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甜糯
明思打量着太子,知道他是不高兴了,因此不敢再胡闹,乖乖张嘴吃了。
一个喂,一个吃,屋子里安静极了,只有瓷匙碰到碗壁的声音。
太子不悦,众人大气不敢出。
喂完一碗粥,裴长渊把空碗递给范嬷嬷,寒声道:“你是宫里的老人,明良媛不懂事,你也不知轻重吗?孤看你们也不用吃了。”
“殿下恕罪!”范嬷嬷等人仓惶跪地,半个字都不敢辩解。
明思咬了咬唇,伸手拽了下太子的衣袖,“殿下,妾身知错。”
裴长渊回头,一对上明思楚楚可怜的水眸,心中的气霎时去掉一半,挥了挥手,“下不为例,都起来吧。”
“谢殿下宽仁。”范嬷嬷从地上起来,急促的心跳半晌都未平复,方才她感觉到了太子殿下的杀意,只是因为明良媛才收了手。
“摆膳吧,”裴长渊起身扶明思,语气仍有些冷,“再吃点,往后不许再饿着。”
“妾身知道了。”明思亦有些害怕,她是初次有孕,经验不足,担忧父亲之下,竟忘了自个的身子。
明思喝了一碗粥,也吃不下多少,但又不想太子再生气,吃饱了还是努力吃着。
裴长渊伸手拦住她,“吃不下就别吃了,待会饿了再吃,过犹不及。”
明思怯怯地抬眸看他,“殿下别生气了好吗?”
自她有孕,裴长渊没在她跟前发过火,有时明思都忘了,眼前人是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
这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
裴长渊最受不得她用含着泪水的眸子看他,哪还有什么气,“孤没生气,你如今是双身子,得为腹中的孩子考虑一二。”
明思乖乖点头,“妾身不会了。”
越是这个当口,她越得保护好自己和孩子,她若出事,父亲的希望就减少了一分。
用过晚膳,照例在后院闲逛,太医说为保来日生产顺利,明思不得整日坐着不动弹,该走动就得走动。
裴长渊记得这话,每日晚膳后,总陪着她走一会,从夏天走到了冬天,繁茂的莲池,只剩下一些枯枝败叶,倒是锦鲤个个养得肥嘟嘟,瞧着好不喜人。
“方才是妾身心急,”明思如今平复了心绪,便有些后悔,想法子挽救,“殿下无需担忧妾身,只希望无论结果如何,殿下不要隐瞒妾身。”
她方才反应太大了,明思怕来日有什么事,太子会为了她的身子考虑隐瞒于她。
毕竟东宫是太子的地盘,真想不让她知道,就是范嬷嬷也不敢忤逆。
因着明思有孕,风荷苑的灯笼增加了许多,夜里头也如白昼,照亮了平坦的地面。
裴长渊长臂揽着她的腰肢,手指搭在她隆起的腹部,时不时能感觉到一点胎动,孩子的活泼,令他渐渐心安。
“孤答应你,这件事一有结果就告诉你,孤亦希望能为平南公翻案,冬日降临,西北又该蠢蠢欲动。”
去年是孟绍成镇守西北,鞑瓦数次来犯,虽说没讨着多少好处,但每回出兵抵御也是一大笔花销,平南公离开西北的这一年里,西北耗费的军饷比过去三年还要多。
孟绍成再像平南公,到底也还年轻,不如平南公老辣。
“平南公若愿意,回到西北是最好的。”流放一年,受了这般冤屈,裴长渊并没有底。
“父亲会愿意的,”明思语气笃定,“西北才是他的故乡,他放不下西北的百姓。”
即便遭受不公的待遇,但守卫西北,早已成了平南公毕生的使命。
翌日。
明思一起来就想给梅老大人写封信。
但范嬷嬷和银烛都眼巴巴地看着她,让她先用早膳。
想起昨晚的事,明思暂时压下心中急切,用了早膳。
“昨晚是我的错,连累你们了。”
范嬷嬷连忙说:“主子说的哪里话,没能伺候好您,本就是奴婢的失职,殿下处罚是应该的。”
明良媛待下人宽厚,有好几次,都是她向太子求情,要不然谁家的奴婢能过的像她们这般轻松。
银烛想想还有些后怕,“知道主子担忧国公爷,您也得注意身子,昨晚您的脸色可白了。”
明思颔首,“我知道了。”
