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献身疯批弟弟后 第4章

作者:风之一漾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古代言情

  当然了,这只是对外的一种体面说法。

  若当真那般,江氏的存在该如何解释?

  不过那些都不重要了。

  彼时同样十六岁,薛窈夭入宫赴宴。在听说被接回的三皇子名叫“傅揽州”时,她心下已觉微妙,直到见到三皇子本人,在那张脸上看到过往江氏的影子,以及他左边眼尾一点朱砂小痣。

  原来世事远比戏文话本还要狗血得多。

  “薛家大小姐,镇国公府的宁钊郡主,也是你未来的嫂嫂。”

  太子傅廷渊这般给江揽州介绍。

  江揽州的身世,人生境遇,被赶出薛家后又流浪到哪里,经历过什么,薛窈夭没有半分兴趣。

  她只清楚一点,彼此最好“不认识”。

  否则他与江母曾在薛家的那些陈年旧事,若被有心之人翻出来捅到帝王面前,怎么想都不会是好事。

  于是压下心底波涛汹涌,薛窈夭佯作初次见面般弯唇一笑,“问三殿下安好。”

  这年十六岁的少女,颜如春花,明眸流盼,摇着团扇走路时,身后都似有烟霞环绕。

  江揽州却是看都没看她一眼。

  擦着她的肩膀没入夜色。

  傅廷渊见状不明所以,但还是第一时间宽慰说,“三弟自幼流落在外,想必这些年吃了不少苦,难免性子怪癖些,窈窈别往心里去。”

  回忆将人思绪拉扯,仿佛拽入梦里穿行。

  薛窈夭眼前渐渐浮现一张脸。

  傅廷渊的脸。

  长眉薄唇,华袍玉冠,身形修长,清隽如鹤,只是随意站在那里,便能令周遭一切相形见绌。

  相比之下,江揽州像毒蛇、利刃。分明尚未吐露獠牙,却已然令人深感压迫到喘不过气。

  “那他先前……是什么意思?”

  老太太问的,同样也是薛窈夭的困惑。

  先前原野上那场铁骑风波,江揽州什么意思?

  若是恶意,凭他如今的权势地位,无论是要羞辱她还是报复薛家,都易如反掌到堪比大象碾死蝼蚁。

  而若是善意,薛窈夭并没感受到任何善意。

  猜到老人家在忧惧什么,少女缩着腿,拧干裤腿上污脏泥水,又将役差那里要来的雨伞抵在前方,将老太太整个儿罩住。

  嘴上宽慰说:“祖母安心,好歹……好歹孙女也曾和东宫有些交情,想必殿下会派人护着我们,说不定他的人已经行在路上,又或在前方哪个驿站等着我们呢。”

  言下之意,不怕有人在流放途中落井下石。

  话是这么说,薛窈夭心里却没底。

  老太太浑身滚烫,又裹着濡湿的衣物。

  能撑到现在还意识清明,显然已是极限了。

  她忽然一阵剧烈咳嗽,浑浊的双眼流下泪水,“半截身子快入土了,老婆子如今才知天家寡恩,帝王无情,而东宫那位……若是靠得住,你祖父、薛家男丁,分明是被奸人构陷,何至于……”

  “别说话了。”

  将头埋在老太太肩上,少女闭上酸涩的眼睛:“别说话了,祖母,歇一歇吧,歇一歇。”

  “等晚上到了驿站,孙女先前问过役差了,他说高大人同意给我们请个大夫,届时烘干衣裳吃些东西,好好睡一觉……都会好的。”

  至于祖父勾结叛党,暗合尧亲王谋逆。

  这里头的千丝万缕,真假是非。

  人都死了,似乎一切都没了意义。

  即便要沉冤昭雪,弄清真相,甚至复仇,该拿什么去博呢?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幽州距京三千多里。

  听闻途中会经过诸多荒芜之地,一路少不得翻山越岭,未来艰难险阻,一切意外尚未可知。

  先活下去吧,薛窈夭。

  。

  皇城夜宴,鎏霄台。

  最高处的浮生阁,人在其上放眼望去,可一览京师万家灯火。

  江揽州靠坐于廊下交椅,闲闲把玩一支酒盏。

  在失神。

  直到有宫人和太监找来:“殿下,贵妃娘娘让奴传话,待夜宴结束,请您去昭阳宫小坐。”

