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妖妃兮
他似不解地投下目光,颜如渥丹,嗓音沙哑地问:“大理寺深夜前来,不知为何事?”
没有谢观怜。
他上当了。
张正知脸色僵硬地盯着青年被咬红的喉结,克制不住不去想,那是谢观怜咬的。
可已经来了,今日即便是将人强行抢走,也要带走她。
张正知压下心中情绪,面无表情地掏出令牌,对他道:“大理寺办案,请沈家主配合。”
沈听肆目光悠悠地落在他手中的搜查令上,头微倾,靠在门框上并未让开:“大理寺是要查什么案子,值得如此兴师动众,君主知晓大理寺现如今可以拿着一块令牌,随意闯臣子的府邸吗?”
他像真的不明白,却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眼底全是对他的讥诮。
自从沈听肆接管沈氏后,极得君主重用,虽未正式获官职,但九卿之位已被众人默认,高官者搜查府邸需上奏圣人,还得有正当理由,绝非大理寺一张牌子便能闯的。
张正知佯装没有听懂,抬步上前,要进屋查看。
“等等。”
刚迈出一步,身后便传来下属急迫的声音。
张正知没有回头,越过沈听肆疾步要往里走。
“大人,大理寺来信,逃犯已经抓住了,正卿大人传召大人回去。”
“少卿大人。”青年冷艳的嗓音响起,抬手将他拦住,好心地提醒:“逃犯已经找到了,还要进去吗?”
张正知脚步骤停,不甘地望着不远处。
只要再通报晚些,他便有光明正大的理由进去。
若是沈听肆此刻乃昏迷状态,他一定能从沈府找到谢观怜带出去。
雁门谢氏再不济也是氏族,只要将人找出来治罪沈听肆,他搜查高官府邸受几日惩罚也无甚关系。
可现在……
张正知
眼前眉眼含笑的青年,心中知道他或许从一开始就知道,只要今日大理寺的人敢闯,沈听肆便能借着机会反将向君主参他一本。
张正知不甘,暗咬后牙露出笑道:“那既然找到了,便不打搅沈家主了,今日是我冒犯了,改日必定登门请罪。”
沈听肆脾性甚好,对他斯文颔首,莞尔道:“等着少卿大人再次登门。”
张正知甩袖转身,“收。”
浩荡而来,鸣金收兵,沈府归于静夜的阒寂。
沈听肆扬目看着上空往下坠的月,转身阖上门,走进室内越过屏风。
他见女人睡得面容粉嫩,弯腰俯在她面前,屈指拂过她的脸,轻柔呢喃:“小骗子真的没有骗我吗?”
她没有要与旁人串通逃走的心,他从来都是不信的。
可今夜他又的确感受到她热烈的爱意,即便只有一点,也足以令他生出贪婪。
想要再多一点。
他合衣躺在她的身边,眼瞳一动不动地望着床架上的铃铛,想着或许他还要将最后一个觊觎她的人处理了,她才会彻底收心,好好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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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大理寺半夜私自闯沈府,在第二日引起不小的干戈。
陈王早就想要除掉大理寺,尤其是眼下被君主一手提拔的张氏,苦于一直找不到机会。
昨夜张正知的一番举动,恰好将把柄送到陈王的手中。
清晨,不少大臣当朝参大理寺,不经君主允许擅自带兵搜查府邸,乃维持将君主放在眼里。
私自动用兵权为大忌,正好捅了君主的心窝子。
当日,君主便褫夺了张正知少卿一职,看似严厉,可又并未做出实质的处罚,明眼人一眼看出君主似乎还有要重用之意。
此刻的沈府中,今日来的绣娘已经换人了。
新绣娘口不能言,谢观怜有时要与她讲话,要分辨许久她的手势才能勉强认出来,所表达之意是什么。
沈听肆果然没有对她彻底放心,也不知道张正知如何了。
谢观怜漫不经心地抚摸嫁衣上的花纹,绣娘已经将嫁衣绣完大半了,婚期也近了。
前不久,他拿着黄道吉日让她亲自挑选,时辰紧迫,连让她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她想得入神,连青年坐在她的身后很久了都没有发觉,直到半披在身后的长发被人拢在手中。
她蓦然回神,没有转头,“你怎么回来了?”
“我今日不忙,想陪着你。”
篦梳轻刮,他从后面盯着映照在铜镜中的女人,“怜娘在想什么,这般入神?”
