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甜糯
裴长渊想起了那夜她手起簪落,令刺客当场毙命,确是虎父无犬子。
明思:“家父说严刑酷法未必适于百姓,但军中若是纪律不严明,待敌国入侵,同袍也会成为敌人,自此之后,妾身便不曾听说有私挪军粮之事。”
平南公能镇守西北十几年,令鞑瓦闻风色变,自然非等闲之辈,裴长渊赞同道:“刑罚过于严峻会让百姓惶恐不安,因此皇上推行仁政,但在军营,手腕强硬也有好处。”
说完这些,明思回到了最初的话题,“殿下若想看最真实的样子,就不能光明正大的去。”
裴长渊索性问她:“孤该怎么去?”
胳膊有些痒,明思无意识地隔着衣裳挠了挠,“可以扮作送菜的农户,去伙房便不会引起注意,不过……”
明思看着男人的俊脸调侃道:“殿下长得英明神武,很容易被认出来。”
裴长渊哪能看不出她眼底的揶揄,伸指敲了敲她的额角,“敢笑话孤,拖出去斩了。”
“殿下才舍不得呢。”明思低着头继续挠胳膊,秀
眉微微蹙起,眼里浮现些许疑惑。
裴长渊注意到,“怎么总挠胳膊?”
“好痒……”明思收回手想挽袖子,可碍于太子在,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孤瞧瞧。”裴长渊展臂,握住她的手腕,单手将衣袖推上去,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只见白皙纤嫩的肌肤上,长着一颗颗小红疹,像是趴在皮肤上的粉色**卵,瞧着瘆得慌。
“啊——”明思花容失色,猛地将手抽了回来,手忙脚乱地捋下衣袖,“殿下别看!”
“怎么回事?”裴长渊眸色略深,从榻上起身,“来人,传太医。”
候在外边的冯忠不知内情,但听见命令即刻吩咐了小太监,飞奔向太医院。
“伸手给孤瞧瞧。”裴长渊方才没看清楚。
“别、殿下别靠近妾身,”明思极力往后躲,丝毫不敢挨着碰着太子,“妾身染恙,请殿下为保贵体,先行离去。”
可裴长渊又怎么会忽视她眼里的惊慌与泪水,“只是起红疹,没大碍,让孤看看。”
“殿下不要,”明思摇头,羽睫上沾着泪珠,好生可怜,“妾身不能让殿下置于险境,求殿下了。”
若只是普通疹子还好,万一是天花,传给了太子,明思九族难保。
无论裴长渊说什么,明思就是不肯,他又不好强硬,怕伤着她,心中难免郁结。
但一想到明思是怕传给他,又很难生起气来。
常说她胆子大,可分明现下是怕的,却还要护着他,是个男人都难以不动容。
裴长渊只好让范嬷嬷先过来给她瞧瞧。
范嬷嬷面色凝重:“回殿下,娘娘这像是吃错了东西引起的疹子,应当不会过人。”
“吃错了东西?”裴长渊皱起眉头,“她今日吃了什么?”
他处置了几个膳房管事,难道有人想报复明思?