  原因无他。

  东宫如今被薛家和尧亲王一党牵累,尚在监禁盘察之中,江揽州此番荣耀归京,自是成了四位成年皇子中,除太子以外,风头最盛的那个。

  殷贵妃有意跟他培养“感情”,拉近距离。

  这对半路母子,一个乃帝王宠妃,却失去生孕能力;一个乃帝王遗落民间的皇嗣,四年前认祖归宗时却已然丧母,孑然一身。

  为在皇城这种权力漩涡中生存下去,双方算是互相依附,荣辱一体。早在两年前江揽州十八及冠,殷贵妃便已为他精心挑选过姿容、品性、家世门庭尽皆出众的世家贵女,打算给他做皇子妃。

  “还小,急什么。”未曾接受过天家教养,也没有太师太傅引导,相比自幼长在宫中的皇子,江揽州野中带狂,桀骜不驯。

  偏偏帝王心有亏欠,格外厚待他。

  殷贵妃无法强人所难,婚事最终不了了之。

  然而仅仅两年过去,他在北地名声大噪。

  立下的战功比某些戎马半身的老将还要煊赫。

  加之如今出落得更加龙章凤姿,俊美无俦,一现身鎏霄台,便引无数贵女瞩目。

  先前封爵宴上,承德帝明言他不小了,该成婚了。

  被*指的女方乃户部尚书家的千金,是殷贵妃老早就相看好的。

  正常情况下,江揽州应该领旨谢恩。

  即便有什么意见要求,也该待私下再提。

  然而。

  “抱歉,未来得及告知父皇母妃,儿臣北地辗转两年,不幸身患隐疾。若尚书千金不介意终身守活寡,那么谢了。”

  就差没直接说,我有病,不举。

  你确定要嫁?

  整个鎏霄台陷入死寂。

  蟠龙宝坐上的帝王面色黑得赛锅底,有心申饬几句,然而席间皇室宗亲、满朝文武和世家女眷都在看着。原本一脸娇羞的尚书千金,一时间也是神色变幻莫测。

  江揽州则没兴致逗留,他直接起身离席,孤身一人上了浮生阁。

  此时此刻。

  “转告昭阳宫,本王累了,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

  这时一名劲装男子上了露台,“殿下。”

  江揽州撩眼,也仅仅一眼,小太监连忙识趣地带着宫人退下。

  劲装男子这才近身,迟疑道:“属下……有事相告。”

  作为江揽州的随侍亲信,萧夙向来办事效率极高。

  他带回的消息除薛家罪情,东宫现状,更还有——

  “薛家老幼妻眷,流放之地乃北境幽州。”

  北境幽州,九州之一。

  属于他们的地盘。

  江揽州:“与你何干,谁让你禀告这些?”

  萧夙:“……”

  是与他无关,但想起这日午后滂沱大雨,自家殿下在京郊原野时一反常态。萧夙还是硬着头皮,试探着问:“可需要属下派人暗中随行……护送她们?”

  事情上,江揽州并未吩咐萧夙去查任何事。

  更未交代过要他报备这些。

  完全就是当时在场的几人私下商量着。

  觉得这是察言观色之后的某种“体贴”。

  却不想江揽州听罢后,又一次牵唇一哂,笑了。

  眼前浮现的,是许多年前,小霸王的命令和薛府长辈的默许之下,母亲江氏是如何被摧折得生不如死。

  那年冬天太冷了,檐角的冰棱子在晨光下闪闪发光,他跪在雪地里一遍遍哀求:“姐姐,姐姐,求求姐姐,准许大夫去给我阿娘看看病吧!求求你了,求求你……”

  六岁半的江揽州,跪在七岁的薛窈夭脚下。

  一遍遍磕头,把脑袋都磕红磕破了。

  却只得她趾高气扬的一句:“凭什么,要不是你和你娘,我爹爹娘亲不会日日吵架,我娘更不会每晚都哭还病得起不了身,都怪你们!”

  小霸王给出态度后,她身边奴仆个个同仇敌忾。

  大的对他嘲讽奚落,说他阿娘是个不要脸的狐媚子,妄图攀扯富贵。小的则将他围成一团,嘻嘻哈哈,让他匍匐跪地,给他们轮流当马骑。

  如此。

  在时光的这头。

  一双黑沉沉的眼睛穿透斑斓夜色,落在不为人知的岁月远方。

  江揽州声线沁凉:“你从何看出,又凭什么认为,本王会想听到她任何消息,更甚至护着她们?”

  萧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