他带了很多人手,谢仪舟二人被团团围住,根本没得选择。
谢仪舟能做的,只有让他尽量放过其余人,“家仆下人无辜,还请王爷高抬贵手。”
“放心。”宣王爷道,“本王与谢府没有恩怨,且他日若事成,还需谢府为我效力,本王断不会伤害谢府中人。”
谢仪舟在这时竟然荒谬地感受到了谢家明哲保身的好处——换成坚定地追随着江景之的其余官员,可能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
她点了点头,犹疑了下,敞亮道:“王爷才是谋害太子的真凶。”
事已至此,没什么可隐藏的了。宣王爷叹息一声,道:“我也不想的,我是被逼无奈……”
先帝共有十多个儿子,除去早夭的、病死的、后妃斗争没的,还有几个是争夺太子之位相互弄死的,余下几个,一部分是在明德帝登基后起兵造反被诛,一部分是被江景之清算没的。
仅存的三个王爷,一个残疾,一个痴傻,一个是年纪最小、远离朝堂的宣王爷。
“他们都死了,你觉得我能活多久?”宣王爷道,“我是很羡慕他们大权在握,但真的没想过造反,可我没法子啊,每次有皇兄覆灭、有官员被太子处置,我都觉得下一个就要轮到我了。”
说到底都是先帝不贤埋下的祸根,他为了换太子的私心,纵容皇子大臣打压还是太子的明德帝,致使这些人对明德帝没有敬畏之心,纷纷对皇位起了念头。
人都造反了,明德帝必要狠心将人除去。
而江景之追究旧事,大动干戈,也是在为江山和朝堂着想。
他们都没错。
谢仪舟据理力争道:“你若安分守己,殿下不会无故找你麻烦。”
“你说的兴许是真的,可我没有选择。”宣王爷唉声叹气道,“就算我心宽体胖信了,只要太子继续清算往事,就会有人不断地来怂恿我,周家、李家……那些来往都是有痕迹的,太子迟早会查到我身上,我总不能坐着等死吧?”
“所以你抢先一步动手,想要杀了江景之?”
“不错。”宣王爷大方承认,“横竖会死,何不大胆地搏上一回?圣上体虚,活不了多久,江景之再一死,其余皇子皆不成气候,我如何不能登上帝位?”
为了杀死江景之,他不惜从南疆找来蛊虫,一并放在江景之身上,可惜江景之运气好,被谢仪舟误打误撞救了回去。
谢仪舟对他的处境与野心不做评价,怔忡了会儿,问:“那显王逼宫又是怎么回事?”
她没问宣王爷为什么要骗她出城,原因已经很明了了——皇城森严,宣王爷胜算的几率太小,他想杀了江景之,唯一有可能的地方就是城郊。
他是想通过她把江景之引来……这事恐怕与罗启明有关。
宣王爷的初步目的已经达成,只等江景之收到消息步入陷阱,因此毫不隐瞒道:“哦,那个傻子啊。”
“我那侄儿特意放出消息说他即将痊愈,不就是想逼我破釜沉舟吗?我既然知道他想逼我动手,怎么可能迎难直上?当然要找个遮掩。”
谢仪舟恍然大悟。
逼宫是震惊朝野的大事,不论成功与否。
他找显王做替死鬼,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到皇城之中,再趁所有人放松警惕,用无关紧要的人物一点点引诱江景之出城,好趁其不备下手。
“他也不想想,逼宫真的那么容易成,前面几个皇兄为什么不做呢?”
宣王爷讥笑起来,“再说了,逼宫成了得了皇宫又如何?兵权军政都掌握在江景之手中,只要他不死,这皇位别人就休想染指。逼宫这种事,只有那没脑子的蠢货才会去做。”
至此,谢仪舟所有疑惑全部解开。
想来真是世事弄人,她本以为所有麻烦全都解决了,打定主意要独自离开,却莫名其妙被叛贼算计关了起来,得等江景之过来解救她。
谢仪舟不想江景之来,不想他冒险,也怕他来了自己就走不了了……
她在
心底胡思乱想了会儿,忽然灵光一现,道:“你都说显王是个傻……咳,心智不全的了,不相信他逼宫能有什么作用,为什么会以为这招能骗过江景之?”