银烛忙跪地道:“回殿下,娘娘手伤着,这几日大多吃些清淡粥食,今日伤好些,用了膳房送来的八珍鸭,松鼠鳜鱼等菜。”
明思好痒,总忍不住想用手去挠,范嬷嬷握住她的手,“娘娘可不能挠,别破了皮。”
“好痒……”明思眼泪簌簌,抓心挠肝的痒意蔓延着,实在难忍,连唇角都咬得发白。
范嬷嬷又不敢用力,险些拦不过。
裴长渊见此懒得顾忌这么多,大步走过去抓住明思的腕子,将人困在自个怀里锁住,动弹不得,“先忍忍。”
“殿下,妾身往后再也不贪嘴了。”明思的眼泪打在太子手背上,滚烫灼热,委屈的似遭人遗弃的狸奴。
分明方才还是笑靥如花,不过片刻又哭成了泪人,好像自她入宫后,就总是眼泪不断。
东宫是他的地盘,却连个女人都护不住,这让裴长渊极其烦躁,心里头的怒火也跟着上升。
他不过宠了明思几日,便风波频起,攘外必先安内,这是他教给明思的,却打回了自个脸上。
柳太医到时,瞧见太子的脸色登时腿软,查看红疹之后,立马给明良媛敷上清凉解痒的药膏,又写了副退疹的方子,令小太监取了药回来,范嬷嬷亲自去煎药。
柳太医的诊断和范嬷嬷差不离:“娘娘这疹子并不过人,殿下无需忧虑,许是吃坏了饮食。”
裴长渊吩咐道:“良媛用过的晚膳还在吗?让柳太医去查验。”
“柳太医这边请。”银烛忙上前带路。
柳太医信心满满地去,却胆战心惊地回,他查遍了饮食,却没有找到由头,恨不得当场昏过去。
找到了原因还好,没找到他拿什么交差啊?
“没找到?”裴长渊不怒自威。
柳太医哆嗦着跪了下来,“微臣无能。”
敷了药膏,明思好受些许,“殿下勿恼,许是妾身自个无用,与一些食物相克。”
明良媛愿意开口求情,柳太医立马顺着台阶下:“娘娘初入宫,膳房不知娘娘忌讳,不若记下今日所食,明日换些别的,看看是否还会如此。”
裴长渊并不想轻拿轻放,打算让冯忠去查查膳房。
“殿下,”明思将手搭在太子手背,温柔劝道:“夜已深,妾身不想因为一己之身闹得东宫不宁,况且您明日还要上早朝,该歇息了。”
眼里还含着泪花,说出的话却满是体谅,裴长渊反握住她的手,“还痒吗?”
明思微微摇头,“上过药,妾身已无碍。”
冯忠见明良媛这般识大体,也上来劝和,“奴婢明日一早便去查膳房,夜深了,殿下与娘娘先安置吧。”
既如此,裴长渊便没坚持,银烛等人打来热水,给二位主子洗漱。
明思喝过药,临睡前,裴长渊拉过她的手,将衣袖推高,雪肤上仍有点点红痕,极为碍眼,不知何时才能消散。
“殿下别看,好丑。”明思耷拉着嘴角,囫囵将手背到身后,生怕被心上人看见不好的一面,“幸好没有传给殿下,否则妾身万死难辞。”
裴长渊用手背蹭了蹭她哭红的面颊,“哪里丑了?太医说了会好,没什么大碍。”
“现下还在,就是丑,”明思眨巴眼哀求,“殿下别看,妾身只想在殿下心里貌美无暇。”
“年纪不大,想的倒多。”裴长渊看着她的颈侧,那道疤痕已经很淡,看不出来了,“孤右臂上也有一道积年的疤痕。”
说着,男人低眸,将衣袖挽起,劲瘦有力的臂膀上,果真有一道狰狞的长条形疤痕,微微泛白,已显陈旧。
明思跪坐到他身侧,用指腹轻柔划过,足有一指长,还能摸到凸起的疤痕增生,可见当初伤得深,且没有好生医治。
温软的触感如蝴蝶振翅,裴长渊肘部青筋微微跳动,仿佛染上了痒意,他滚了滚清隽的喉结。
“殿下怎得伤成这样?”明思眼里满是心疼,泪珠又溢出来了,“是谁伤的您?”
同床共枕数次,她竟然没有发觉,身为储君,怎会受这样严重的伤,即便受伤,有太医医治,也不至于留下这般明显的疤痕。
裴长渊薄唇轻勾,只说了一个字:“你。”
明思倏地抬头,水眸圆睁,“啊?”
