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甜糯
前个儿,冯忠已经带着尚服局女官来为明思量体裁衣,准备册立皇后时穿的袆衣,因此明思会成为皇后,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可是……”银烛瞧了眼明思,心下还是有些不满。
银烛看着国公爷和国公夫人恩爱多年,自然心向往之,觉得明思也该拥有这样的幸福。
自明思诞育皇长孙,殿下再没去过旁的妃嫔院子,不是在古拙堂就是风荷苑,让银烛一时恍惚,以为太子不会再宠幸旁人。
这还没登基呢,选秀一事就闹得风风火火,若是太子后宫佳丽三千,那即便明思成了皇后,似乎也没多值得高兴。
也快相处两年了,范嬷嬷大抵猜得到银烛所想,递了个眼神给她,让她别多嘴,免得令明思心情不佳。
一生一世一双人自然是好,可哪有这样的天子呢?
隆盛帝与先皇后感情甚笃,还不是有诸多妃嫔皇嗣。
后宫妃嫔不仅仅是为了绵延皇家子嗣,也是为了平衡前朝各方势力,没有哪个帝王会放弃能轻易操控朝臣的筹码。
范嬷嬷斟酌着说:“主子,虽然选秀无法避免,但无论选多少秀女入宫,殿下心中,自然是您和皇长孙最重要,先皇后在世时,六宫妃嫔无不老实本分,哪怕薛贵妃也不敢放肆。”
她本意是想说只要得太子欢心,多少秀女都碍不着明思的地位。
可明思却不甘心于此。
“谁说选秀无法避免?”明思合上装满珠宝的锦匣,不紧不慢道:“把东西原样退回去,我并没有与旁人分享夫君的喜好。”
“是!”银烛耷下的脑袋重新焕发生机,喜气洋洋去退礼了。
范嬷嬷却有些为难,“主子,您要阻止选秀?可别惹恼了殿下,得不偿失。”
“我就是要让他恼,”经过这些日子的试探,明思已胸有成竹,“去准备笔墨纸砚,我有安排。”
感情浓郁时不抓紧开口,难不成真要等妃嫔满宫的时候再来发作吗?
富贵险中求,不去冒险,何来富贵。
父母的恩爱,她也想要。
范嬷嬷知道明思向来是有主意的,既然她吩咐,便老老实实去办了。
明思坐下来,写了一份“自请下堂”文书。
“妾身无才无德,无颜领受皇后宝座,求殿下赐妾身一纸休书,放妾出宫……”
范嬷嬷瞧见这句话,眼珠子都要从眼眶里掉下来了。
这世间居然有主动求“休书”的女子?还是放弃皇后宝座!
明思写好,将折子合拢,递给范嬷嬷,“你送去勤政殿。”
范嬷嬷接过来手都在抖,脸色难看极了,“主子,当真不会弄巧成拙吗?”
“你去吧。”明思并未多解释,离开书案,坐到软榻上逗弄元朔。
元朔一见娘亲就欢喜,扶着她的胳膊试图站起来,却因为还不大会站,摔在她怀里。
明思抱着儿子亲了亲,低声道:“娘亲为你博一个好前程。”
范嬷嬷战战兢兢去了,送完折子就跑,生怕殃及池鱼。
明思本以为太子收到文书,很快就会来找她“算账”,可一直到晚膳时分,一点动静都没有,石沉大海。
范嬷嬷焦虑不已,生怕太子顺势答应了明思的请求。
晚膳送来的都是明思爱吃的菜,她吃得肚儿溜圆,倒没怎么担心,以她对男人的了解,只怕是在酝酿暴风雨。
老虎头上拔毛,九死一生。
大多数时候,太子会回风荷苑与明思一起用晚膳,今日一直没露面,连冯忠都没来。
明思用过晚膳莫名犯困,没到就寝的时辰,已经连连打哈欠,实在没法,她只好先洗漱,不等太子了。
躺上床榻没一会,明思就睡着了,只是睡得不安生,半梦半醒,不知做了什么梦,总觉得床榻变成了摇晃的船。
小船颠簸许久,她挣扎了好半晌,蓦地受惊,睡梦中睁开眼。
眼前漆黑一片,明思闻到了浓郁的龙涎香气味,不像是太子身上沾染的,难道银烛在屋子里点龙涎香了?
不对……明思又眨了眨眼,这里不是风荷苑。
风荷苑哪怕半夜醒来,床幔外也有微弱的烛火光亮,便于起夜。
这里四周黑黢黢,太暗了,况且身下的触感也不似床榻。
她猛地起身,身侧陡然传来“叮铃当啷”锁链摩擦的声响,明思呼吸一窒,锁链冰凉刺骨的寒意从脚踝处蔓延上来,爬满了她的脊背。
正在发怔时,明思后背忽然落入了熟悉的怀抱,男人一只臂膀紧紧地束缚着她,另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迫她抬首。
幽暗空荡的大殿内,看不清彼此的面容,明思被禁锢在男人怀中,动弹不得,呼吸交融间,引得心跳颤动不止。
裴长渊低眸,微凉的薄唇与指腹一同摩挲着她的唇瓣,夜色里,低沉的嗓音似鬼魅阴冷:“思思,你要的我都给了,为什么还是不肯留在我身边?”
第62章
哪怕在昏暗的环境中,明思还是能从男人凉飕飕的语气里感受到他的疯狂,心肝一颤,实在没想到那封文书能令他性格大变。
她咬了咬后槽牙,勉强稳住了呼吸,“呈则,你松开我吧,不舒服。”
太暗了,明思看不清脚铐的模样,但脚腕处冰凉的触感做不得假,她真被裴长渊当成犯人一样锁起来了。
“你不乖,我只能把你锁起来,”裴长渊探出舌尖,温柔舔舐着明思的软唇,可质问的嗓音却冷得似冰,“我待你不好吗?为何要求休书?”