宣王爷被她问得一愣,面皮明显绷紧了,生硬道:“他就是信了,否则你怎么会落到我手里?”
也有道理。
谢仪舟不想惹怒他,安抚道:“是,再聪明的人也有失策的时候,他一定是中计了。”
见宣王爷面色好转,谢仪舟问出最后一个问题:“罗启明在哪儿?”
宣王爷翻着眼瞥她一下,负手侧身,露出身后敞开着的庄园大门,“请。”
谢仪舟别无选择,深吸一口气,牵着被两人对话惊到的谢启韵,一步步走进那扇仿若深渊巨口的大门里。
第52章
兄妹“多谢。”
谢仪舟终于见到了大堂兄。
诚如宣王爷所言,他一心想杀江景之夺位,与谢府无冤无仇,因此并未苛待过谢府大公子,相反,谢问封容色有些疲惫,但周身整洁,还保留着大家公子的体面。
他不若别人口中说的那么消沉,反而思维敏捷,看见两个堂妹后,立刻就知道宣王的计谋得逞了。
谢问封深深叹气,道:“你不该为找我而冒险的,这样不仅让你自己深陷险境,还连累了太子。”
谢仪舟不想江景之来找她,把处境与谢问封说清后,本来在静心思索对应办法的,闻听此言,心头一沉,仿佛有一块巨大的石头压了上来。
她用力抿了下嘴唇,道:“你想多了,我出城不是为了找你,而是想借着这个机会离开京城。”
找谢问封只是她出城的借口,事实上,不管有没有谢问封的消息,最迟明日一早,谢仪舟都会离开。
她承认受了宣王的蒙骗,以为显王才是幕后主使,从而选择在这时离开,进而被困于此。
也承认自己是个滥好心,救狗救人救堂兄……若她一点也不顾及大堂兄,就不会与谢府中人一起出城,也就不会沦落到此境地。
但说这一切都是她的责任,她不认可。
“我也从未连累过江景之。”
谢仪舟表情认真,口齿清晰道,“宣王的目标从始至终都是江景之,即便没有我,他也会用别的办法算计他。——一定要说的话,是江景之连累了我。”
自己的离京计划被打乱也就罢了,江景之那边又抓错了人,针对江景之的潜在危险还继续存在,他随时会有危险……
谢仪舟本就因此心神不安,乍然听见谢问封的指责,心尖刺痛,想起了谢长留夫妻俩。
她明明不曾亏欠过父母,也没有要求他们一视同仁,只是觉得自己不重要,索性离得远远的,一个人独活。
只是这样而已,却被说成沉闷、不懂事、任性……
她冒着风险救了江景之两次,只是以为他安全了,想要离开他,回到一个人的安静生活,却意外落入宣王的圈套,被指责“连累他”。
难道她不存在,宣王就不会想方设法对付江景之了?
是的,若她按王惠卿要求的那样“听话”“乖乖的”,任凭外面天翻地覆,也没人能指责她一句。
可惜她是个人,她有自己的想法和感受,哪怕无人在意。
谢仪舟不认为这是自己的错。
没有人可以站在至高的道德点来指责她。
她直直望着谢问封,道:“谢大公子,烦请你指责之前,先弄清最根本的因果始末。”
谢问封本意是忧心太子中了宣王的诡计,以大局为重提出的看法,没想到随口的一句话,遭到这位一向沉默寡言的堂妹的严肃反叱,一时诧异,看向了谢启韵。
谢启韵也是第一次见谢仪舟露出这样尖锐的一面,想着之前听见的她与宣王的对话,对着谢问封轻轻摇了摇头。
这是谢府兄妹三人首次聚在一起,在沦为阶下囚的处境里,可惜没说几句话就燃起了烽火,三个各自沉默,没了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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