她垂眸摸了摸肚子,看在孩子的份上,殿下兴许会更加尽心,她不能大意。
用过早膳,明思修书一封,让范嬷嬷转交出宫,送去兵部尚书府邸。
她认识的人多,真能帮得上忙的却没几个,只能拜托兵部尚书,希望他能帮忙说情。
原本最有希望帮忙的是信阳侯,可明思已经认清了孙家的嘴脸,此时此刻,不盼着父亲去死就不错了。
她还真没猜错,孙家真盼着平南公去死。
自从得到平南公有望起复的消息,太子妃就惶惶不安。
钱氏也因着这事得以入宫,信阳侯想让钱氏从太子妃这探听些消息,看看太子是怎么打算的。
钱氏来了,惯常向太子妃吐苦水,“你父亲也真是狠心,夺了我的管家之权,连门都不让我出,也不让我进宫。”
“前头中秋宫宴上,你弟弟为何突然归家?我问他也不说,整日郁郁寡欢,我想给他寻摸门亲事,他死活不肯,真是魔怔了。”
钱氏嘴皮子都要磨破了,絮絮叨叨念了一堆,太子妃却没时间关心被明思勾了魂的亲弟弟。
她打断了钱氏的念叨,“母亲,父亲是怎么打算的?真让平南公顺利起复吗?”
听到这话,钱氏才想起来正事,“你父亲的意思,是想让你打听打听太子的心意,平南公真的会翻身吗?”
“太子的心意我哪能知道?”哪壶不开提哪壶,太子妃颇为气恼地坐到榻上,“母亲自个看看,正贤堂冷清的,太子殿下何曾来过。”
算起来,太子已经快一年没来正贤堂了,东宫议论纷纷,哪里还有人真把她放在眼里,空有个太子妃的名头罢了,别说现在,就是从前,太子也不会和她说朝堂上的事。
“唉!”钱氏重重地叹了口气,“怎么会这样呢,分明先前殿下待你还是不错的。”
太子妃满肚子都是委屈,“自从明思入宫,我处处落了下乘,太子的心都被那个狐狸精勾走了,哪还想的起来我。”
“咱娘俩命怎么都这么苦,你父亲也偏宠妾室。”钱氏想到这一年在侯府的日子,就忍不住红了眼。
可太子妃却没法和她共情,甚至埋怨钱氏,“我早就说过了,不能让平南公活着,你们迟迟不肯动手,现下好了,将来平南公起复,这个太子妃的位置是谁的还说不准呢!”
平南公获罪流放,明思还能在东宫风生水起,来日她生下太子长子,平南公起复,明思怎么可能不肖想太子妃之位?
光是想想,太子妃就觉得她的位置摇摇欲坠。
“不会吧?太子妃哪能轻易废立。”钱氏紧张起来,她儿子已经让信阳侯恼了,若是女儿的太子妃之位没了,那她在侯府更要被妾室欺负死。
“怎么不会?”太子妃心情烦躁,连对母亲说话也没了耐心,“咱们家背弃了平南公,你觉得等平南公起复,咱们家能捞得着好处?”
即便不算她和明思在东宫斗得如火如荼,光是当初将明思贬妻为妾,也够平南公狠狠记上孙家一笔。
钱氏一想也是,这下急了起来,“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怎么办、怎么办,钱氏是母亲,比太子妃多吃了几十年的饭,现下却只知道问女儿怎么办。
太子妃心知母亲靠不住,也懒得和她多说,只叮嘱道:“母亲回去转告父亲,切不可妇人之仁,该下手时就得下手,为今之计,不能让平南公活着回到西北。”
“平南公必须死!”玉泉宫内,薛贵妃也在和鲁王商讨平南公一事。
“平南公一旦起复,太子就有多了一个助力,明思已入东宫,还有了身孕,平南公自然会帮太子。”
说着说着,薛贵妃啧叹了一声,后悔不已,“太子真是心机深沉,只怕早就想到平南公还有起复的这一天。”
“早知道当初儿臣便纳了明思。”鲁王已有了王妃,仍旧惦记着明思。
那日宫宴上,他见明思有着身孕,可面容仍旧精致,不施粉黛面色红润,如花美艳,身姿纤秾合度。
反观鲁王妃自有孕后却胖了许多,肚子上全是肉,脱了衣裳令人毫无兴致,鲁王大多都歇在妾室屋里。
“现在说这些也迟了。”薛贵妃本以为这个罪名,平南公必死无疑,哪想得到明思能攀上太子,定然是太子在背后保了平南公。
想要办事,就得有银子,鲁王问:“母妃,您手里还有余钱吗?”