裴长渊没法形容收到那份“自请下堂”的文书时是何种感受,心口似干涸了的大地,一片片开裂。
他已经吩咐冯忠重新修坤宁宫,势必要建一座最奢华的宫殿给她居住。
也在勤政殿的后殿留了她和元朔的居所,想着若他不得闲,可以让明思与儿子到勤政殿来陪她,也方便平南公入宫见外孙。
他多为她着想啊,什么都安排了,可她呢?
居然想着离开他!
果然还是太惯着她了,竟然生出了想跑的心思。
打断腿他舍不得,那就铐住脚,锁在身边,自然就跑不了。
“当初殿下要我入宫,不就是为了西北的兵权吗?”明思困在男人怀中,无法挣扎,每说一句话,胸腔的鼓动都被男人探查,“如今有了元朔,明家一定誓死效忠,殿下何不放我离去?”
好一番有理有据的话,裴长渊一时哑口无言。
是啊,最初的最初,的确是为了西北的兵权,他承认。
可是……
“思思,我爱上你了!”裴长渊收紧了臂膀,好似他松一点,明思就会跑掉,“日夜相处两年,我对你的心意,你一点也感受不到吗?”
裴长渊从未对一个女子这般妥协、退让、沉迷,起初权力与容色占据了上风,可如今的他哪里还记得初心?
“思思,我要你的心!”裴长渊的手抚上了明思的胸口,紧紧地贴合着那颗跳动的心脏,仿佛要将它捏在掌心,受他控制。
他要什么权力与美色?
他要这颗美人心!
屋外的月亮西移,透过宽大的雕花窗棂洒入,映照着宽敞辉煌的大殿,给屋内带来了一丝光亮。
明思看见了男人眼中的祈求,没有了储君的高高在上与意气风发,成为了一个沉溺情爱的普通男人,只想获得心仪之人的爱慕。
哪怕在夜色里,她也能感受到男人身上浓郁的情意。
“我只有一颗心,给出去了,就再也收不回了。”自入宫那日起,明思就告诉自己不要动心,爱意在宫里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权力与富贵,才是她该追求的。
“思思,将它给我,我会用毕生性命去爱护。”
或许觉得话语太过苍白无力,裴长渊松开了明思,转身去龙案上拿东西。
明思得到空隙,借着月光观察四周,才确认自己坐在只有帝王能坐的龙椅上,而她脚铐上的锁链,延伸至龙椅后,她想起身,但锁链太短,根本没法抽身。
反倒是哗啦的锁链声响,惊动了裴长渊,他斥道:“别动。”
明思无奈,只得跪坐在龙椅上,想好生和他说说,起码先解开脚铐,这像什么话,她又不是狗,还拴链子。
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裴长渊把桌案上拿到的金簪塞进明思手中。
明思眯起眼辨别了一下,“这不是我之前戴过的金簪吗?”
那夜她把这枚金簪扎进了刺客的脖颈,因为太过紧张,后来就忘了拿回来,还以为丢在客栈了,怎么会在他这里?
裴长渊没回她,而是伸出右臂,挽起衣袖,随后用左臂圈住她,左手攥住明思的右手,两人一起握紧了那枚金簪。
明思想问他要做什么。
下一瞬,男人居然握着她的手,把金簪往他右臂划下去,狠辣且不留情,浓重的血腥气猛地窜进鼻尖。
“啊——你做什么?呈则你疯了是不是?”明思吓坏了,使劲后退想把手抽出来,她不想伤他。
金簪划破了那处陈旧的疤痕,鲜血点点滴滴渗透出来,从手臂上滑落,弄脏了两人的衣物。
裴长渊面不改色,他紧紧地攥住了明思的手,不让她松脱,沉着嗓音说:“思思,当年在戈壁滩上救你的,不是孟绍成,是我。”
明思的挣扎戛然而止,难以置信地回头望他,透过月色,瞧见了他布满哀伤的漆黑凤眸。
“那是我第一次去西北,并未大张旗鼓,只带着随身扈从,你的马匹失控,摔下马的那一刻,是我用身体护住你。”
“我早就告诉过你,我胳膊的疤痕,是因为你才留下的。”
那是为了护住明思的脑袋,手臂摩擦过一块尖石受的伤,因为在西北,地广人稀,没有及时找到医术上乘的大夫,只能用草药止血,从而留下疤痕。
“你的命是我救,你还想把你的心给谁?”裴长渊用额头抵着明思的额头,仿佛这样,他的心意就能让明思感知。
明思震惊到手都在抖,“为什么我爹爹说……”
“我救下你后,孟绍成来找你,身为储君,我受了伤若被人知道定要大张旗鼓,而我本是微服私访西北,不想教人得知,因此将你放在一旁,先行离去。”
这是裴长渊为数不多懊悔过的事,若一开始是他将明思送回去,或许有救命之恩在,平南公就答应了两人的亲事,也不至于两人兜兜转转错过这么多年,还让明思把一腔谢意悉数给了旁人。
明思忽然想起来,那次摔马之前,戈壁滩上乱石居多,她在昏迷之前,是闻到了血腥气的,但她醒来后,身上无一处受伤,还当是伤在孟绍成身上,可大夫说孟绍成也没受伤。
父亲还夸了几句孟绍成武艺高强,那时她尚年幼,便也没有多想,只觉得运气好,大难不死,之后再不敢偷偷地溜出去跑马。
原来不是孟绍成武艺高超,也不是她运气好,而是有人在替她流血。
而这个人此刻还在流血,仿佛多年的伤疤一直都没好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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