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花之争 第15章

作者:上曲 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甜文 女扮男装 古代言情

  咬牙:“奴婢一会儿细查来因去果,涉事之人亲自手刃给殿下跟陆,陆公子一个......说法。”

  祁聿说不下去了。

  因为她给不了陆斜一个公道,人已经成了这样,做什么也无法挽回。

  她将肩再塌低些,整个前胸全没入水中:“若是陆公子因奴婢盟帖动气,奴婢这就缴帖、任凭陆公子处置。”

  陆斜看他伏在雨水里,脊梁已经跪不直在颤,应该是疼的。

  仰头看着太子殿下给他亲自执伞,瑟缩了下腕子。嗓子涌涌,有什么话要说,又没说出声。

  太子侧垂看陆斜,端稳五官满是恳挚的歉意,捏着袖口将陆斜脸上水渍擦拭干净。

  看着陆斜一张素净的脸,眉眼像极了陆夫人。

  “是本宫蒙难失察叫你落得如此......本宫对不住你,对不住陆詹事,你怪本宫吧。”

  一个怪字,祁聿肩胛猛地战栗。

  悄然握拳,对陆斜更是亏心。

  陆斜是要按规矩躲开太子动作的,却在太子庄严眸光下立着动弹不得,生受了不该他受的尊贵。

  “奴婢不敢。”他敛眸。

  陆斜的自称让太子心沉了底,直觉耳畔雨声都燥人。

  他不悦攒眉:“你跟本宫回东府,让本宫弥补对陆詹事的亏欠好不好。”

  声音极尽温煦,如同哄个孩子。

  陆斜下意识看向祁聿方向,唇线抿紧。

  如果,如果太子对他、对父亲尚有那么一丝欠意,如今祁聿这个局势,他到祁聿身边,太子会帮祁聿么......

  可不跟殿下走,自己留在宫内、留在祁聿一阉人手下作儿子。跟爹爹比,祁聿不配为他的‘父’。

  陆斜知道祁聿救了自己一命,他这样想相当忘恩负义、厚颜无耻。

  可东宫能给他的一定比祁聿多,他也想过眼下最好的路,世人皆此罢了。

  宫道陡然寂静,他连雨声也听不清,望向祁聿,眼底却渐渐没了他身影。

  “好。奴,陆斜多谢殿下照拂。”

  太子看向经厂门前跪着的刘栩,“刘掌印可有异议。”

  “奴婢不敢。”

  在刘栩启唇瞬间,太子拉上浑身湿透的陆斜朝西华门方向走。

  当凌乱脚步声从身边踩过至远去,祁聿这才起身,握住膝头袍子朝经厂门前膝行几步,再次叩下去。

  “是儿子不查叫翁父受了殿下责,还请翁父下罪。”

  刘栩早被陈诉扶起,伞也遮头上,垂目看着雨水里的祁聿。

  因湿衣贴身缘故,祁聿一张好脊梁剖露,细溜的窄肩窄腰,软弱可握十分清秀惹人,刘栩不禁注目忘乎所以地瞧看,心底腾腾干烧了把火。

  直到她不小心吸气噎口雨水伏地呛咳起来,刘栩才忙叫人给他披衣裳撑伞。

  “处理完陆斜的事,赶紧诊个脉服两帖药。若一条命输在这上头怕是你不会甘,去吧。明日开始,便是咱家也不能破廷内规矩护你,你好自为之。”

  祁聿强摁住脏腑,又磕个头起身,捡起地上伞,目无他人朝东厂刑狱司方向走。

  掌监看他浑身湿的透透的,“奴婢给您捧衣去。”

  “嗯。”下道门,两人直接分道扬镳。

  祁聿素着神色,脑中直想陆斜四个多月前是如何被人强虏,关在不见天日的地方待刑,行刑后又是如何被人看管,到了日子摁进司礼监的。

  一切无妄之灾皆因自己而起,她默然耷拉着颈子,紧紧闭口。

  踩进东厂,她脱了冠扔一旁。

  旁的人瞧见这位,慌手接冠,低头哈腰跟在一侧,这位大佛今日怎么淋着雨就来了。

  她进门朝着最上头一坐:“不用禀告陈诉,我承老祖宗意思来划道案子。将四个月前与陆斜相关的人半个时辰内拿到我面前。”

  刑狱司瞧见这位瘟神,厅内互相觑看,“是。”

  然后一队四十多人披着蓑衣鱼贯出门去。

  她手旁才多盏茶,就见老熟人单医童缩在伞下提着药篮进门。

  刑狱司瞧见专属祁随堂单医童,就确切知道今日之行确实是受了老祖宗意思,不然药不会到这里。

  忙去将医童请进门,恬笑:“再晚来些,祁随堂就该咳了。”

  随手将人家伞取过,把人往门里拢。

  药刚捧近,祁聿接过就仰口饮尽。

  这药来得过于及时,落碗她瞥目问:“这是夺了谁的驱寒汤药。”

  单医童很是镇定自若收碗:“宛嫔娘娘的。”

  祁聿看眼药篮里的碗,心中钉了口气,额。

  旁边小宦官对此见怪不怪,祁随堂夺碗不受宠娘娘的药在廷内不算大事。

  单医童好心道:“祁随堂换身衣裳?这样受寒可了不得,我怕治不好你。”

  祁聿脑袋朝后顶着椅背,散腔慢调:“我掌家回去取了,一会儿就来。受寒病死就病死,这是什么大事。”

  单医童:......