第27章
明思怔了好一会,脑中高速转动,回想自己和太子寥寥数次会面,却没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殿下,您说真的吗?”明思语气试探,显然不大相信。
裴长渊没说话,只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半晌,那双明亮的星眸满是疑惑,掺不得假。
“逗你玩的,”裴长渊面不改色放下衣袖,侧身拉过衾被盖上,“睡了。”
“啊……”明思手上落了空,眉间的不解未散,已经分不太清他说的哪一句才是逗她玩的。
“怎么还不睡?”裴长渊转过身来,将胳膊横在她的枕下。
“就睡了。”明思挪腾过去,脖颈正好枕着男人手臂那块疤痕。
裴长渊手一收拢,明思的侧脸就贴在了他的胸膛,亲密无间。
虽然枕着胳膊有些不便,可男人身上太暖和了。
她虽在西北长大,仍旧怕冷,一入冬,手脚总是冷冰冰,尤其是夜里,睡前灌了暖烘烘的汤婆子,一早醒来,身上是暖的,脚是冷的。
但和太子一起睡,明思就没了这个烦恼,他身上温度高,夜里明思睡着就忍不住靠近他,手脚贴在他身上,一夜都是暖的。
简直就是个人形暖炉。
虽然这和礼仪女官教的规矩相悖,但她管不了这么多,先舒适了自个再说。
况且她瞧太子也没不喜,这不,已经主动将胳膊伸出来让她枕了。
明思毫无负担地缩在男人怀中,合眼入睡。
意识快陷入昏睡前,明思还在想太子胳膊上的疤痕,这要真是她干的,还不得被拉出去砍头啊?
况且这疤痕,起码有个七八年,那时两人还不认识呢,太子肯定在讹她。
想通这一点,明思很快睡着,呼吸逐渐变得平缓清浅。
冬夜里连虫鸣声都没有,安静的能感知到彼此的心跳,明思的脑袋靠在男人胸前,呼吸间带出的温热,穿过薄薄里衣,黏在了裴长渊的皮肉上,微酥微麻的痒意传遍四肢百骸。
床头边,点着一盏便于起夜的烛火,淡淡光辉透过床幔如月光一般洒入,裴长渊睁开眼,墨黑的眸子低垂,望着女子娇艳侧颜。
她睡熟了,便开始手脚并用的缠人,好似趴在树上的狸奴。
“没规矩。”他低喃一声,世家贵女一言一行都是规训好的,哪怕睡觉也不例外,从没哪个妃嫔睡着像明思这样,扒着他就罢了,还要一直往他这边挤,若非床榻够大,只怕裴长渊得被她挤到床下去。
她这“京城第一闺秀”的名头,只怕是看脸封的。
嘴上嫌弃,手却不自觉地拂开了明思额头的碎发,让她睡得更舒服一些。
不得不说,规矩是差了些,可小小的身形缩在他怀中,全身心依赖他的样子,激发了男人与生俱来的保护欲,令人生出些许满足感。
东宫的妃嫔皆在他羽翼下存活,却只有明思牵动他这样独特的心绪,她似乎格外需要关照,总是受伤,总是掉眼泪。
但娇柔却不软弱,娇小的身躯中藏着股韧劲,敢动手杀人,也敢把手烫伤,怪不得平南公那样疼她,哪个男人舍得下呢。
从前忙于政务,极少踏入后院,明知子嗣于他是极为重要的东西,但他仍不在意,可现在他望着小姑娘的睡颜,却忍不住想,她这么爱哭,往后别生个更爱哭的吧?
明思砸吧下嘴,似乎梦到了好吃的,侧脸在他胸膛上蹭了蹭,继而把手搭在了男人腹部,还无意识地摸了一把。
裴长渊呼吸一紧,眸色幽深,衾被下,他一掌包住了她小巧的手。
指腹摩挲着她柔嫩的指尖,摸到了那处结痂的水疱,裴长渊合上眼,罢了,她受的波折已经够多,在他跟前规矩差些便差些吧。
上一篇:和死对头成婚后(张鸣筝)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