“怎么?你钱不够花了?”薛贵妃美眸一凛,“不是让你别纳那么多妾,王妃有着身孕,你就不能顾忌一二?”
鲁王心虚,面上却强撑着狡辩,“母妃,那些妾室都是王妃主动帮儿臣纳的,您也知道,王妃有孕不能侍寝,儿臣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儿,总不能忍着,对身子多不好。”
这话说的也有理,到底是自个儿子,薛贵妃偏爱几分,“年底事情多,我这存银也不多,你去问你外祖父要吧,这件事你们一起再商量下,势必做到不留痕迹,别被东宫抓住把柄。”
鲁王却有些苦恼,“母妃您不知道,近来户部总是刁难薛家,外祖父想从户部要军饷,都得三催四请,哪里有银子给我用。”
“户部尚书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和薛家对着干?你怎么不去帮你外祖父说说情。”薛贵妃得宠多年,还没见过这么不给薛家面子的朝臣。
“连儿臣想要点银子,户部都要推脱几日呢,”鲁王看了眼薛贵妃,话里话外不免抱怨,“还不是上次您给明良媛投毒,却让万良娣中了招,万家这是彻底和薛家站在对立面了。”
万良娣入东宫,户部尚书早就是太子的人,但之前没有这般明目张胆,自从万良娣受害,万家就没什么顾忌了,一副鱼死网破的架势。
说到这个薛贵妃就烦,“明思的运气未免太好,害我折损了林嫔,也险些让你父皇起疑,还折腾出许多事。”
“如此,平南公更不能留了。”想到这里,薛贵妃脑中灵光一闪,有了主意,“你悄悄递个橄榄枝给信阳侯,兴许他能帮你。”
“母妃,您糊涂了啊?”鲁王简直不敢相信薛贵妃说出来的话,“信阳侯是太子妃的母家,怎么可能会帮咱们!”
薛贵妃白了自家儿子一眼,“你懂什么,你也不想想平南公获罪后,信阳侯对明家做了什么,信阳侯能眼睁睁看着平南公起复,来找他算账吗?”
信阳侯的爵位本就是依靠平南公得来的,信阳侯算得上是背叛了平南公,再加上太子妃和明思明争暗斗,积怨已深,这两家,早就从故友成了仇敌,迟早你死我活。
鲁王稍一想想,便明白过来,眼里闪着精光,“还是母妃英明,儿臣这就去办。”
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利往。
哪怕先前是仇敌,也可以因为足够的利益,而暂时放下仇怨,先解决了共同的仇人。
时隔一年,平南公一案再度掀起波澜。
有信阳侯与薛家盼着平南公死的,也有梅怀兴与文奉仪这等盼着平南公翻案的。
不管怎么说,因为明思有孕得宠,比起一年前,落井下石的人少了,范文翰也各方斡旋,力求为妹夫洗刷冤屈。
与此同时,西北的军民亦伸出援手,组织众人写了一份万民书,经孟绍成之手呈至御前,为平南公伸冤,其中包括一年前受鞑瓦马蹄践踏的边境百姓。
亲人惨死,家园被毁,他们恨的是鞑瓦,而非守护他们二十年的平南公。
这一年,平南公不在西北,他们受到鞑瓦更多的侵扰,无法安心生活,深知平南公于西北的重要性,也想为平南公做些什么,便有了这封万民请愿书。
这份文书的厚重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许多人并不会写字,就咬破手指,在请愿书上摁下自己的手印,这份鲜红的万民书在朝堂上传递,无不令人动容。
若是这样一个备受百姓爱戴的官员会通敌叛国,那他图的是什么呢?
隆盛帝本就不信平南公会叛国,只是当初迫于形势,为了安抚各方,才不得不做个决断,所以平南公流放一年了,都不曾捋夺他的爵位。
他需要的就是一个台阶,一个给天下万民交代的理由。
而孟绍成这次抓到的细作,就是这个台阶,是一个极好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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