  祁随堂挺‘豁达’,但司礼监老祖宗没这么好说话。祁聿病重,他第一个给祁聿填命。

  视线不禁被祁聿牵直的颈子吸引过去,他小小咂口感慨,不怪司礼监老祖宗喜欢,细白清润很是惑人。

  祁聿余光掀出檐廊外,雨好像愈发大了。

  然后听到外头劈里啪啦脚步声,肩胛端正,他掌家怀里捧着一鼓堆衣裳,好生护在蓑衣下,人一路狂奔满脸汗。

  这瞬间的朴实无华令祁聿心脏砰然热了把。

  无论她掌家是因职责还是其它,这个时候护着一件不起眼的衣裳,加上今日诸多情景,足够祁聿鲜活的炙热一把。

  在宫里时间太长,死静多为常态,她都不记得上次想多留一眼的是什么。

  她松着肩起身接过手,绕后堂隐蔽性算佳的一间换衣裳。

  等她温吞吞换完出门,厅内已然跪了三十余人,祁聿眸底浅淡登时深了。

  高堂一坐,轻手支着高案,朝堂下睨眸:“陆家小公子怎么从太子殿下东府到宫里的,谁行的刀,宫内羁押在何处,何人负责他日常,一并讲解清楚。”

  往往祁聿温和言语,便是他戾重之时。

  每个字缓平细问,却让人压不住体内寒战,堂下跪着的人体内汹涌一个接一个撞,震荡四肢。

  唐监丞凝眸。

  陆家小公子?他对祁聿称呼陆斜身份用词怔了怔。

第13章 雨日那你便是我唯一的后事。

  陆斜撑着伞走在不甚熟悉宫道上,眼底只有往前一个方向。

  还没跨进东厂刑狱司,里面此起彼伏犀利板子声跟塞口后冲天呜咽声,夹着清寒雨声让他不由自主禁步,里头在行刑。

  一道身影在陆斜转身离去时擦进眼底。

  他抬起伞,祁聿正吊眉惊愕看他,天地此刻万般俱寂。

  “看见你衣角了,殿下可有什么吩咐?还是你要来拿缴帖,就你们读书人重这玩意。我回去一烧便是,老祖宗手上的我自会讨来一并焚了......这么大雨,不必你亲自来,我会堵口。”

  这是陆斜少听见祁聿温言良语的时候。

  “我......”

  “嗯?”祁聿看他,静静等着他说话。

  陆斜在他目光下偏开脸:“我跟你身边,太子殿下会不会助你一二?说过替你死一次,我来兑现承诺。方才,没想真心跟他离开。”

  只是同行一段想多激起点殿下愧疚,好给祁聿再多容份情。

  此时风雨正好,迷了祁聿一切感官。

  “你,陆詹事真是生了个蠢货。”

  她无奈解释:“今日这事,按廷内规矩就是陛下也不会随喜好插手,我与边秉笔此遭生死不论、能者居之。东府主子更不敢插手司礼监,你作什么

  长得这般天真。”

  推搡陆斜一把,“现在滚回去求殿下收留你去。”

  陆斜不知道这规矩,自作聪明眼下还成了祁聿拖累,这是他没想到的。

  可他不死心问:“所以殿下即便亏欠我、我爹,也会看着我死?”

  祁聿憾然点头:“照规矩是的。”

  然后好心给陆斜普及点廷内规矩:“边呈月想按死我方法很多种,我在他手上行过差,任意朝我头上按件错漏、同手下人串个供,明日跪在院子里行刑下狱的就是我。”

  下颚朝刑狱司简单示意自己明日下场,然后神色催促着他快离去。

  陆斜怔着,伞跌了手,瓢泼大雨砸在身上。

  “你......你都清楚。”他睁大眼睛,将脸上不断的雨水拂开一把,又落一脸。

  祁聿看不下去他这副蠢样子,手上伞朝他倾斜半分。

  “说了能者居之,自然清楚。你刚才跟殿下走我挺庆幸的,少了个......”

  陆斜以为祁聿会说自己‘负担’,没想到耳边就着雨声砸出,“挂念。”

  ——挂念。

  这个词不朦胧,就是直白意思。陆斜震惊望他,可祁聿眼底依旧清清淡淡,并没旁杂情愫。纯净到祁聿与他距离同这个词简直毫不相干。

  “随堂,已经死了两个,有人要说话,可要听供......”

  祁聿循声掀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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