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寒花一梦
林苒与徐明盛、太医等人纷纷向大步入得殿内的延兴帝行礼,延兴帝瞥向林苒,冷哼一声,沉着脸问太医:“太子情况如何?”太医便将向林苒禀报的情况对皇帝重述一遍,延兴帝听罢,呵笑道,“听说太子是为救太子妃才中箭的?朕当初便反对太子迎娶你,若他听朕一言,何至于此?!”
究竟所有人眼中太子会受伤与她有关,不提皇帝本就不喜她,林苒不置一词,受了这谴责。
延兴帝也未继续多言,一甩衣袖,行至榻边去看萧照。
昏迷中的太子面容隐隐似照着一层黑雾,双唇发白,浑无血色。
任凭谁瞧见便知晓他伤得极重。
不过太医说箭上有毒,延兴帝略一思索,记不清自己是否有过这等吩咐,但他的确同高振说过,不论用什么法子,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谈不上底下的人自作主张。
这局面他很满意,太医连什么毒都不知道,想要解毒岂不难如登天?
太子轻易是不会醒了。
即便醒来,只要在那之前新立太子,诸事皆成定数,届时太子回天无力,什么法子也没有。
失去太子之位,能如何忤逆他这个父皇?
终究是该让这个逆子明白,所有的一切无不是他这个父皇给的!
延兴帝心下愤愤想着,再看一看萧照昏睡的模样,又想叹气。若不是这个儿子这些年时时忤逆他,不肯让他好过,他们父子怎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他是被逼无奈,才出此下策,太子理当明白。
“你们要尽力救治太子。”
“朕只这么一个儿子,若太子有事,朕拿你们是问。”
延兴帝对殿内的太医撩下狠话。众人无有不应,之后一名太医才战战兢兢奏禀:“玉华行宫名贵药材稀缺,请陛下允准尽快送太子殿下回京,以便医治。”
“回京路途遥远,太子的情况一路颠簸也无妨?”延兴帝淡淡发问。
太医回:“如若走得慢一些、稳一些,应是无碍的。”
“罢。”延兴帝很快下令,“如此,那便先护送太子回京。”他看一眼在旁边听候吩咐的徐明盛,“徐明盛,东宫羽林卫由你掌管,便由你来负责此事。”
太医提出太子要送回京城医治,延兴帝内心万分赞同。
该做的事都做完了,他无意在玉华山多待,却总不能撂下太子先走一步。
既然太医将此事提出来,自然顺水推舟。
他要回宫,要召集大臣议事,要等着从江南寻回来的人被平安送进宫里,堵住所有人的嘴。
“是,卑职领命。”徐明盛即刻抱拳应下延兴帝的话。
延兴帝又说:“其他的事你们看着办吧,不必事事来请示朕。”
众人再应。
延兴帝对着床榻上的萧照一脸痛心叹几口气。
等到太医为太子拔箭、处理过伤口后,他没有多留,先行离开。
皇帝陛下允了回京一事,萧照的情况又的确耽搁不得,于是别院的宫人即刻为启程做准备。从玉华山回京城紧赶慢赶也须得大半日功夫,顾及太子身体,不能走得太快,便要夤夜赶路,方能尽快回去。
徐明盛带人把太子的马车改造一番。
出发时,王溪月和萧婵尚未回来玉华行宫,林苒把春鸢留下来,带着宜雪陪萧照先行回京。
赶路多有不便,林苒与昏迷的萧照一辆马车,同样负责路上照顾他。
太医的叮嘱她记在心上,时不时喂萧照几口参汤续命。
未免路途再生意外,被安排护送太子回京的侍卫与将士极多,马蹄声与脚步声一直响在马车外。哪怕深夜,因着这样的动静,并不叫人万分戒备。
林苒勉强靠着马车车壁睡得小半个时辰。
醒来后借夜明珠的光芒看一看萧照,仍如之前那样沉睡着,她便坐回去。
回京不止是回京。
回去以后,需要面对的有很多,林苒摸出那块太子令牌,心里明白,在路上她就得做个决断了。
不能拖到回东宫再做决定。个中内情她其实清楚,太子想要做什么她一样知道,唯一的问题她与朝中大臣没有怎么打过交道,接触过的不多,确定太子十分信任的更是少之又少。不过,她的父兄与徐明盛之流,她知道可以信任。
思及父兄,林苒的想法坚定了几分。
哪怕太子事先为她安排好后路她也不可能扔下自己的父兄不管。
她的选择只有唯一的一个。
第50章 第50章宫变。
萧照被护送回东宫已然是天蒙蒙亮之际。
旭日初露端倪,金碧辉煌的一座座宫殿静静笼罩在晨光熹微中。
太医院的所有太医被召集至东宫。
箭伤在玉华行宫处理过,到这会儿最要紧的一件事,是确认太子中了什么毒、寻得解毒的法子。
太医们轮流上前为萧照看诊,林苒与徐明盛守在殿内。
未几时,
收到太子遇刺消息的王皇后赶到东宫,他们齐齐上前行礼请安。
王皇后与众人免礼,继而看一看床榻上昏睡不醒的人,似不得不相信太子受伤昏迷之事,闭一闭眼,面容哀戚询问太医情况。太医将太子情况细细回禀,王皇后便对殿内的太医沉痛下令道:“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救下太子!”