谢观怜往后倚在他的肩上,闭着眼,轻声说:“我在想,这个月还没有来癸水。”
他要得勤,每次都要抵在里面给她,所以怀上的几率很大。
当她忽然发觉这个月现在,还没有来癸水,心中不免有些复杂。
她没想再嫁,也不被孩子禁锢,被迫留在他的身边。
而身后的青年不知她复杂的心绪,握着篦梳的手一顿,失神地看着她被轻薄的紫衫遮挡下,尚且还平坦的腹部。
孩子。
那是拥有她与他血脉相通的东西。
他忍不住转过她的身子。
谢观怜被他蓦然的动作,吓得往后靠在妆案边沿,眨着黑白分明的眼,不解地盯着他:“又作甚?”
他低头附耳贴在她的腹部,仔细听了听,然后掀开眼望着他,脸上难得出现几分茫然,“没动,是不是死了?”
谢观怜:……
她无奈地抬起他的脸说:“没死,我只是怀疑是,不一定是有孕了。”
“嗯……”他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上,看着铜镜中倒影的自己。
脸上并没有想象中的喜悦,淡漠得如同被摄魂的傀儡。
他对孩子并无多少执念,只是嫁娶丧葬,男欢女爱,生儿育女都是自然之道,他与怜娘也应该经历的,如此才能算是完整。
“我请府医为你诊脉。”他低下头,拥着她。
谢观怜摇头:“不用,才迟到十来日,大夫看不出什么的,再过十来日再请大夫吧,免得你空欢喜一场。”也省得真查出来什么,她会产生别的情绪。
沈听肆没有反驳,‘嗯’了声。
大抵是觉得她有孕了,接下来一整日,他都在房中陪着她什么也没做。
晚上抱着她时,伸进薄衣的手也只是贴在她的肚皮上,轻轻地盖着,似在感受藏在里面的孩子。
他一整夜都睡不着,而怀中的女人舒服地卧在他的怀中,手脚搭在身上,睡得很沉。
睡不着他便一眼不眨地看她,不自禁想到白日她说好像有孩子时的表情,似乎没有不喜欢。
不是不喜欢,那便是喜欢。
他的盯着她妩媚的眉眼,小巧的鼻,朱红的唇,忽然好奇与她的孩子,生得是不是很像两人?
掌心忍不住贴紧,想要感受真切些。
可连有没有都还不确定,自然什么都感受不出来。
沈听肆睁眼看了她一夜,第二日起来时仍旧不觉得困顿,按例吻她后下榻穿衣要出去。
穿衣时,他的目光落在床架上,那只铃铛已经很久没有摇过了,因为她很少出门。
他顺着铃铛往下,看着女人白净的脸,上前将铃铛取下,看了眼她转身离去。
房门关上,床上的谢观怜没多久便醒了,浑身懒骨地撑起身,目光不经意扫到,发现铃铛不见了。
之前她便怀疑身上的蛊与铃铛有关。
现在她说自己好像怀孕了,他便将铃铛取走,是不是意味着他怕体内的蛊对‘孩子’有碍,所以将蛊取出来了?
如此想着,她低头掀开手腕,发现原本手腕上的那颗红点消失了。
红点是蛊在体内的证据,红点消失,蛊便随之消失。
他昨夜趁她不留意,应该将蛊取了。
谢观怜按捺不住从床上下来,趿拉着鞋蹲在脚榻边伸手往里摸,很快将之前藏在里面的迷药找了出来。
她坐在床边,转眸看向窗外,握紧手中的药。
外面艳阳高照,她已经很久感受过外面的天了。
第66章 玩
下午。
沈府停了一辆平平无奇的马车,从里面行出的老者乃当年岩王的旧部,虽现被削权,仍位列三公之位的老太师。
年迈的老者一入大厅便痛哭流涕,悔恨当年未曾提防贼人将岩王唯一的子嗣偷走,害得岩王妃产子后死不瞑目。
这些年,老太师一直在暗地寻着这位丢失的世子,时至今日终于有了下落,他也有颜面下去见昔日的恩主了。
岩王当年差一步登基,结果被外姓王抢夺了天子之位,现君主上位后大肆打压诸侯,还将前朝臣子屠杀,现在能留下的人要么是他动不了,要么便是投诚之人。
但这些人中心中究竟对君主有几分真心,眼下岩王世子有下落后,便能看得一清二楚。
岩王当年爱民如子,上敬君,下以礼待臣,乃众望所归,若不是岩王因王妃之死一蹶不振,最后被囚秦河,落得身死的下场,现君主早已被推翻。
会见老太师的青年只是听着,待他情绪难控时,偶尔出言温声安抚。
老太师卷袖拭了拭眼角,道:“当年替岩王妃接生的婆子虽然已经死了,但还有她的女儿一直在我府上,不如让她去看看,莫不要认错了。”
前十几年没有丝毫风动,这几年忽然开始传道,老太师自然不是愚人,必定要亲自验证一番才能信。
这要求也不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