一句话说罢,王皇后身形微晃,似承受不住打击,险些站不住。
林苒连忙扶住她,将她扶到外面去坐着。
王皇后坐得片刻、缓和过来,一看林苒眼下两片乌青,憔悴不堪,不由叹气,拉着她的手说:“太子妃就算着急太子的情况,也要爱惜自己的身子……”正劝着,外面便有小太监高声通报延兴帝来了。
殿内众人当即迎出去。
延兴帝是专程来看太子的,见太子依旧昏迷不醒,只对一众太医下死令,命他们尽力救治。
“太子妃可曾自省过了?”交待过太医,延兴帝将目光转向林苒,“若太子有个三长两短,左右是为救太子妃才落得这般,太子妃干脆作陪罢!”
这是要太子妃陪葬的意思。
皇帝此话一出,殿内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良久,是王皇后开口打破这沉寂:“到底是那些刺客胆大包天、罪不容诛,陛下爱子心切,可太子妃从无害太子之心,陛下这样迁怒于太子妃恐有不妥。若太子醒来听见这些话,亦会痛心不已。”
听见王皇后忽然提及刺客,延兴帝不禁有些许的心虚。
他眼神闪烁,面上呵笑:“那她便最好时时刻刻祈祷太子能平安无事。”
延兴帝驾临东宫不过走个场面。
探望过太子以后,他借口朝事忙碌启驾而去。
王皇后率众人至廊下恭送皇帝离开,待帝王仪仗队伍消失在视线中,她转过身来拉着林苒的手低声叮嘱:“母后也须得先行回宫,要累太子妃照顾好太子了。”
林苒说:“本是儿臣分内之事,请母后放心,儿臣一定同太医尽心尽力照顾、救治殿下。”
“好孩子,受苦了。”王皇后叹着气又拍一拍她的手。
不一时,王皇后也乘轿辇回宫。
太医们回殿内继续摸索为太子解毒之法,林苒和徐明盛也依然陪在一旁。
但回到东宫后,太子的情况没有好转,乃至急转直下,发起高烧,整个人身上滚烫得厉害。太医们连忙开药方,命宫人煎药,再命人取来烈酒为太子擦拭身体,只盼着太子能尽快退热免得情况更糟糕。
林苒将这些看在眼里。
纵然太医们嘴上不敢说不吉利的话,但无碍她清楚萧照的情况远比想象得危急,而此刻宫里宫外的平静背后酝酿着的乃是一场狂风暴雨。
思及之后可能发生的种种事情,林苒反而愈发的冷静。
她已做出决定,这局面也容不得她退缩,自然越早做些安排越有利。
吩咐宜雪在殿内看顾萧照,林苒把徐明盛请至殿外空旷之处,宫人们皆被屏退到远处,他们两个人单独叙话。林苒单刀直入,问备受萧照信赖的徐明盛道:“殿下之前可曾特地交代过什么?”
“是,太子曾吩咐过微臣,若他遭遇不测,便听命于太子妃。”徐明盛回答得很干脆,“现太子殿下昏迷不醒,微臣听凭太子妃调遣。”
林苒相信萧照当真说过这个话。
只是太子对她信任至此,再一次感知,仍然有些许迷惑,但想要解惑唯有等到太子醒来了。
“好。”
应下徐明盛的话,林苒道,“殿下做下哪些安排,徐大人请一一细说。”
她将那块太子令牌亮出来让徐明盛看了。
徐明盛神色严肃一颔首,她收起令牌,安静聆听徐明盛的转述。
……
萧婵和王溪月从玉华山赶回京城已经是晌午。
她们直接来东宫,一见林苒,王溪月便抱着林苒痛哭,最后是林苒和萧婵合力将她劝住的。
虽说四下里暗流涌动,皇宫不见得不会有危险,但有皇帝陛下在宫里,守卫必定森严。是以在她们探望过萧照之后,林苒直接劝说她们先回宫去。
王溪月这次没有耍小性子,乖乖随萧婵回宫。
送走她们,宜雪端来一碗汤羹搁在罗汉床榻桌上,低声劝林苒:“没胃口也得吃点儿,不然人要垮的。”
“太子妃从昨日起便未合过眼。”
“娘子……”
怕林苒听不进去,宜雪话说到最后已是恳求。
春鸢是随萧婵和王溪月回东宫的,她去洗漱过一番回来恰听见宜雪的话。
“娘子终究不是铁打的。”
“宜雪说得对,娘子当用些东西好好睡上一觉才是。”
春鸢附和着宜雪的话,也劝说林苒。
“我哪里就不懂这些道理了?”拿起瓷勺,林苒说得一句,慢慢喝起汤。
宜雪见她用了,又忙去端来一碟葱花饼、一碗鸡汁粥。
几样吃食林苒都吃得一些,后来她去守了会萧照,便都交给徐明盛,自己去偏殿稍作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